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不想懂事了
“你大老遠的來，今天就讓你嚐嚐我種出來的蔬菜吧，我親自下廚，雖然沒有什麽好的調料，但我用了一些替代的野生菌菇香料，也很好哦，你要是想吃肉的話，我可以去抓幾隻野物來。”穆輕輕一般不太吃肉，大部分時候，蔬菜足以。
千仞見她不想再提鳳輕揚，也不好勉強，便順著她道：“好吧，那就嚐嚐你的手藝。”
穆輕輕笑著去采摘了新鮮的蔬菜，拿去溪邊洗了，順手抓了幾條魚，處理好了，一並帶回來。
她的鍋是石頭做的，已經打磨的很圓潤了，鏟子是木頭刻出來的。
總之一切都是親自動手製作的，看起來有些粗糙，卻很有意趣。
“好像還不賴，除了冷清一點，你也沒有虧待自己。”千仞終於露出了幾分笑容，“找了你這麽多年，有時候都懷疑你不在人世了，好在大家都不肯放棄希望。”
“抱歉，應該捎個信回去給你們的，可是當時走的時候，萬念俱灰，什麽都想不到了。”穆輕輕露出一抹黯然的笑。
千仞問：“那段日子，更應該回到親人和朋友的身邊。”
“大家都會安慰我，告訴我，他還會回來的，或者告訴我，人生還很長，還可以重新開始。總之……會想盡辦法讓我好過一點，可是那樣的話，我隻會更難受而已吧？”
穆輕輕搖搖頭。
“我不想要被安慰，隻想要放任自己盡情地悲傷或者哭泣，我一路走來，走過雪原，也跨過沼澤地，爬過陡峭的山，乘小木筏越過風浪很大的河。我不想用自己的能力，隻想像個普通人一樣，去感受真實的痛苦和傷心。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就那麽一直走一直走，才發現自己原來體力那麽好，走了不知道多少路，才意識到自己累了。”
穆輕輕抬頭看看天空。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住在哪裏，這裏四麵環山，卻有一條消息穿山而過，實在是很適合隱居的地方。”穆輕輕笑了笑。
“在這裏，內心終於平靜下來，也不想繼續走了，最悲傷的日子，也過去了。”
“我依然不想回到他們身邊去，因為還是喜歡這樣一個人麵對無悲無喜的人生，不想看到他們一個個成雙成對，歡聲笑語，那樣會顯得我格格不入，顯得我的悲傷很不合時宜。”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的痛苦，哪怕曾經經曆過，等時過境遷，傷口複原，人們還是會忘了當初的痛楚有多痛，所以也沒有辦法對我的痛苦感同身受。安慰或者開導，都是蒼白無力的，我卻還要勉強自己笑著說，沒關係，我很好，我會好起來，這不是很辛苦嗎？”
千仞看著穆輕輕，竟無言以對。
“我好像被說服了。”千仞撓撓頭，覺得自己本來找到她的時候，滿肚子的火，想要衝她發出來，告訴她，這樣一個人躲起來，實在是非常糟糕的行為，一點也不負責任，傷害了關心她的所有人。
可是聽到穆輕輕的心聲，才發現，怒火已經完全發不出來了，隻有無奈和心疼。
“從前一直都是個懂事的人，所以偶爾任性一次，才發現，任性點也很好。”穆輕輕笑了，“雖然還是有點抱歉，讓你們白白擔心了這麽久。”
“輕輕，你什麽時候才能好起來呢？”千仞問，聲音那麽溫柔，讓人無法拒絕的溫柔。
穆輕輕微微斂下眸子，道：“我也不知道，就像你說的，我以為自己已經好了很多，但下意識地還是會做很多不該做的事情，明明知道他不會再來，所有的東西都為他備了一份，我甚至忘了，我和他還有一個兒子。”
“要怎麽才能好起來呢？我也很想問自己，到底還要傷心到什麽時候。”
穆輕輕眼淚滴答滴答往下掉。
“哎呀，你真是好討厭啊，千仞，我已經很久不哭了。”穆輕輕擦著眼淚埋怨道。
千仞遞上了帕子。
“眼睛偶爾也要用淚水衝洗一下，否則也會蒙塵。”千仞道。
穆輕輕噗嗤笑出來，道：“討厭，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兩個人又沉默地開始做菜，一個負責添柴，一個負責掌勺，雖然不說話，卻也配合地很默契。
煙火繚繞裏，穆輕輕忽然想，如果沒有鳳輕揚的話，也許她遇到千仞，也未嚐不是一段美滿的故事。
可惜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人生的出場順序，太重要了。
用情至深之後，便再也無法對任何人動心了，因為那個驚豔了你所有青春歲月的人，一旦轉身離開，也會帶走你所有的激情。
兩個人做了四個菜一個湯。
“味道怎麽樣？”穆輕輕問。
千仞點點頭，道：“很不錯呢。”
“比起你的手藝還是差了一點，但是將就一下吧。”穆輕輕笑。
千仞卻吃的很滿足，道：“這些年家裏一直都是我做飯，自從母親去世之後，還是第一次有人做飯給我吃。”
穆輕輕聽了，也覺得千仞挺心酸的。
“當大哥很累吧？”穆輕輕問，“什麽都要為弟弟妹妹著想，一個人肩負著很大的責任呢。”
“習慣了也還好，弟弟們很快就長大了，也很懂事，但偶爾也會懷念父母在的時候，那時候可以放心做個小孩，哪怕我是大哥。”千仞難得吐露脆弱的心聲。
穆輕輕能夠理解，道：“的確是這樣啊，父母在，不管怎麽樣都可以做個孩子呢。”
“好在落落最後終於擺脫了夢魘，你知道嗎？她長大了很多，已經是大姑娘了，和我娘親長得越來越像。”千仞很開心地道。
穆輕輕也不禁被他感染了幾分喜悅，道：“一定很漂亮吧？落落一看就是美人胚子。我們家臭小子眼光還是挺毒的。”
“蘊兒也長大了很多，變得更成熟穩重了，長得……”千仞說到一半又停下來，似乎覺得有些不妥。
穆輕輕卻不在意地道：“長得很像他爹吧？小時候就看出來了。”
“嗯，但他的眼睛像你。”千仞看著穆輕輕的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