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殘陽
本是夏日已入秋，可是今天謝胭竟然沒由來的煩躁，明明已近酉時，可是天邊的太陽卻還是下午兩三點時斜照在空中的模樣，謝胭瞧了隻覺得不安。
宮宴之上賓客即將散場，隻待最後一個節目結束，宮女盈盈成列而來送上太後今日給在場的賓客的見麵禮。
是江南時節新下來第一批送至禦前的雨前龍井，第一批本是孝敬皇上和太後的，今日是太後壽宴，許是氛圍哄得太後高興了，三兩句就把見麵禮頒了精光。
謝胭和梁戀還有楚嫣然一等九品女官還有沒有奴才身份的楚嫣然是沒有機會品茶的，謝胭往人群中多看了幾眼。
敬王抱病未至，幼公主也是懶得應付，落大家眼裏就隻成了太後跋扈獨斷，不準眼見了煩心的一眾異類前來壽宴祝賀，宮中的公主和皇子們成堆地過去圍住太後，一連串的吉祥話聽得太後眉開眼笑，完全看不出來是年過半百之人。
謝胭冷眼瞧了兩眼，宮中上監之前和許姑姑商議通知各個宮裏的壽宴人數時曾在說過，壽宴會在酉時時分散，屆時許姑姑須領著宮女們最後走在人群中。
老太監眼睛都眯成一條縫，禦前伺候的王公公正在張羅壽宴之上重要事宜，這個卻是和人周旋。
“許姑姑在楚宮裏的年頭長，規矩也是本分有節的，咱家把這個差事交給你，十分信任許姑姑的為人的。”
六宮之中三千宮女按時全都留在了壽宴離席的人群最末尾，皇上皇後和太後走在最前麵，太後興致不錯，大概是認為皇帝辦的壽宴讓她感到地位仍然尊崇，所以也就沒有抓著皇後的不是說什麽。
謝胭和梁戀還有楚嫣然在內的宮女隊伍浩浩蕩蕩，聲音不小，攪得太後頭疼，最後太後揮揮手，召來王公公讓她們全都回到自己主子的宮裏去伺候去。許姑姑領著一眾掖庭宮的宮女們回到了掖庭宮。
中途，皇後說自己有些頭疼，需要回宮休息，晚一些再去給太後請安，太後也應允了。
幼公主的衛隊，幾百騎兵是由皇後的貼身宮女去迎東門而入。
隻可伺機而動，畢竟敬王的人馬和幼公主一直暗中悄悄召集人手對比人數懸殊。
敬王的王府親兵和軍隊是在酉時一刻圍了禦花園，彼時人群登時亂成一團，王公公臉色嚇得煞白，驚呼“來人！救駕！”
崗億沉著臉，一身盔甲站在敬王身側，立即上前把王公公給砍了。
隨著禦前總管的屍體倒在地上的一瞬間，宮人們這才反應過來，全都尖叫著跑開了。
架著儀仗的宮女們全都丟了儀扇，太後嚇得臉色蒼白，連站都站不穩，“敬王！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造反！”
唯恐那個一向華貴慣了的太後嘴裏再說出什麽侮辱自己母妃的話，敬王眼中殺氣一閃而過，拔劍刺進太後心口。
一瞬間，太後的身體軟軟到底，碧霜哭著扶著太後坐下，敬王麵無表情，收刀入鞘。
利劍和羽林軍廝殺的聲音就在耳邊，敬王臉色深寒地看著皇上，臉上還是幾年以來一貫的嘲諷笑意，“怎麽？皇兄怎麽不說話了？”
皇上臉上卻沒有太多驚訝之色，隻是長身玉立，淡淡道，“再等等。”
敬王訝異，順著皇上的視線看向禦花園另一側的花叢後。
見秋，芙蓉已經開得茂盛，豔麗的大瓣堆疊在一起，一簇簇地，望過去煞是儂麗。
皇上輕聲道，“皇妹還不出來嗎？”
花叢之後未有聲音發出來。
皇上揚聲道，“鸞飛！孤命令你出來！”
話音剛落，少女嬌俏地走出來，手中執劍，笑了，“皇兄就算是知道臣妹在這裏如何？臣妹帶來的士兵足可以血洗整個楚宮。”
宮內廝殺已經接近尾聲，謝胭和梁戀走過來的時候，崗億和敬王直立在幼公主對麵站著，皇上口吐黑血，坐在地上閉上了眼。
“殿下！”楚嫣然看見敬王滿身血痕時眼皮一跳，好像看見了自己的哥哥楚定江。
楚嫣然輕盈地跳過身體跳到敬王身邊。
敬王的幾千人已經和宮裏的羽林軍殺得不剩五百，而幼公主輕輕動了一根手指，嘴角還掛著笑意。
見狀，剩下的七百人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把敬王和崗億還有剩下的四百多人圍了起來。
雲臣從謝胭出現的那一刻眼睛就一直看著她，那目光裏包含了太多，有愧疚，有心疼，有心酸，有對不起。
還有謝胭看不懂的情緒。
謝胭害怕看到那樣一雙眼睛，
謝胭對上雲臣的眼神，心裏麵也跟著搖搖晃晃，腳下已經站不穩，梁戀看著眼前這場麵雖然也是第一次見，但是自幼長在宮廷旁邊，將軍府內的規矩和宮裏的血雨腥風都讓梁戀這一刻必須鎮定下來。
梁戀深呼幾口氣。
“殿下，您受傷了。”崗億正在一人身邊纏鬥，立刻迅速解決了對方之後皺眉過來。
謝胭輕輕別過頭，剛才一個人的眼神就像是漩渦一樣，吸引得她接近不回頭。
很久之後，謝胭再次想起來那一次對視，恨不得上前棄劍握住他的手，說我相信你，我願意和你在一起，哪怕你身份不再是敬王的尊貴，哪怕我不是什麽女官，我自己也可以為謝家報仇，我們可以不用受任何人要挾，假如有人對我們趕盡殺絕我們也殺得片甲不留，實在不行……
我可以帶你回二十一世紀，就算他們還要追殺你，我可以讓他們找不到你，我可以把你藏在人群裏，就算他們有再大的能耐，我們也可以去國外……
可是沒用。
多少次夢裏麵，謝胭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之後，生怕眼前人會反悔一樣姿態特別遷就期望地盯著對方的眼睛，回應她的卻隻是，她拉著雲臣的手，雲臣的手在她的感受下越來越涼。
越來越涼。
雲臣看著她，突然咧嘴笑了，白牙溫潤，笑容真誠，謝胭看著這笑容愣住了，旋即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笑什麽？”
“謝胭，忘了我吧，就像是忘了一陣風一樣。”轉身，雲臣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