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不會
謝胭當年並不清楚,雲臣隻是一直在欺騙自己,謝胭隻是一個棋子,如果是曾經輔國大將軍謝老將軍的嫡女謝胭的身份的話,謝胭曾經在敬王自逼宮失敗那天開始就已注定了敬王雲臣的墓前會蕭涼,謝胭當時身著絳黃色宮衣華袍,拎了一壇酒,一臉諷刺地望著墓碑。
這個姑娘居高臨下的姿態明目張膽地望著敬王殿下的墓碑,崗億在墓地旁一直替著舊主殿下守墓,罪臣恐怕會有被盜墓賊惦記上的風險,這是謝胭深思熟慮之後對崗億說的話。
崗億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位以自身才華受到新的皇帝賞識的一向清高的八品女官謝大人也不是那麽的痛恨罪臣謀逆大反之罪名的敬王殿下。
崗億的心裏麵一直很複雜。
當下謝胭明明白白地對敬王殿下的墓碑之前諷刺不敬,謝胭的眼神沒有往常崗億所看到的敬王府上的暗衛們過來祭奠敬王殿下的眼神荒涼或者惋惜。他們所哀歎的,崗億在謝胭的臉上根本沒有看見。不過崗億一點也不奇怪,崗億的肩膀聳動一瞬,從前敬王府上最過於忠心的武力小廝冷冷一笑,以前的謝胭在還是楚宮內的實習宮女之時就敢直頂敬王殿下,明麵上對上敬王殿下就敢陽奉陰違,故而她今日獨自一人前來,饒使拎了一壇酒,也還是冷嘲熱諷的表情,這看起來一點也不奇怪。
崗億一瞬之間就想起來,當今長安城內,百姓們自發編排了一話本,裏麵隻是講了權傾朝野,根深蒂固的一個王爺,和幾朝的大將軍,江山社稷為帝王馬上征戰得來天下的臣子之掌上明珠,一介才華漂亮之嫡女之間十分曲折的愛情。
愛情是什麽,崗億不清楚。
可是就像是話本裏麵的故事一樣,後來長安城裏的說書先生們都開始講了這個故事照本宣科,可卻聽得讓人動容深刻。
那個王爺有權有勢之時,嫡女隻是一個落魄的丫鬟,可是後來嫡女終於被人提拔成十分優秀出眾的有品階之時,那個王爺卻因為自己被貶謫,從而一病不起,王爺病逝之時,傳聞嫡女卻也因為突然暴病,無人再見嫡女的麵龐出現過。
說起來真是諷刺,兩個人從來都沒有在一起過,可是,兩個人隻想簡簡單單的在一起而已。
這話如果讓曾經,剛剛穿越過來的陳嵐卿聽見,肯定會拍著自己的胸脯表示,自己一定會對那個情深之美男子負責到底的,帶回到二十一世紀,兩個人好好在一起,談戀愛,結婚,生子。
沒有三書六禮,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鳳冠霞帔,沒有十裏紅妝,沒有金童玉女的登對跟佳話,陳嵐卿也保證自己一定會好好和大帥哥生活,積極,向上,熱愛生活。
可是這一刻的謝胭無比確定,敬王殿下從前的俊美無儔,隱忍蓄勢已經再也回不來了,他年輕的身體躺在墓碑之下,雲臣死了,謝胭的愛,謝胭的心和對待愛情的看法,也都消失不見了。
謝胭無比知道,大吾朝的殘酷以及皇權的無情。
謝胭根本不知道,雲臣根本不是死在了權利之下,而是死在了愛情裏。
以前謝胭不知道,雲臣也不想在謝胭還是輔國大將軍之嫡女,彬州州主謝少將軍之妹妹時的身份和地位時候,謝胭何等尊貴,可是雲臣不願意。
雲臣最不喜歡有一些商人,帝王發家之前是欺騙借助了妻子的娘家的勢力以及財產,待到自己真的以此騰龍直上的時候,最後竟然反過頭來一腿踹了妻子還有妻子的娘家,那時他們早已被始作俑者利用幹淨,再也沒有任何用處了。
這不是君子所為,亦不是皇家的矜貴和清高潔身。
敬王信任謝胭是因為被她的能力和才華,聰明才智,還因為謝胭不再是顯赫的嫡女,而是簡簡單單的女子。雲臣隻對謝胭動心,因為謝胭隻是謝胭,唯捧去一顆真心而已。
謝胭而今站在墓碑前,卻怎麽也不願意邁步走,雲臣已經走了,可是謝胭相信,他一定也願意看到,大吾朝的百姓可以安居樂業,而敬王殿下……
想到這裏,謝胭的嘴角挑了挑,她把酒倒在了墓碑前,任由酒灑在深厚的土地下,那裏沉眠著她最愛的少年。如果凜冽可以讓你開懷,我寧願一輩子哪裏也不去,天天宿醉湖畔和桃花前。
因為我想讓你,再來看看我,再來看看這意猶未盡的大吾朝。
“敬王殿下,你可以安心了罷。”
謝胭闔上眼,最後朝著墓碑嘻嘻一笑,“我走啦,我把你放在心裏。”
謝胭不會再知道,雲臣根本不想利用謝胭的家世這件事了。
崗億也不知道。
自此,所有少年的喜歡和少女的熱忱都將銷聲匿跡,再也沒有複蘇的時候吧。
謝胭走的灑脫,她自以為不會回頭,然而現實來得往往更加令人始料不及,皇上前夜在謝胭告假之日竟然把沉炎將軍打進了大牢裏。
謝胭聽到這個消息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然後一屁股坐起來,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地看著麵前坐著的梁戀。
梁戀呼出一口氣,看著謝胭沒作聲。
謝胭這才知道事情是真的,謝胭一個鯉魚打滾滾到地板上,然後在塌下摸出來一把刀。
寶刀上麵鑲嵌著寶石,分明是突厥進貢的寶貝,然而為何會到了沉國公的手裏,最後又被不知情的沉炎帶了出來,如果不是謝胭瞧見這把刀有著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少年將軍身上的很不同尋常的壕氣,而出言把它要了過來的話,後果可能不容設想。
梁戀知道這把刀的來曆,剛端過來的一杯水還冒著香甜的氣息。
“我們是吃不上飯了,喝點漿酪吧。”梁戀給謝胭拿了一杯,然後自己又轉過去咕嘟咕嘟喝完了一杯。
謝胭朝案幾走過去,謝胭隻著了單薄中衣,看上去疲憊不已。
謝胭俯身在一堆書冊裏麵翻著,連頭也沒抬道,“有關沉炎案子的公卷呢?”
梁戀的一條胳膊一直搭在腿上,聞言歎了口氣,目光平靜,“沒有公卷,這件事情最早也是皇上昨夜才下的命令,大理寺和大牢那邊拿人都沒有正當的手令,這是今早阿曳和長圓分別從風雲容和大理寺門口探聽回來的消息,竟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