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1章 滿臉的鬱悶
張清揚看向秦朝勇、田立民、焦鐵軍等人,幾人會意,馬上出言表態,希望由鄧志飛來承擔責任。張清揚剛才已經看出來了,馬中華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臉,他需要一個台階,那他就來個順水推舟,送給他一個人情。不過大家都很清楚,無論馬中華表面上怎麼說,他這次的做法都不那麼的好看。
馬中華見大家都想把責任推給鄧志飛,便不再堅持,很為難地說:「那……我就和志飛談談吧,哎,真是於心不忍!」
「馬書記,其實老鄧早就有這種想法,就是您不說,他也準備向組織上說明情況,代替我們承擔省委的責任,他雖然退了,可是心裡還想著我們哪!」
馬中華鬱悶地看向焦鐵軍,從今天開始,他算是與這個人徹底鬧僵了。一想起此事,他就忍不住想發火。當然,通過此事,省府兩院的兩路人馬算是擺明了刀槍。大家都明白,馬中華與張清揚的蜜月期也快要結束了。
散會之後,剛剛走出會議室的張清揚就接到了父親劉遠山的電話。
周六,張清揚趕回京城參加喬老的遺體告別儀式。在哀樂聲中,張清揚攙扶著劉老走在最高首長的身後,緩緩來到喬老的遺體前鞠躬。按照級別而言,張清揚不可能排在最高領導人的身後,只有劉老夠級別。劉老年紀大了,參加這種活動,身邊需要有人攙扶,這也是劉老讓張清揚參加告別儀式的理由。理由很充分,但是今天在場的人都很清楚,劉老的舉動著有特殊的政治含意,有些事不言自明,大家都懂。
劉老同喬老曾經是戰友、同事,更是政治對手,在他們這輩人當中,現在只剩下劉老自己了。他不顧身體虛弱,主動要求來參加老戰友的告別儀式,名義上是對老戰友的尊重和不舍,而更多的是想表明他才是最終的勝利者。這對老冤家,在黨內是出了名的死對頭,如今喬老雖然離世,但是兩個派系的鬥爭並沒有結束。可是,兩位老人卻已經分出了勝負,誰活得長久,誰就是真正的勝利者。劉老想用自己健康的身體向大家證明,他還活著。
劉老沒有讓身邊的特護扶著自己,而是讓孫子出現在身邊,這是在向喬系示威。劉老決定在這種場合隆重推出張清揚,他沒有選擇劉遠山,而是選擇了張清揚,有意向大家表明張清揚是劉家的第三代接班人,此舉也是向喬炎彬施加壓力。沒有了喬老這尊活佛,喬炎彬的未來之路會更加的兇險。同時,劉老也是想告訴那些支持喬系的領導幹部,誰要是敢欺負劉系,他決不會答應!總之,劉老的行為,在現場的領導心中有著各種各樣的解釋。
喬老靜靜地堂在鮮花叢中,雖然遺體經過了修飾,但仍然難掩他的蒼老。張清揚望著身披黨旗的喬老,同爺爺一起鞠躬,兩人滿臉的悲痛,似乎躺在那裡的不是他們的政治對手,而是至親至愛的人。劉老鞠躬之後,在張清揚的攙扶下走向家屬,喬家排在第一位的是喬炎彬的二叔,其次才是長子長孫喬炎彬,緊隨其後的是其堂弟喬炎鴻。劉老握著喬炎彬二叔的手,沉重地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當他與喬炎彬握手時,才說:「炎彬啊,我們這幫老戰友,都走得差不多了,你爺爺這輩子為黨和國家幹了很多事,你們要引以為榮!」
「我會的,謝謝首長。」喬炎彬低沉地說道。
因為張清揚不是以個人的身份來參加告別儀式,他的身後全是黨和國家領導人,他沒有理由與喬炎彬握手,現在他的身份是劉老的護理人員。張清揚從喬炎彬身邊走過,輕聲說了句:「節哀順便。」
「謝謝……」喬炎彬的眼神很複雜。
當張清揚攙扶著劉老從鄧雯身邊經過時,鄧雯望著他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來打張清揚幾個耳光。但是鄧雯也清楚,隨著外公去世,他們這些外親將來只能更加的小心。喬炎彬已經和他們打過了招呼,如果再惹事,恐怕他也無能為力了。喬炎彬把話說得很明白,他現在要全身心投入到官場,沒有閑心和精力去為他們擦屁股。這次幫助鄧虎,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喬炎彬眼望著張清揚和劉老從身邊走過,心中的憤怒和悲傷可想而知,爺爺臨死前的話總在他的耳邊徘徊。他雙拳緊握,雖然今後沒有了爺爺的支持,但是他永遠會與那個人一斗到底!
遺體告別結束后,喬老將被火化,劉老由於大病初癒,在張清揚的陪同下早早的離開了,只留下劉遠山應付場面。在回去的車裡,劉老望向張清揚,突然說道:「其實我從來沒有恨過他……」
張清揚一怔,隨後微笑道:「您只是想爭一口氣,是吧?」
劉老點點頭,回頭望著漸行漸遠的八寶山,嘆息道:「人活到現在,最後只剩下幾縷青煙,一把土灰,還有什麼好爭的?」
「爺爺,您當年被他搞的下放農村住牛棚,當時是什麼想法?」張清揚很少問爺爺過去的事情,擔心他傷心,趁著今天這種場合,到是有了機會。
劉老微微一笑,說:「我那時候的想法很簡單,只要不死就行!我當時很明白,他們的發展路線和方式全是錯誤的,只要我能挺過去幾年,肯定就會將他們打倒!」
「其實……」張清揚看向爺爺,「他一直也沒有被打倒……」
「你說得對,這傢伙比狐狸都精,看到不行就轉移方向,隨後提出隱退,聰明人啊!」回憶著往事,劉老的目光里彷彿充滿了戰火的硝煙。
張清揚也回頭,遙望著八寶山,不禁在想幾十年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樣。當然,無論變成什麼樣,人生的結果所有人都會一樣。
………
回到家裡后,張清揚的心情還是很壓抑,一想到躺在鮮花叢中的喬老,他的心裡就像被塞進了石頭,有一種沉悶的感覺。劉老剛到家就進去休息了,這次生病後,他的身體虛弱了很多,在外面努力打起精神,可是一但回到家裡,便顯現出衰老。
張清揚在家裡陪涵涵下了會兒棋,劉遠山也回來了,同樣一臉的肅穆。張麗打量著這對父子,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參加這種場合,高興不起來啊!」劉遠山搖搖頭,坐在了張清揚的對面。
張清揚抬頭望著劉遠山,突然發現他的兩鬢已經有些花白,白靜的臉上也有了皺紋。他彷彿剛剛想到,其實父親的年紀也不小了!拋掉政治的外衣,劉遠山只是一位父親、爺爺,他和大多數人一樣,面對著生老病死也有了更多的感慨。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自己也不再年輕了。
「爸,您……以後也要注意身體。」張清揚一陣哽咽。
劉遠山奇怪地看了張清揚好一會兒,隨後才明白他是有感而發,笑道:「我還沒事!」
「年紀大了,不服老可不行!」張清揚笑道:「我現在還真希望您早日退下來。」
劉遠山明白張清揚的意思,笑道:「退下來沒什麼不好的,我和你爺爺的性格還不太一樣,話說回來,你有時候和他還真的挺像。」
張清揚回憶著多年來的前進腳步,深有感觸地說:「爸爸,我一直在想,當年您把我從東北調到京城上學,當時就放心把這個重擔交到我的身上?」
「我不放心……」劉遠山搖搖頭,「嬌嬌的母親去世之後,我就向老爺子坦白了你和你媽媽的存在,那時候老爺子就表態要把你和媽媽接回來,他說劉家的子孫無論到哪,永遠是劉家的!」
張清揚的眼睛濕潤了,低頭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劉遠山接著說道:「我當時想承認你的存在,可是並沒有想讓你承擔家族的責任,把你接到京城,只是想盡一盡父親的責任。可是後來……老爺子說你能行,又加上小文、小武不適合從政,這副重擔只能落在你的肩上啊!」
張清揚苦笑道:「剛見我時……你是不是不太信任我?」
「嗯,」劉遠山點點頭,「其實我見你之前,就從側面了解過你,那時你非常的叛逆,動不動就在學校里打架,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對你很失望。唯一讓我對你還沒放棄的,是你的學習成績一直不錯,另外就是你對你媽很好。」
「爸爸,其實我很早就想回來,可是又很自卑,不知道能否被接納……」張清揚眼睛紅了,聲音哽咽地說道。
「清揚啊,你也看到了,爺爺老了,我也老了,再過幾年,只能看你的了!」
張清揚點點頭,說道:「爺爺也跟我談過,我會努力在雙林省取得進步。」
「好了,這事不說了。」劉遠山擺擺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說說丁盛吧,他這次……真的要保不住了!」
「有那麼嚴重?」張清揚皺了下眉頭。
「我本來想把他調到西南或者西北,可是現在喬老去世,那邊的幹部像瘋了一樣,把對你的氣全發泄在了丁盛的身上,壓力太大……我現在快要頂不住了……」劉遠山連連搖頭,可以看出他確實碰到了難題,要不然身為中組部長的他,斷然不會有這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