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為師已經許久沒有聽過你的奇思妙解了。”
小石頭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還是很認真的回答。
“國子先生早上走進太學,召集學生們站在學舍下,教導他們說‘學業由於勤奮而變得精進,由於玩樂而變得荒廢;德行由於不停的思考而有所成就,由於跟隨而敗壞。’學生以為,‘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在學業上,我們要不斷的努力,一刻也不可放鬆。”
宋先生聽著,滿意的點著頭,小石頭能夠自己翻譯出其中的意思,還說出了自己的理解,在宋先生看來,已經很不錯了,然而,小石頭接下來的話,卻是擊中了宋先生的心。
“要想取得成功,是需要三思而後行的,而不經過思考,隨便的跟隨他人的意見,或是直接守著過去的舊曆去做,就會失敗。”小石頭的眼睛亮晶晶的,“學生以為,業精於勤,易,而行不毀於隨,難。”
“哦?”宋先生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因此很是感興趣的道,“說說看。”
小石頭就拱了拱手,道,“業,學業,是人們所推崇的,上至天子,下至平民,皆道‘士農工商’,士為貴。若士‘業精於勤’,收到的隻有稱讚,且士也可以獲得更淵博的學識,隻需克服懶惰,何樂而不為?”
頓了頓,小石頭接著說道,“可行,卻受製於旁人,若是心不一,利不同,且勢單力薄,如何不隨?縱不隨,怕是以身殉行,再無法正名了。”
宋先生就像是被觸碰到了什麽似的,追問道,“那就因此而隨嗎?”
小石頭就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學生曾聽過一個故事,說是一個府裏,那裏的管家下人全都跟家裏的主人借錢過日子,有一日主人家裏日子難過了,就去找這些人討債,這一清點才發現,所有人都借了錢。隻是……”
狗牙子喜歡聽故事啊,於是問道,“隻是什麽呀?”
小石頭就道,“隻是有的人借了百兩,有的人隻借了一文。”
好多人就沒聽懂,見先生剛剛沒有說狗牙子,於是都膽子大了起來,嚷嚷道,“然後呢?”
也有的問,“借一文錢幹嘛呀?”
“是呀,一串糖葫蘆還要兩文呢,雖然俺娘也不給俺買。”
“是呀,要借也得借百兩吧?”
學堂裏麵議論紛紛,從借一文錢,想到了糖葫蘆,然後又想到了過年興許能吃上一串,在然後就開始交流好吃的了。
宋先生卻陷入了深思,他不是那些小孩子了,自然不會隻看表麵的問題,他想到的更多。
他是清高的,甚至是有些驕傲的,他瞧不起朝堂裏的那些事,也看不慣學院裏的風氣,這才退下來,來到這遠遠的地方躲清靜。
他看不慣,也就不會想著去理解,可是今天,他原本想教孩子們要努力學習,懂得變通,可是卻不想,他卻被一個孩子給上了一課。
一文錢能做什麽呢?一兩銀對於那些官員來說,又能做什麽呢?不過是張保命符罷了。
哪個當官的,都不是孤家寡人,就算他們自己有大義,又有幾個忍心拿著自己的家人去作筏子呢?更何況,就是為了大義獻身,也不一定會被扣上個什麽帽子。
宋先生突然就更累了,喃喃道,“隻能隨了嗎……”
小石頭離得近,因此聽得很清楚,他的話猶如一記炸雷,在宋先生的耳邊響起。
“拿了這一文錢,是為了留在府裏,也可以為了用一文,換百兩。”
“用一文,換百兩,一文,百兩……”宋先生不停的叨咕著這句話,然後他的眼睛越來越亮,“用一文,換百兩,換百兩!哈哈哈哈,好,好一個換百兩!”
宋先生再看小石頭的眼神就變了,林無隅和謝晚看小石頭的眼神也變了,林無隅並不懂朝堂上的事,因此隻是模模糊糊的感覺到,小石頭的話是給了宋先生什麽提示的。
而謝晚的家裏,本就於朝堂涉足頗深,自然是知道很多的內幕消息的,因此他是知道宋先生為何會退下書院的,也是知道宋先生的心結大概為何的,所以,小石頭的這番話,他自然也是品到了一些東西的。
小石頭是不可能知道朝堂裏的事的,那麽就隻能是歪打正著了,即便這樣,謝晚還是對小石頭更加的刮目想看了。
其餘的學生都驚呆了,一文錢換一百兩,這是怎麽做到的?哪個大傻子會拿一百兩銀子換一文錢啊?這要是知道訣竅了,他們還念什麽書啊,直接去跟人家換錢,然後回家蓋房子買地娶媳婦得了。
四兒也驚的不行,心裏想著,這未來的小舅子也太語出驚人了吧?那他要是想娶林花,得出多少彩禮啊……
宋先生太激動了,除了謝晚沒人知道他在激動什麽,這思路一打開,宋先生的腦子裏全部都是旁的事情,根本無心在授課了,於是直接說了放學,就跑回自己的房裏了。
雖然不知道宋先生怎麽了,不過提前放學,大部分的孩子都是開心的,這樣就能多玩一會了,他們將這歸功於小石頭,每個人走的時候都會說一句謝謝。
非常想上課的小石頭……不客氣?
小石頭就非常不高興的回家了,正在侍弄菜園子的林花抬頭見他,疑惑的問,“怎麽啦小石頭,這不是才去了沒多久嗎?宋先生是有事忘了提前說?”
小石頭就癟著嘴,蹲到了林花的旁邊,看著她扯掉不好的菜葉子,有點鬱悶的道,“這事好像是怪我。”
林花不禁覺得驚奇,難道一向熱愛學習的弟弟把老師惹到了?“你幹什麽了?”
小石頭就道,“我就是回答了先生的問題,開始先生還挺高興來著,後來我給他講了那個,姐姐以前給我講的貪銀子的故事,先生就,就說放學了。”
林花就有些哭笑不得,這怎麽聽著不太對勁兒啊?怎麽講個故事就放學了?難道是因為她所說的那個朝代,在這個世界裏不存在,被宋先生當成閑書雜談,所以不高興了嗎?
林花哪裏知道,小石頭說的是他重編的版本呢?
“宋先生沒生氣吧?”林花試探的問道。
小石頭就搖了搖頭,“也不像是生氣,就是看著很激動,然後又笑了一會,”小石頭就拽住林花的袖子,打了個冷顫,道,“我害怕。”
林花就仔細的想了想,然後安慰道,“或許是宋先生受了你故事的啟發吧,他一定是很激動了,想到了別的事情,這才給你們放了學,不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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