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很有眼光
萬戶農資公司的案件比想象中簡單得多，簡單得令張清揚不敢相信。毛愛華當天決定進行對其進行調查后，第二天，萬戶農資總經理錢剛就帶著手下主管對外工作的副總到公安局自守。這位副總不但承認了這些年安排人在京城攔截上訪者，還舉報興隆市駐京辦主任貪污受賄等罪。
一周的時間，案件的前因後果便浮出了水面。
十年前剛剛成立萬戶農資公司時，徵用當地的農田和房屋后，只給了農民少量的賠償，並沒有屢行合同中的相關事項，也沒有讓農民參與分紅。萬戶農資成立時在政府的支持下，同意農民入股分紅。但十年過去了，農民不但沒撈到股份，就連總計兩個億的賠償款也沒有到位。當地的農民為此事告了多年的狀，領導換了好幾任也沒有解決，索性直接到京城上訪。卻沒想到被萬戶農資的「保安隊」中途攔下，又打又罵，在這種情況下，群眾上訪的心思也就淡了。
錢剛帶著犯罪的下屬自首后，還把所有的賠償款退給了農民，按照之前的合同返還了農民們一小部分紅利。雖然紅利很少，但是能把這筆錢要回來，大家就已經很高興了。另外，錢剛還同意承擔被打農民的醫藥費、誤工費等，並且安排被打家屬到萬戶農資上班，同時在興隆日報上發文向曾經受害的所有百姓道歉。雖然錢剛稱他不知道這件事，自己也只是剛上任三年之久。但興隆司法機關還是對萬戶農資開出了十萬元的商業處罰單。錢剛代表萬戶農資表示同意此決定。
至於強姦少女那幾個小混混會受到司機機關的嚴厲判罰，具體案件經過還在詳細調查中。興隆市公案局已經成立專案組，向社會徵集曾經被打的受害人，廣泛接受群眾的舉報。
案件似乎處理得很漂亮，但事情真的是這樣嗎？張清揚怎麼也想不通，歷經十年都沒有解決好的事情，為什麼自己一出手，他們就主動自首？這十年來就沒有幹部想調查嗎？不早不晚偏偏這個時候自首，怎麼看都不是那麼的簡單。
拿著毛愛華送上來的材料仔細翻看著，他久久也沒有抬起頭說話。毛愛華不明白市長在想什麼，也不敢說話。房間內安靜得出奇，彷彿掉一根針都可以聽到。
「好奇怪啊……」張清揚終於放下文件，抬起頭重重地嘆息一聲。
毛愛華心頭一顫，小心問道：「市長，您對案子的結果不滿意？有什麼不滿意的您說，還在調查當中，這不是最後的結果。」
張清揚搖頭道：「我對案子辦得很滿意，而且是非常的滿意！」他的語氣很重，抬頭望著毛愛華的眼睛，說：「愛華啊，這件案子，辦得很漂亮，漂亮得讓人感覺不可思議，難以置信，你就沒感覺這不正常嗎？」
毛愛華皺著眉頭，問道：「市長，您的意思是說太容易了？」
「你覺得不是嗎？」張清揚皺著眉頭，其實他也是猜測。
毛愛華沉思了一會兒，點頭道：「您的猜測很有道理。」
「那我們在大膽的想下去，你說……這件案子為什麼辦得這麼容易？如果真這麼容易，之前的幹部就會不管嗎？」
「這個……」毛愛華終於明白其實市長早有想法了，眼下只不過在對自己進行誘導，他站起身道：「市長，您等我的消息吧，我回去安排專案組進駐萬戶農資公司，進行深入的調查。」
張清揚要的正是他的這句話，案件的疑點太多了，他想借毛愛華的手碰一碰萬戶農資的底。毛愛華走了以後，張清揚伸手從文件堆里抽出江洲市萬戶投資公司的財務報表，捏在手裡看了看，又放到了一邊。
從興隆市回來以後，張清揚就對萬戶集團產生了興趣，要來他們的財務報表看了以後十分的吃驚，他萬萬沒有想到江洲市還有如此重量級的投資公司。除掉萬戶農資這樣大型的農藥化肥生產公司，萬戶投資幾乎涵蓋了南海省各行各業，地產、服裝，食品等等多個項目。
其中最令人感興趣的是其發展模式，萬戶集團投資公司並沒有直接參与任何子公司項目的運作，上百家子公司完全獨立自主經營，萬戶投資只是掌握著子公司的大量股份，以第一大股東的身份進行投資，是賠是賺，從來不管其經營情況。子公司只要每年向總公司上交一部分的管理費用，就可以成為它的子公司，並且從總公司手中拿到項目合同。
由於不是內部管理人員，張清揚只能粗略地了解個大概。但所了解的這些情況足以讓他產生多種疑問，這麼大的投資總額，這麼多的項目，總公司盡然撒手不管，而且不聞不問，只坐著錢收。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另外，萬戶農資的問題更讓張清揚吃驚，加在一起上億的賠償款，就因為自己要進行調查，他們便高調賠償給了農民。既然他們這麼怕調查，之前完全可以把這個漏洞補上，何必非要等公安局找上門來才自首？
就在上周，當《為民日報》的記者艾言來調查時，他們都敢對京里的記者下手，種種跡像似乎都在表明，他們根本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可是當張清揚表態讓毛愛華查案以後，事情就變了。好像他們的膽子突然變得很小，他們害怕調查，不然就不會自首。說白了，他們害怕的是張清揚！
張清揚的出現，也許才是案件出現轉機的原因。雖然只是猜測，但以他的從政經驗來分析，張清揚感覺這裡面大有文章。
……
正如張清揚所預料的那樣，萬戶農資的問題果然不只征地賠償款那麼簡單。他們主動自首，是擔心查出更大的問題。
毛愛華傳來消息，他找專家對萬戶農資銷向全國的農藥、化肥進行了抽樣檢查，其結果讓人振驚，造假率盡然高達百分之五十！每袋尿素、二胺等肥料中只有一半能起到肥料的作用，其餘的一半沒有任何的營養。其生產的農藥更是嚇人，有的只是用鼠藥勾兌而成，有的只是白水加上了色素。
當然，萬戶農資也很精明，銷往南海省內部以及周邊省份的產品基本上合格率達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而銷往邊遠省份的產品就沒有質量可嚴了。作為國家免檢產品，幾乎沒有人會懷疑它的質量。用了他們的農藥、化肥不起作用，有些人也只會想到是農作物的天災病、或者是種子的問題。既使有人會想到農藥、化肥有問題，離廠家這麼遠、代銷點的態度又十分惡劣，老實巴交的農民也只能自認倒霉。我國的消費者維權往往都是表面功夫，受傷害的永遠都是百姓，受利的永遠都是商人。
在種種外力作用下，讓這家造假企業發展壯大，並且長久的生存下去。毛愛華在給張清揚打電話的時候冷汗直流，要不是市長的提醒，也許自己就會忽略這個問題。現在不查，如果將來被別人查出來，那麼毛愛華身上的責任可就大了。誰又有能想到，國家免檢產品會造假呢？這如果傳出去，可是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毛愛華說：「市長，我已經安排警方控制住了萬戶農資的所有高管，專案組已經進駐萬戶農資，下一步還要看具體的調查結果。同時，我們已經與其它省市的警方進行聯繫，希望他們配合調查，並且暫扣他們公司的產品。問題是現在這個季節化肥、農藥積壓得不多，而他們又很聰明，不是所有的產品都造假，這就為取證工作增添了難度。據我們初步調查，現在廠房積壓的產品都比較合格，所以他們很不服，還要求上拆，狀告我們市委市政府。」
張清揚握著電話想了一會兒，說：「你只負責查下去，不要怕深，無論有多深都要一挖到底，至於取證工作，我會想辦法的。他們想告你們，就讓他們告好了！」
「那行，我就安排專案組深查下去。可是……」毛愛華有些猶豫。
「可是什麼，有話直說！」張清揚緊繃的神經，令他的語氣十分強硬。
毛愛華一狠心，咬牙道：「市長，我剛剛成立專案組，就接到了省里一些領導的暗示，他們打電話給我，意思不要給南海抹黑，能低調就低調，能從輕處理就……」
「放屁，他媽的放屁！」張清揚的另一隻手拍了桌子，「毛愛華我告訴你，就是省委嚴書記、修省長給你打招呼，你也不要管，必須一查到底。出了事我兜著。你要是不管，這事我讓市局接手！」
「不不……市長，還是我來吧，如果力量不夠，再請上級插手。」毛愛華聽到張清揚罵人，嚇得嗓子都啞了。來到江洲，一向溫和的張清揚還沒對下屬發過火。
「那好，我聽你的好消息！」
毛愛華放下電話，發現後背已經濕透了。這幾年興隆發展的還算平穩，這幾乎讓他產生錯覺，誤以為在自己的治下，百姓生活幸福、安康，可從上訪者案件發生后，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讓他汗顏，這要是沒被自己查出來，今後很有可能成為限制自己升職甚至是提前結束政治生涯的毒瘤。
毛愛華把秘書叫進來，吩咐道：「同知常委，召開緊急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