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財夫婦得知消息匆匆趕回家裏的時候,隻見院子裏堆了一地大包小包的東西,一個眼生的學子模樣的人正把院子裏的東西往屋裏搬。
許氏心下一個咯噔,昨天晚上她才算過日子,兒子不到放假的時候啊。再細看看,牆根兒的地上不是她給兒子帶去鎮上的鋪蓋卷嗎?
林無隅正好放了東西從屋裏出來,一下子對上了父母焦急探尋的目光。林無隅喉嚨一緊,道,“爹,娘。”
許氏一下子就看見了林無隅吊著的右手,還有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忙撲過來,“兒子,你這是咋啦?誰動的手?娘好好看看,這個殺千刀的,疼不疼啊?”
林有財也跟了過來,他雖沒有許氏那般外放,但是心裏也一陣疼,好好的兒子,他這些年都沒動手打過,現在看著胳膊都拿布條吊起來了,一下子就上來一陣火氣。
“無隅,誰欺負你了,跟爹說。”
那個幫忙的學子此刻也出來了,站在林無隅的身側,看了看林無隅的側臉,又看了看林有財夫妻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林無隅斜了他一眼,然後開口道,“爹,娘,這是我的同窗,楊萬清,是他送我回來的。”
楊萬清注意到了林無隅威脅的眼神,一頓,然後笑著說,“有財叔,嬸子。”
許氏這會見有外人在,也連忙擦了擦眼淚,道,“萬清啊,謝謝你送我們無隅回來,等會留著吃個飯。”
林有財也道,“對,累著了吧?咱們先進屋坐坐,歇會。”
楊萬清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林無隅,連忙擺了擺手,道,“叔,嬸子,我就不留了,我下午還得回學堂上課。而且,無隅受傷了,我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改天再來看無隅。”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許氏追了兩步,喊道,“哎!萬清,吃了飯再走啊!”
“不啦!嬸子快回去吧,不用送了。”
許氏雖然嘴上這麽說,可是兒子突然受傷回來,她還什麽都不知道呢,根本也沒心情做飯。隻不過是看著楊萬清也是讀書人,所以還想著要以禮相待,怕給兒子丟人。這會楊萬清走了,許氏又趕緊湊到了林無隅身邊。
“兒啊,你這傷到底是咋弄的?”許氏看著原本清秀俊朗的兒子,此刻臉上都破了相,心裏止不住的疼。
林無隅眼裏的憤恨一閃而過,沉聲道,“兒子不小心跌了一跤。”
許氏不信,“跌一跤能跌成這樣嗎?”
林無隅垂下了眼眸,“娘,您就別問了。還有,我這次回來就不去私塾了。”
許氏這會就想著兒子心情不好,要順著他,於是也不追問了,隻道,“好,先不去了,你就安心的在家把胳膊養好,養好了再回去。那鋪蓋是拿回來洗的?也是那婆子洗的也不上心,還費錢。娘給你新做了一床,下次去拿著新的……”
聽著許氏絮絮叨叨的關心,林無隅心裏一陣泛苦,“娘,我以後都不去私塾了。”
“無隅你說啥?”許氏一怔,隻以為自己聽錯了。
林無隅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他的眼圈也紅了。大夫說他的手廢了,以後怕是握不住筆了。不能握筆的學子,如何再去參加科舉?他這些年寒窗苦讀,父母勞心勞力的供養他,他卻……
“爹,娘,我想一個人靜靜。”
許氏還想說話,卻被林有財一把拉走,“好,無隅你好好歇著。”
原本苦苦支撐著的林無隅,突然跌坐在炕上,他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兩行熱淚就那樣靜默的從他的臉頰劃過。
“他爹,你拽我幹嘛,我還沒問清咋回事呢,咋就不去書院了?”
許氏被林有財一路拽到了灶屋,她不停的擦著自己的眼淚,“那能是摔的嗎?那一看就是讓人打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大德的,下這狠手……”
聽著妻子的哭泣,林有財心裏也不是滋味,可是兒子長大了,他不願意說實話就是有自己的考量。
“無隅不肯說還不是怕咱們擔心?孩子現在難受,你就別招惹他了,等他緩緩勁兒。”
“我心疼啊!”許氏狠狠的摸了一把眼淚,“咱無隅的性格你還不清楚嗎?我不信他在外邊能惹著人,這事兒肯定是他受委屈了。那個殺千刀的……”
因著林無隅回來的時候他家都在地裏幹活,林花則帶著小石頭在謝府做客,除了中途回來打水喝的孫香香,誰都沒注意到。
晚上的時候,孫香香找到林花把這事跟她說了。
因為林花對林無隅的印象還不錯,而且兩家的關係比以前親厚許多,林花就轉告了林富貴,想著要不要上門去看看。
不管怎麽說,林無隅受了傷,作為親戚看望一下也是應該的。
也不拘什麽長輩晚輩了,吃過晚飯,避開飯點,由林花提著一盒子糕點,父子三人就朝著林有財家去了。
剛到了門口,就見林有財夫婦一臉愁雲慘淡的坐在院子裏的小板凳上,倆人也不說話,就靜靜的坐著。
“大爺,大娘。”
“哥,嫂子。”
“啊,富貴兒,花兒,石頭來了。”林有財回過神來,拽了許氏一下,許氏這才偷偷抹了抹眼睛,跟著站了起來。
“來啦,屋裏坐。”許氏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意,然後率先進了屋,轉過身之後就使勁的擦了擦眼淚。
林富貴跟林有財詢問具體的情況,兩人交談著進了屋。
林無隅是聽見聲音的了,可他哭了一個下午,儀表不整,這會心裏酸澀,並沒有力氣再去見人了。
“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個情況,無隅這孩子也不肯說。”林有財歎了口氣。
許氏這會又提起傷心事,因為在自家人麵前,就低低啜泣起來,“我們無隅肯定不是惹事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誰出手害他。如今他手受傷了,耽誤讀書不說,我心裏難受。他還說往後不去私塾了……”
“怎麽不去了?可是受了同窗的欺負?”林富貴常年在鎮上混跡,自然是知道那群學子會報團欺負人的,他去年給人家蓋酒樓的時候姐姐看過。
許氏想也不想,“都是讀書人,咋可能下這死手?再說我家無隅從來不惹人。”
林有財也道,“去歲我給無隅送東西時也見過他那些同窗,看著都是文弱書生,也不像是會動手的人。”
林花癟了癟嘴,林有財和許氏對讀書人的濾鏡也太厚了吧。不說讀書人的品性如何,可還有相當一部分的讀書人是紈絝子弟呐!
“大爺大娘,無隅哥不肯去私塾說不定就是得罪了書院裏的人,這才沒辦法了。不然,誰會放棄讀書的機會呢?”
許氏遲疑了,“可是無隅的夫子最是喜歡他了,他這孩子又不爭強好勝,哪裏會得罪人?”
林花看了一眼西廂房的方向,道,“不是隻有爭強好勝才會得罪人,隻怕是礙了別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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