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繼子
蘇立軒點點頭，“此事我爹提起過，他本想推脫，可是以宰相為首的朝中大臣為多數，硬生生就把我爹推到了風口浪尖，我爹其實是騎虎難下。
還有，這次出征後，對方敵營遲遲未見動靜，隻是與我軍死死對峙，也不見派出探子前來打聽軍情。也正是應為如此我才有可能暫時出了軍營，暗中保護映雪。”
慕容正歎了口氣，“真是難為你爹了，朝中局勢如狼似虎，不知道你爹今後該要如何應付啊。”
蘇立軒接著說，“還有一事更為蹊蹺。那日我打算與我爹商討敵營局勢，卻聽到有幾位官兵竊竊私語，說是宮中傳言，聖上的虎符丟了半闕，正是我上官家歸還回去的那半闋。”
慕容正隻覺一股涼意從脊背直衝上來，
“可是……我日日在朝廷，並未聽聞此事啊，你們遠在北疆大營，又是如何得知宮闈之事？而且是虎符丟失如此要緊的事情！這種事私傳可是死罪啊！”
蘇立軒的額角漸漸的滲出些許薄汗，“此事事關國家軍機要務，我和我爹又怎會不知曉？我和我爹商議過，本打算將傳謠言的幾位將士抓起來秘密審問，但又怕如此大的動靜恐怕會打草驚蛇。如您所說，我們上官家以經商為主，甚少過問軍事，北疆大營的將士還不夠信任，到時候若是再發生什麽事情，那局勢反而更加難以掌控，不利於我跟我爹脫身。”
“楓溪，這是何意？”
蘇立軒垂了垂眼，扶著桌子沿的手一點點攥緊，“我懷疑……這是有人故意傳出來給我和我爹聽的。北疆軍營那麽大，哪裏議論不好呢？況且，他們明知道私傳這種事情是死罪，卻偏偏躲在我們賬下議論此事，這明顯是想我跟我爹知曉。作為統帥，若是我們先亂了陣腳，那便是給自己下了套。嶽父大人，這是一場密謀啊！”
慕容正深深歎了口氣，“楓溪，關上官家那半闋虎符丟失的事情，你是怎麽想的？”
“今日聽聞嶽父大人講起朝中並未有任何虎符丟失的傳聞，小婿便更加確信，這是有人事先謀劃的，甚至那幾個官兵都是預先安排好在我們營帳外閑聊，故意說給我們聽。這件事直指我們上官家，至於目的為何我不知曉，但有一點很明確，不管我們上官家是否過問此事，北疆軍營對我們來說已經不安全了。”
慕容正把眉頭蹙得緊緊地，默了默，又一臉擔憂的望著蘇立軒，“不如這樣，我們靜觀其變，你且先回軍營同你爹觀察敵軍動向，另外需要格外注意這幾位官兵的行為舉止，如有異常，馬上通知我。朝廷這邊老夫會幫你們打聽消息，一有異動我馬上聯係你，協助你與英侯撤離。你跟英侯……阿不，應該是親家公，你們可要多加小心啊。”
蘇立軒起身，“嶽父大人，小婿此去不知何日能歸，請嶽父大人務必照看好映雪母女，蘇立軒在此謝過嶽父大人！”說完深深作了一揖。臨走前蘇立軒思量再三，覺得還是不要再與慕映雪辭別，一來兒女情長讓他難以專心國事，二來他更怕看到慕映雪依依不舍的眼神。他怕看見她的眼淚。
蘇立軒略略平複了一下情緒，翻身跨馬，揚鞭而去。
慕映雪一路提著裙子跟著跑了出去，她沒有叫住蘇立軒。慕映雪知道，他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她隻要相信蘇立軒一定會平安回來就好。
她扶著牆看著絕塵而去的駿馬和蘇立軒，心中竟不由得透出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悲涼之意。她隱隱約約覺得蘇立軒這一別，似乎帶著一些決絕的意思。
他到底要去幹嘛？自己又能幫他做些什麽呢？
慕映雪抱著手臂蹲在地上，輕輕歎了口氣。
“楓溪，你……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來。我等你回來。”
她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說。
黑色駿馬出了城，而它的主人卻並未像慕容正所說的那樣回到北疆大營與上官擎會麵。相反，他撥轉馬頭直向南麵的都尉府而去。
蘇立軒頭一次說了謊。
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他覺得一切事情都與這個顧雲天有關。作為瑾奕國聖上禦封的親貴，他有責任將此事弄清楚，查明白。再者，在顧雲天最初當上都尉時還曾去上官家拜見過英侯，加之蘇立軒與顧雲天年紀相仿，二人相談甚歡，算是友人。若是他的這位友人走了歪路甚至意圖謀反，那蘇立軒更有必要與他詳談，好將他的念頭徹底打消，免得禍害瑾奕國子民，禍害顧雲天自己。
都尉府庭院內，身穿白色箭袖短打的男子正斜靠著一顆樹，一手拎著個酒壺，另一隻手邊是一柄鋒利的劍。
顧雲天仰起頭看看天色，零零落落的日暮餘暉從樹葉間投下來。他被晃了眼，略略眯起一雙鳳眼，卻又好似不甘心似的睜開，盯住落日最後一點殘色漸漸消失在天邊。
他往嘴裏使勁灌了口酒，這才閉上眼，安靜下來。腦海中，往事一幕幕呈現。顧雲天勾了勾嘴角，凝成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瑾奕國坐落在水土豐茂的中央大平原，國中有一條人字形水道將瑾奕國一分為三。北麵是被瑾奕國看做母親河的瑾水河發源地，也是北疆大營駐紮點；東西兩麵各有一條瑾水河的支流，往西的那條作為護城河直通都城，往東的那條叫奕水，是國都鹽鐵工業運出瑾奕國的主要通道，有東疆大營駐紮看守；相對幹燥的南麵是瑾奕國最大糧倉的所在地，也是護國都尉顧雲天的駐紮地。
從北疆大營去往都城大約需要兩日腳程。但若是遇到下暴雨，瑾水河便要漲水，淹沒途中大部分平坦的官道，隻剩下相對偏高的林中小路或山中小路可供行走，勉強走上三日已經算十分幸運的了。上次慕映雪前往北疆大營尋找蘇立軒便是不巧，途中遇到大雨淹沒了官道，這才被逼無奈一路走了小路，偶然遇到了慕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