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沉淪
顧雲天怕自己語氣太重有嚇著慕映雪,緩和了一下語氣,又柔聲問道:“是不是哪裏傷著了?流血了嗎?你……是不是痛得很?是腿上還是胳膊?”
問完一連串問題,顧雲天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個嘴巴子!糊塗!她都叫救命了,肯定是嚇到了,那裏有心思和力氣回答這麽多問題!
一連串的問題竟把慕映雪問蒙了。
顧雲天……他不是來殺自己的嗎?他竟然語氣這麽溫柔?這是怎麽回事?
慕映雪愣愣的睜著雙眼。
慕映雪想著,她若是被歹人所害死,好歹也是一介皇女,死得要有尊嚴,想死死忍住眼淚的。可是眼睛睜得太久,她隻覺眼眶發酸,微微一動容,眼淚便不聽使喚的開始往下流。
“別哭別哭,君汐,你告訴我是哪裏痛,告訴我,我給你看看……你別哭啊……別哭。”
顧雲天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慕映雪手足無措,想起這幾日與顧雲天的相處,她越來越覺得是蘇立軒搞錯了。
他要真想殺自己,怎麽會把自己的命留這麽久。顧雲天的功夫,彈指間能要了她十條命都不止。
慕映雪又想著蘇立軒順利逃脫了,她心中的石塊總算落地。
一會兒疑惑,一會兒喜悅,一會兒悲傷,洶湧而來的情感在沉沉的夜幕下如同潮水一般,將慕映雪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徹底擊垮。
顧雲天用袖口輕柔的拭去慕映雪眼角的眼淚,一手環著她的腰,讓她倚在自己懷裏,一手以她最愛的方式貼在她的臉頰。
“君汐,這樣你好些了嗎?如果想哭,就都哭出來吧。這幾天……難為你了。”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看你隻是被嚇著了,身上沒什麽血跡,你放心吧。”
慕映雪將臉埋在顧雲天懷裏,小聲啜泣起來。小小的身體隨之抽搐著,看得出她是想努力忍住眼淚,可無奈,這眼淚來得太洶湧了。
剛脫離父母溫暖又遇見無數磨難的慕映雪,縱使長大了不少,此刻也屈服於顧雲天的溫柔。
顧雲天靠在樹上,懷裏抱著哭累了沉沉睡去的慕映雪。他忽然覺得,這樣安安靜靜的抱著她,挺好。
他非常喜歡,並且貪戀慕映雪的柔軟,倔強,頑皮。
她的一切,他都想知道,他都想要。
次日清晨,慕映雪在一陣香味中醒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頭下麵枕的是自己的包袱,身上蓋的是一件白色外衣。
這件衣服慕映雪再熟悉不過,那是顧雲天常穿的外衣。
“醒了?我見你睡得沉就沒叫你起來。”
顧雲天正坐在一堆篝火邊烤著什麽,香味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慕映雪吸吸鼻子,一股香味充斥了她的鼻腔,接著,慕映雪的肚子很沒出息的跟著咕嚕嚕嚕的叫了起來。
她瞬間臉紅了。
顧雲天忍著笑向她招招手,指了指身旁的水壺,示意慕映雪過來。
“你們女孩子家愛幹淨,這裏窮山僻壤的,隻有山泉水。好在泉水比較幹淨,可以飲用。我打了點山泉水,你將就著洗漱一下。”
慕映雪聞言翻身坐起,又揉了揉眼睛。
糟糕,昨晚自己哭的那麽厲害,眼睛會不會腫了,會不會很難看?還有,昨晚事發突然,自己幾乎情緒失控,但是恍惚間聽見顧雲天叫自己什麽來著?
君汐?
她心裏一個機靈,頭腦瞬間清醒了不少,臉上又紅了幾分。
顧雲天看著她臉紅的模樣,別過頭,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她是不是想起來什麽了?無所謂了,不管做完要傷害她的是誰都無所謂了,隻要她安然無恙就好。
“那個……謝謝你啊。”
慕映雪支支吾吾爬起來,將衣服遞給顧雲天。
“這是你的衣服……”
顧雲天低著頭擺弄的篝火,悠閑道:“小姐不必客氣,山裏霧重風寒,慕容小姐一介女流之輩,在下怕小姐身體弱,難以抵擋山中的風寒。倒是這件衣服,又髒又臭,還有幸給小姐擋風避體,是它福氣好。”
一番話既風趣幽默又暗含顧雲天的關心,不僅化解了慕映雪的尷尬,也讓她明白,這個人確實是打心眼裏關心自己。
說完,顧雲天又指了指慕映雪的包袱,搖頭苦笑道,“看來慕容小姐真是大家閨秀,從未出過遠門,包袱裏的細軟盡是單薄的衣物。恕在下冒昧,實在是找不出一件厚實的,所以才將自己的髒衣服給你,還望慕容小姐不要嫌棄。”
慕映雪連連擺手,“不會不會,我還要謝謝你……不然肯定要染上風寒了。”
顧雲天不再多言,又恢複了往日的逍遙姿態,完全看不出曾為她幾乎亂了陣腳的慌張樣子。
這個顧雲天,到底在玩哪一套啊。
慕映雪猜不透他的心思,索性避到一旁用顧雲天打來的山泉水簡單洗漱了一下。
山中泉水清冽非常,洗漱完後的慕映雪覺得神清氣爽。她忍不住直起腰對著林中被陽光映成淡金色的霧靄,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隨手解開發髻,用隨身帶的檀木梳細細梳洗起來。
顧雲天望著慕映雪的背影。細瘦的肩,楊柳的腰肢,一頭長發隨著林中微風輕輕飛舞,恍若山中仙子晨起梳頭。
他多想靜靜地走過去,替她挽起一頭青絲,擁她入懷。
頭一次見到慕映雪,顧雲天隻以為她是個勇氣可嘉小姑娘,半夜遇狼竟還有勇氣上去鬥上一鬥;受傷躺在床上的她,安安靜靜的,貪戀他的溫暖,好似一隻小貓;昨夜發生的一切,顧雲天看到了她的另一麵,她的倔強與決絕。
那種噙著淚卻飽含憤怒與倔強和不甘的眼神,絕對不是尋常大家閨秀該有的。
那是一國之主被敵人擒住,即將以身殉國的姿態。
顧雲天手下一抖,險些將烤製的魚肉掉進火堆之中。自己在胡想些什麽?一國之主?她……不過是個難以捉摸的女子罷了。
但是現在,那個坐在木樁上迎著晨曦挽發梳妝的女子,嫻靜淡雅,風骨非常。恬淡的好似……好似尋常人家的新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