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麥芽糖裏的思念
妹妹可愛的小模樣,把丁小白稀罕得不行,覺得誰家的妹妹也沒有自家的可愛,更沒有比咱家小朵更聰明、更漂亮的。
因為太晚了,丁家就直接放了小炕桌,想著趕緊把飯吃完,一會兒婦人們又要過來加晚班了。
一家人並沒有飯桌上說太多話,速度很快地把晚飯吃完,在李小禾和丁小白收拾碗筷的時候,就有婦人進門了。
丁小白朝著炕上瞟了一眼又一眼,她的睡覺大計泡湯了啊,怎麽就忘了家裏還要加一輪晚班呢?
好在從明天開始,家裏這邊就隻剩下手套作坊了,到時候東屋留給她們,就足夠撲騰了,西屋終於可以回歸到家裏自用的狀態。
想著這些日子,為了多賺點銀子,弟弟妹妹隻能東家西家地亂串,連個安穩歇息的地方都沒有,丁小白就非常內疚。
“想什麽呢,這裏不用你了,大壯和小朵等你一起去平安那裏呢,娘一個人洗碗就行了,也沒多少。”
讓娘親這麽一說,丁小白才發現自己愣神兒了,趕緊回頭去看,就看見高山、丁大壯、丁小朵三人站得齊刷刷的,正等在門口。
“哎喲,這還站得挺整齊的,等著排排坐,吃果果呢?”丁小白拍了拍身上的口袋,“可惜我這兒啥獎勵也沒有。”
丁家兄妹自然是聽過這個故事的,丁小朵拍了拍自己的小口袋,“沒事兒,姐姐,我這兒有麥芽糖。”
說完就從兜裏掏出一個小荷包,真從裏麵拿出一個小油紙包來,打開油紙包,裏麵包著幾個被切成小塊的米白色糖塊。
丁小白看著那幾塊糖,眼睛越睜越大,她從來沒想過,麥芽糖竟然就是現代的大灶糖,她還一直以為麥芽糖是類似水果糖的東西呢。
可見官僚主義害死人呐,她憑空猜測了麥芽糖的模樣,就想著大冬日裏做麥芽糖,肯定用的都是陳麥子呀?
她就嚴厲地禁告弟弟妹妹,咱不吃陳麥粒做的東西,結果後來爹爹告訴她,可以用木板盒種一些新鮮的麥芽出來。
而現在麥芽糖做出來了,她卻全然沒有想到,它竟然就是她在每一次過年的時候,最最想念卻又不敢再見的一樣食物。
都說小年是給灶王爺上供的日子,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供品,就是要給灶王爺供上灶糖,要甜甜他的嘴,粘粘他的牙,上天說好話,背後言好事。
丁小白記得自己小時候,每次過年的時候,奶奶總是會給自己做點大灶糖,給灶王爺上過供之後,糖就全歸她了。
這是丁小白對家庭所剩無幾的記憶裏,最讓她念念不忘的一段,也因此打從奶奶去世,她就再也沒有吃過香酥的大灶糖了。
眼圈有點發紅,伸手從油紙包裏拈起一小塊麥芽糖來,捏在手裏有點黏,這糖應該是有些化了,隻是,手怎麽有點抖呢?
高山走過來,抬起丁小白的手,直接幫她把這塊麥芽糖塞進嘴裏,不管小丫頭因為什麽情緒,他都不想看到她的眼淚。
“真甜呢,就是有點化了,沒那麽酥了。”丁小白嚼了嚼嘴裏的糖,麥芽糖特別不好保存,很容易化掉,就不酥脆了,嚼起來很粘牙。
“二丫,都是爹爹不好,以後啊,爹爹年年都給你們做麥芽糖,想吃多少爹爹就給你們做多少,也不用非得等到過年吃。”
丁三鎖隻以為女兒是因為從來沒有吃過麥芽糖,才情緒激動了的,心裏是滿滿的內疚和羞愧。
因為牙被粘住,丁小白說話都有點不清不楚的,“爹,謝謝你,這糖真的很好吃,有麥芽的香味,還帶著點炒米的香。”
“不過就是這糖太粘了,粘得我都張不開嘴說話了,要不是你閨女我牙口好,怕是牙都要被直接粘掉了。”
哪想到她這句才剛一說完,整個人就呆在哪兒了,把丁三鎖和李小禾嚇了一跳,慌忙跑過來。
“怎麽了,怎麽了?卡到了嗎?”兩個人都以為女兒是不是被糖給卡到了,大聲讓人送水過來。
錢嫂子麻利地從壺裏倒了半杯溫水端出屋來,丁小白卻是用力地搖了幾下手,合不攏的嘴裏甚至流出了口水。
她把手伸進嘴裏,小心地把糖拽了出來,似乎是拽疼了,微微皺了下眉,糖是被拽出來了,連帶著,還拽出了一顆粘在糖上的牙齒。
八歲奔九歲的孩子,牙齒還沒換利索呢,掉牙是很正常的,不過丁小白雖然之前吃的不怎麽好,牙換的卻挺早的。
她前邊的牙還算整齊,就以為自己的牙已經換完了呢,哪想到還有漏網之魚,一顆大牙竟然被麥芽糖給粘掉了。
好在掉的是後麵的大牙,如果是門牙,她以後出去見人都得漏著風說話,那可不是要笑死人了麽?
“哎呀,是掉牙了呀,不怕,不怕,讓娘看看,是上牙還是下牙?”李小禾掰著女兒的嘴,努力往裏察看著。
“是下牙,娘,是下牙。”丁小白往後躲了躲,伸手往自己的嘴裏摸了摸,跟著又趕緊去水盆邊洗了把臉。
當著這麽人的麵流口水,簡直沒有再丟人的,此時的丁小白,無比慶幸自己的門牙早換過了,不然情況怕是會更慘。
“是下牙呀,孩兒他爹,趕緊的,把牙扔房頂上去,牙齒就能更快地長出來了。”也不知道李小禾哪兒來的歪理。
丁小白想阻止都沒來得及,丁三鎖已經拿起女兒掉的那顆牙跑出去了,很快又回轉來,“扔上去了。”
丁小白用手捂了把臉,簡直是沒臉見人了,結果李小禾還以為女兒這是害怕了呢,伸過手來安慰她。
“別怕,又不是第一次掉牙了,很快就能長齊的。”用手拍著女兒的發頂,低聲地安慰著。
心裏還想著,多聰明的孩子也還是孩子,二丫頭平日總是一副大人的模樣,不知道她這個當娘的有多心疼呢,現在這樣才是小孩子該有的樣子。
“娘,我沒事兒,我就是有點可惜,過年這樣的好日子,我竟然吃不了麥芽糖了,虧了啊。”
沒想到女兒想的竟是這個,竟然是白白浪費感情了,這個小丫頭片子,太不體諒她這個當娘的了,就不能讓她多心疼一會兒麽?
“不過麽,等我過兩天閑下來了,做些水果軟糖給你們嚐嚐,可好吃了,還不會粘掉牙。”
看來,粘掉牙已經成了丁小白的怨念,所以大家夥兒都是笑得停不下來,誰也沒敢接她這個茬兒。
隻有李小禾氣得在女兒後背上拍了一巴掌,“趕緊去你三爺爺家吧,在家也是惹我生氣。”
丁小白擠著眼睛朝娘親做了個鬼臉,然後朝著爹爹問道,“爹,你怎麽想起今天做麥芽糖了?”
丁三鎖溫和地看著女兒,淺笑著道,“今天是小年兒呀,剛才你娘在飯桌上說了的,你沒聽到啊,小酥肉白給你吃了。”
原來今天是小年兒,原來幾百年前的風俗,跟現代的風俗也是有著重合的,原來,不管經曆多少年,她還是能在小年夜裏吃上大灶糖的。
“謝謝爹!”丁小白由衷地感謝,丁三鎖能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成全了她心底裏對家人最深的想念。
也許,過了這個小年,她就不會再有從前那樣的執念了,畢竟,現在這個也是家,已經成了她新的牽掛,她的親人也已經不再隻有那些模糊的背影了。
丁三鎖的眼神兒閃了閃,歎息了一聲,“你這孩子,爹給你做糖有什麽可謝的,不是應該的麽,以後爹年年都給你們做。”
丁小白點了點頭,拉起弟弟、妹妹的手,“走了,咱們去平安哥家認字兒去嘍,對了,給三爺爺家拿點大灶……麥芽糖。”
丁小朵拍了拍自己的小荷包,“我這不是給平安哥帶了麽,我還特意讓爹爹切成了小小的塊,吃起來方便。”
說完話,丁小朵又拍了拍自己裝荷包的上衣兜,姐姐就是聰明,給自己和哥哥做的棉衣上,都縫了兩個大大的兜子,裝起東西來可方便了。
丁小白卻更願意拿著大塊兒灶糖的吃,嘴裏嚼著前邊兒凍得酥脆的,後半截卻已經化在自己的手指間,連手指頭都變成了甜的。
而小女兒的話,讓丁三鎖笑眯了眼,跟著幾人走到院子裏,在外麵的窗台上,拿起了一個包好的油紙包,遞給了丁小白。
“呐,這個才是我給你三爺爺家留的,想來他們家也會裝的,不過各家是各家的心意。”
“至於小朵裝在衣兜裏的那些,都不酥脆了,就別給平安了,留著自己吃吧,麥芽糖得冷凍著擱才行。”
聽到自己兜裏的那些不行,丁小朵噘起了小嘴,丁小白趕緊把妹妹兜裏的油紙包掏出來,放在窗台上。
“化了也沒關係的,咱們把它放在這裏凍著,等一會兒學完了字回來,它又會重新變得酥脆了。”
“呐,這一包糖就讓我們小朵拿著,等會小朵把它交給三爺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