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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還緣,尋人,續緣

  倆人按年齡排大小,老太爺小,做了弟弟。搵葯仔大,做了大哥。 

  於是,稱呼也變了,老太爺管搵葯仔叫聲搵葯大哥,而對方則稱他是撐船仔。 

  就這樣,兩人經歷了日軍槍火,共歷生死。結成了異姓兄弟。 

  那次大難之後,老太爺按搵葯大哥說的,用積攢下的錢,買了數條漁船。不久,日軍宣布投降,戰爭結束,漁船價格一路看漲。 

  老太爺一躍成為碼頭上最年輕的船老闆。 

  這期間,兩人一直有來往。而來往過程,頗為神秘。基本都是搵葯大哥寫封信,差人送到老太爺手中,信中標了日期地點。老太爺,過去,一起喝個茶,聊個天。 

  搵葯大哥沒再求老太爺辦過什麼事,相反,老太爺幾次生意上的麻煩,都是搵葯大哥在其中指點。 

  於是,老太爺說了,他退休的時候,一定要把全部家產,分一半給搵葯大哥。 

  結果,1983年,香港突然遭遇美元侵襲,港幣大幅度貶值,同期股市暴跌,老百姓人心惶惶,整個社會局面異常動蕩。 

  這時,搵葯大哥給老太爺來信了,約了地點喝茶。 

  老太爺去了后,搵葯大哥委婉提出,要老太爺拿出一部份錢出來救市! 

  老太爺當時正在準備資金投資地產,所以,他拒絕了…… 

  那次后。 

  搵葯大哥又來了三封邀請的信,老太爺心中有愧,就沒去赴約。 

  於是,二人聯繫,漸漸就斷了。 

  如今,老太爺將死之際,怎麼想,怎麼覺得對不住這個大哥。他下了鐵心,一定要找到這位大哥。並且,找到后,他一定要把家產拿出一半給大哥。 

  對方,要與不要,另當別論,但他這個做弟弟的,一定要一言九鼎,說話算話!不然,他死,都不會瞑目。 

  老太爺講到這兒,子女們的反應,大多是搖頭。 

  一個搵葯大哥,不知姓名,不知來歷。又時隔這麼多年,算起來,年歲比老太爺還要大,估計早就死了。 

  於是,眾人圍著老太爺一通勸。 

  老太爺情緒較激動,說不管怎樣,一定要把人找到,否則,他就寧願做鬼,也不想往生投胎。 

  老太爺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家人眼看也是勸不住,於是紛紛圍了老太爺說好話,讓他安心。 

  可心中憾事,沒有了卻,這個老人,他又如何能安得下心吶。 

  這時,歐正德悄悄過來,拉我離開天台。 

  到僻靜地方,歐正德說:「時間不早了,估計頂多三天。三天後,就算我強留,也留不住了。「 

  我點頭,靜心想了想,我抬頭問:「盧老爺子說的這位大哥,你分析會是什麼人?「 

  歐正德仔細想了下說:「季先生,你聽說過南海藥王沒有?」 

  我一怔:「南海藥王,這個名頭,倒是聽說過,可盧老爺子,講的會是他嗎?」 

  歐正德:「我也只是分析了這麼個可能,唉,即便就是南海藥王,可他是真正道醫,行跡不定,你我這樣的人,又怎麼能找得到呢?」 

  我低了頭,仔細分析,感覺老太爺說的那人,又像是南海藥王,又不像是南海藥王…… 

  那麼,這個大哥究竟是誰呢? 

  我又該如何在三天時間內,把他從諾大個地球上給翻出來呢? 

  突然,我心中一動,我猛地就想到了一個人。 

  香港陳大仙兒! 

  當然,這個人不可能是老太爺說的那位大哥。 

  但他是道門高手,通過他,應該能找到那位傳說中的大哥。 

  道門找人,需要那人身上的物品,才可以找到對方。 

  想到這兒,我急忙跟歐正德商量,讓他想辦法,問老太爺要一兩件當初那位大哥身上的東西。 

  歐正德目光一動,心領神會,馬上轉身去辦。 

  十分鐘后,我拿到了三塊『站洋』(站洋是銀元的一種,不清楚的可搜索之。) 

  三塊站洋,用一塊紅布包著。 

  歐正德說:「老太爺講了,這是當初,大哥給他結算船錢時,他留下來的三塊站洋,這麼多年,他始終沒動過,一直在家裡放著,估計,這上面有老大哥的氣息。」 

  我說了聲:「多謝。」 

  拿起站洋,包好,放入口袋,轉身我抽出手機就給白琪棋打了電話。 

  「琪棋嗎?最近生意怎麼樣?」 

  「很好啊,每天我都有發報表給你。」 

  「嗯,對了,我現在在香港,你知道怎麼找到你陳叔叔嗎?」 

  「哦,老闆你在香港啊,哎喲,你幹嘛不跟我說嘛,跟我說,我好讓那邊朋友安排你。」 

  我笑說:「不用了,我現在就想見你陳叔叔。」 

  「這樣呀,你稍等,我給爹地打個電話。」 

  「ok。」 

  十分鐘后,琪棋來電話了。 

  「老闆,我有問到,陳叔叔他在青山精神病醫院。」 

  「啊……」我一驚,脫口:「瘋了?」 

  琪棋撲哧一笑:「才沒有呢,他的住址爹地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在精神病醫院做義工,你去了,找到義工部,說找陳義工,應該就可以找到他了。」 

  我長舒口氣。 

  這人要是瘋了,那可壞菜了,我這手裡還攥著塊信玉沒送出去呢。 

  想到這兒,我跟歐正德說了情況。 

  歐正德馬上安排他一個住在香港的手下開車送我去青山精神病醫院。 

  下樓,上車。 

  坐在車上,我反覆思索,南海藥王,搵葯大哥,抗戰時期…… 

  哎,錯綜,破碎的線索,在腦海里來回糾纏。 

  算了,不去想了,找到陳大仙兒再說吧。 

  車,開了許久,這才來到青山精神病醫院。 

  到地方,我問了醫院負責人,找到義工部,說了陳義工。 

  義工部的人上下打量我許久,不太確定我身份,不敢貿然把聯繫方式給我。 

  無奈,我把開車的司機搬出來。 

  司機姓趙,在香港開醫館,有他做擔保,人家義工部才翻出陳義工的聯繫方式。 

  「他就在這附近住……」負責人說了個地址,末了又說:「但他不是經常在家,另外也沒有手機,我們要用義工,就去這附近的一個宋記茶餐廳找他,他經常在裡面跟人下棋。」 

  「了解,多謝了。」我伸手跟義工部的負責人握了手,轉身,離開精神病醫院,又驅車滿大街找宋記茶餐廳。 

  費了很大的勁,半個小時后,我們來到宋記茶餐廳的門外。 

  我讓司機在路邊等我,轉身,獨自走進了茶餐廳。 

  結果…… 

  略失望。 

  屋裡面,只有四桌客人。 

  其中一桌的確有兩個下棋的老頭子,但明顯不是陳大仙兒。 

  另外三桌,都是年輕人。 

  我失望,轉身。 

  就在這麼一剎那,一個穿了白衣唐裝的中年人正站在我對面微笑著說:「季先生,好久不見,你這是來找我嗎?」 

  我去! 

  仙兒,果然是仙兒!出場方式永遠那麼另類,不可捉摸。 

  我欣喜:「陳先生你好。那個……」 

  陳大仙兒示意我不必多說:「這樣,你跟我去家裡。先讓司機走吧。」 

  我點了點頭。 

  出門,跟司機說了下情況,讓他回去捎信。 

  轉身,我跟陳大仙兒身後,一路慢行,來到一幢老式的鴿子樓前。 

  香港有很多這樣的廉價住房,房屋面積都很小,密密麻麻排在一起,俗稱鴿子籠。 

  我和陳大仙兒進到樓里。 

  就不斷有人跟他打招呼。 

  「陳師父,食飯沒有?」 

  「陳師父,有空來飲茶。」 

  「陳師父……」 

  顯然,陳大仙兒在這附近,極得民心。 

  我隨陳大仙兒,進了一間屋子。 

  屋子不大,頂多三十餘平。 

  分四間,一個是衛生間,一個小廚房,一個客廳,另一間應該是卧室,但門緊鎖,反倒客廳安了張床,床對面,有個破舊的老式彩色電視機,再就是頭頂的風扇,一台大陸產的老式紅燈牌收音機,一部看不出牌子的老式綠漆冰箱。 

  除去這些,屋子再沒什麼東西了。 

  陳大仙兒進屋,讓我在一張破舊的桌子旁坐下,起身,給我倒了兩杯水。 

  我說:「這次,其實,一直要來,可始終沒尋到機會,這不,想到有求於你了,才過來,說實話,心裡挺過意不去。另外,我著急,什麼都沒有買。」 

  陳大仙兒微笑:「了解,了解,我都知道。」 

  我在隨身背包里掏了掏,把道爺給我的信玉,恭敬交給陳大仙兒說:「這是家爺和他好友,托我給您帶的東西。」 

  陳大仙兒目光一亮,接過信玉,反覆打量一番說:「季先生稍等,我一會兒再回來跟你說話。」 

  陳大仙兒起身,嗖,移到卧室門前,掏出把鑰匙,咔咔幾下打開門,又嗖,一下,遁進去了。 

  半個小時后,陳大仙兒一臉釋然地從屋裡出來了。 

  我瞅他臉上表情。 

  那模樣,就像一個癮君子,吸足了大煙兒似的,透著股說不出的輕鬆,自在,得意,以及一份飄然。 

  我好奇,問了嘴:「陳先生,那裡面……」 

  陳大仙兒擺了擺手說:「天機不可泄,不可泄。」 

  我去!又來這套了。算了,就不聽他閑扯天機了,還是辦我正事兒吧。 

  我把三塊站洋掏出來,又把要尋人的經過,完整講了一遍。 

  陳大仙接過三塊站洋,在手裡掂了掂,對我說:「這樣啊,我先試一試吧。畢竟時間這麼久,不一定能不能找得到。你稍等,我去去就來。」 

  說完,轉身,又進小黑屋兒里折騰去了。 

  我由得他折騰…… 

  這次,我等的時間可夠長,足足兩個鐘頭啊。 

  等的我沒辦法,都掏手機出來找你妹兒了。 

  兩個多小時后,陳大仙兒在臉上掛著神秘微笑,手裡拿一個大信封,從屋裡出來了。 

  他把信封交我手上說:「這個回去,再看。」 

  我一愣,心知這幫子高人喜歡玩這種把戲,你要不聽他們話,當面打開,就顯的不禮貌了。 

  我抱拳說:「這次來的匆忙,沒備什麼禮物,下次,下次再登門拜謝。」 

  陳大仙兒微笑:「季先生,你帶來的那塊玉,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是比千金,萬金還要貴重的禮物。」 

  行了,我是聽不懂這些話的意思。 

  我再抱拳,說了身上有事,不留下來陪他了,於是乎,閃身,走人。 

  離開陳大仙住處,我在街上攔了輛計程車,又打電話,問清楚盧家的具體位置,讓司機開車送我過去。 

  坐在車上,我按奈不住好奇,打開了陳大仙兒給我的信封。 

  上面,只有一行工整的毛筆字。 

  「明日卯時正,xxx碼頭,一艘停岸船上,下來的第四個乘客身上,有你想要的答案。」 

  玄乎啊,這事兒,太玄乎了。 

  我收了信紙,長嘆口氣。 

  明天,卯時,清早那會兒…… 

  看看吧,到時看船上下來的是什麼妖魔鬼怪,大仙兒,神人! 

  我想了想,問司機,信上標明的碼頭,距離盧家的地方多遠。 

  司機說很遠,很遠,開車最快也要兩個鍾。 

  我一咬牙,索性讓司機改了方向,靠!今晚,哥就在那碼頭等一晚上了。 

  我讓司機開到附近一個便利店,買了些啤酒,零食之類的東西,又坐車到了碼頭。 

  到地方時,天已經黑了。 

  我坐在碼頭的候船室里,喝著啤酒,吃著小零食,坐等天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困了就掏手機出來,找一會兒你妹兒,餓了就整口吃的,灌點啤酒。 

  深夜,凌晨,黎明…… 

  大雨! 

  次奧,居然下起大雨了。 

  我……我這也沒拿傘吶。 

  沒辦法,眼瞅時間要到了,我就出了候船大廳,站在碼頭,淋在雨中,等候一艘掩在雨幕中的船靠岸。 

  我對著手錶。 

  時間一分不差,正好卯時正的時候,船靠岸了。 

  我瞪大眼珠子數從船上面下來的乘客。 

  第一位是個撐傘的中年大叔,第二位第三位是一對情侶。第四位…… 

  我去!這……這怎麼分第四位啊。 

  那是三個,並排走在一起,穿了雨披的小女孩兒。 

  三個小女孩說說笑笑,走到我面前,就在我發愣的時候,忽然,一個小女孩兒用飛快的速度,把一個塑料文件夾一把塞到我懷裡。 

  我愣了下:「哎,你……」 

  可人家早就撒丫子,追上同伴,完事兒上了一輛停靠在碼頭停車場上的黑色suv,遁了…… 

  我去!這腫么回事兒,什麼情況兒啊! 

  我摸不清頭緒,搞不懂原因。 

  我站在雨中,拿起文件夾,目光透過透明的封皮,看到裡面裝的是一個樣式很古的信封。 

  信封上,用蒼勁筆觸寫著一行字。 

  吾弟,盧大桐,親啟! 

  我咬了咬牙,抹把臉上雨水,揣好文件夾,貓腰飛奔,跑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直奔盧家。 

  剛到盧家,我看到院內院外停滿了各式的豪車。 

  我急忙奔進去。 

  歐正德一個徒弟看到我說:「哎呀,你怎麼才回來,老盧要不行了。」 

  我一聽,顧不上換衣服,急忙奔進三樓,老盧的房間。 

  站在門口,我看到房間站了一屋子的人。 

  歐正德,薇薇安,盧青剛……我認識,不認識的,全都站在那裡…… 

  歐正德看到我,目光一喜,急忙把我拉進屋。 

  我來到老盧床頭。 

  老盧真要不行了,正很精神地半倚在床頭,跟家人交待什麼。 

  而當我出現時,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歐正德拉我一下,輕聲說:「老盧讓律師把遺囑拿來了,家產的分配,他們都表示非常合理。但是……」 

  歐正德說到這兒,他故意頓了一下說:「這份遺囑有個附加條件,就是一定要得到『搵葯大哥』的授權才能生效,無論是書面,還是口頭。否則,遺囑無效!」 

  我想了想,我把那個沾滿了雨水的文件夾拿出來,拭去水珠,抽出那封信,我小心來到盧老爺子面前,拿出信,遞給他說:「盧老,我找到了,可我找到的僅僅是一封信。」 

  老盧一下子變的激動,一把攥住我的手:「謝謝,多謝,多謝……」 

  然後,他迫不及待地伸手拆信封。 

  可是,由於他手抖的厲害,一度都不得要領。 

  我就動手,幫他,慢慢把信封上的封蠟捏碎,打開信封,抽出一張寫滿了工整蠅頭小楷的宣紙。 

  老盧淚流滿面,一邊讀著宣紙上的字,一邊止不住地哭。 

  末了,他讀過。 

  老盧仰頭望天,拼盡全身力氣吼道:「大哥,撐船仔先走一步了!」 

  這句話,老盧拼盡了全身力量,喊完,他眼神內最後一絲生命之火倏地熄滅,頭,無力地垂落下來。 

  歐正德馬上跑到前面,幫著我,把老盧慢慢平放在床上。 

  這時,我低頭,看到老盧一雙眼,已經徐徐閉上。 

  他的臉,尚掛著一絲淡淡,釋然的笑…… 

  是的,他無牽無掛,了卻心中最後的一絲羈絆,終於能安心地走了。 

  四周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哭聲。 

  親人們,伏在老盧身上,用哭泣來送別。 

  歐正德這時拿起那封信,遞給兩名律師模樣的人,讓他們看這封信是否有效。 

  律師看了,表示沒問題,遺囑馬上生效! 

  我長鬆口氣! 

  我這時,接過信紙,去看上面的字。 

  字寫的很工整,頗有柳宗元的風韻。 

  信的大意如下。 

  過去的事,無需再提了。 

  本該主動探望,一來不便現身,二來,不想過多沾染世俗,否則因果無休無止,永無寧日。另外,也可藉此事,成就一段別人的因果,豈不妙哉。人命生死,花開花落,皆是自然。萬事纏心,該放,則要放。我知道你仍舊糾纏於過去枝節,今日去信一封,告知你,我無意於此,你好生歸去便是。 

  落款;『搵葯大哥』。 

  我感慨,唏噓…… 

  我順手把信交給律師,正要轉身走人。 

  突然,歐正德一把拉住我小聲說:「你方才回來的晚,有件事還沒跟你商量呢。」 

  我說:「什麼事啊。」 

  「老盧,念遺言時,讓我轉告你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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