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炎
一二三四五六七,馬蘭開花三十二「別弄這些,喝不慣,還是換我常喝的好。」
蕭靜然嗯哼應一聲,倚著皮椅一側,手臂枕在他肩上。
陳文席拿起書,剛翻一頁,瞥她,「幹什麼?」
「過兩個禮拜是什麼日子呀?」蕭靜然挑眉,笑著暗示。
「什麼日子?」陳文席說,「你生日嘛,當我老糊塗記不得了?」
「沒忘就好。」她在他太陽穴虛虛一戳,盤算起來,「我生日咱們在家裡吃還是去外面吃?」
陳文席眉頭一皺,「在家吃什麼,不知道的以為咱家差那兩個錢。城中區新開的君華大酒店,那不錯,我讓人訂幾桌。」
「你請朋友嗎?」
「請,叫上老劉老周他們,常來往的都請,別得罪人。」他說,「要麼直接開兩個廳,你們女人家一起,也好方便你招呼你那些朋友。」
「我那些朋友你哪個不認識?」蕭靜然嗔道,「知道了,都聽你的。」
她給陳文席理了理衣領,「我下樓去讓他們燉個蟲草湯。」說著出去。
陳文席叫住她,「等下。」
蕭靜然停住,回身,「怎麼?」
「你平時給兒子零花錢多給點。」
「嗯?」
「我看他好像缺錢花。」陳文席說,「剛剛上學前管我要五百,我給了他一千。他從來沒跟我開口要過錢,是不是哪裡錢不夠。」
「不會啊。他每次出門我都問他錢夠不夠,夠也會給他一百兩百,零花錢也每月都給,從來沒少過。」蕭靜然皺眉,隨即放平,「可能是給同學買禮物或者同學聚會花錢了吧。」
「嗯。」陳文席點點頭,「反正你多上點心,他也不是亂花錢的人,要你就看著給。」
蕭靜然說好。
她走了兩步,陳文席又叫她,「湯別燉了,晚上老周請吃飯,你跟我一塊去。」
蕭靜然應了,回房挑出門穿的衣服。想了想,琢磨晚上得很晚才回來,不放心陳就,從包里拿出錢夾,提步去陳就房間。
這孩子哪裡都好,聰明乖巧,一表人才,有出息又讓人省心,從不去做讓大人頭疼的頑皮事兒。讀書也不需要人盯著,成績出眾,學什麼像什麼,到了這個年紀,別說叛逆,連跟她吵架也是從來沒有的。
打小開始就聽話,像他爺爺在時給他備的存摺,他連摸都沒摸幾下,轉手就交給了她。每年過節的壓歲錢和過生日收的禮錢,他全都存在裡頭。
這麼好的兒子,認識的人沒有一個不羨慕她。
陳文席說陳就錢不夠花,蕭靜然哪能不上心。錢嚒,這東西,還是得親手摸在手裡才踏實。她的錢夾也總是「飽滿」。
除了晚上睡覺,陳就不管在家不在家,房門基本不鎖。他不防備父母,蕭靜然只覺得萬般貼心,平時也不去翻他的東西。
推門進去,屋裡一塵不染,房間不需要他自己打掃,但床鋪是他自己整理,被子枕頭疊得整整齊齊。書桌上的東西也有規有矩地陳列著。
蕭靜然走到書桌前,從錢夾里拿出五六張百元紙幣,想拿本書夾在裡面,不想弄亂兒子的書桌,便拉開抽屜。
把幾張紙幣放進去,剛要關抽屜,動作一頓。
她撇開自己放下的錢,見有一個白色信封,隨手拿起一看。
信封里裝的也是錢,一張張,都是一百,估摸著有一兩千。
陳就攢錢幹什麼?
蕭靜然皺著眉翻了翻,錯眼瞥見他桌上的台曆,這個月有一個日期被圈了一個圈,旁邊寫了一個「媽」字。
確實,那一天是她的生日。
蕭靜然愣了一下,唇邊笑意禁不住傾瀉而出。
「這孩子……」
蕭靜然欣喜地嘆了聲,不想讓兒子的心思白費,只好把那幾張紙幣取出來。要是他回來發現抽屜里有錢,那不就知道她開過他的抽屜,看到他的信封了么?
把抽屜里的東西按原樣規制好,蕭靜然把錢裝回錢夾,像沒來過一樣離開。
……
下午第一節課結束,陳就去辦公室幫老師抱練習冊回教室,路上遇見趙梨潔,兩個人同路走了一段,但各自班門前散開。
練習冊由各組組長分發下去。
陳就坐回位置上,背後一個男生拍了拍他。
一轉頭,聽男生問:「晚上打遊戲不?」
「不了。」陳就說,「晚上回去已經很晚了,沒時間。」
「你在學校不就能把作業做完。」
「回去得看書。」
男生嘆氣,「哎,算了。」
陳就這個后桌,是班上出了名的愛玩遊戲。天生腦子好用,雖然比不過陳就,但也總是佔據前五名的位置。他經常在休假前一天發瘋一樣趕完所有作業,就為了休假時可以痛痛快快地玩遊戲。
而陳就,對遊戲沒有太大興趣,無聊時偶爾玩一玩,並不沉迷。
陳就轉回頭,班門口有人叫他。抬眼一看,是趙梨潔,他起身過去。
趙梨潔來找他聊廣播站下一期稿子的事。
沒多久,陳就談完回座位。
後座男生看著窗外跑走的趙梨潔,用筆帽戳了戳陳就的后肩。
「哎,趙梨潔是不是喜歡你啊?」
陳就一轉頭就聽到這話,一頓,皺眉說:「沒有。我們都是廣播站的,她是站長,我是副站長,她找我聊的都是正事。」
「又不是一天兩天,哪那麼多正事天天聊。」
陳就皺著眉,「這樣說對女孩子不好。」
「你別不信。」後座男生信誓旦旦,「我敢跟你打賭,趙梨潔絕對喜歡你!真的,不是的話我遊戲自動刪檔!」
陳就還沒說話,上課鈴響,他沒做聲,轉回頭去。
……
下午放學,趙梨潔來找陳就。
「一起走?」
她一雙笑眼看著自己。
正站在門邊,手臂被撞了一下,後座男生經過,朝他投來一眼,笑容玩味。
陳就眉一蹙,說:「不了,今天我不回家吃飯。」
「啊?那我們一起吃?我剛好也不是很想回去。」趙梨潔又道。
陳就婉拒:「可能不太方便,我還有別的事。」
笑裡帶了些許惋惜,趙梨潔說:「這樣啊,那下次吧。」
陳就跟她告別,取了自行車,騎上出了校門。
一直騎,轉過幾個街角,離學校漸遠。
十幾分鐘后,停在一家琴行門口。
陳就把車停在樹下,推門進去。
琴行的店員是個男生,斯斯文文,一見他就笑了,「您好。」
「您好。」陳就沖對方頷首。
「來看之前看的那把琴嗎?」
陳就沿著一排貨櫃走過,稍作猶豫,道:「再貴一點的吧。」
「比上次看的那把再貴一點?」
「對。」他說,「看三千的,兩千多的不看了。」
店員道好,領著他去看三千價位的小提琴。
比前幾次更快,陳就敲定下來,付給對方定金。
「我周五晚上來拿。」
「好的。」店員笑著,遞給他一張小票,「您憑票來取,剩下的錢到時候再付。」
陳就下意識伸手拽住她,「冬——」
「嗡嗡」震動從他口袋裡傳出,在安靜的小院中落地分明。
手機默鈴取代了他原本要說的話。
陳就眼瞟著冬稚,拽住她的那隻手要松不松,另一手拿出手機。
「喂?媽……」
電話泄音,又許是院子里太安靜,冬稚聽得很清楚。
那端的聲音不陌生。
是陳太太,她問:「兒子啊,你在哪?怎麼還沒回來?哎喲,你有個同學上家裡來了,現在在客廳等你吶!」
……
陳家這座宅子有些年頭,打從陳就爺爺那一輩開始就住這。屋裡的物件擺設保留著那個時候的痕迹,幾年前翻新過,對細微末節處進行了維護,整座宅子的大致模樣不曾變。
雖然早就知道陳就的住址,但這是趙梨潔第一次來他家。
趙梨潔的成長環境不差,她爸爸是省會裡一所大學的教授,她媽媽也有一份體面的好工作,她的爺爺是知識分子,退休后在家喝茶遛鳥,閑來無事常常輔導她的學習。
對這個陳就生活的地方,趙梨潔感覺很新奇。
青磚黑瓦壘砌起牆面,乍一看外觀古樸,正門口廊前卻立著四根威風的大圓柱。屋裡地板、門窗、牆頂邊角,全是棕紅色的實木。
「你們家這個屏風一直都有嗎?」趙梨潔小聲問陳就。
他們正在客廳,各坐沙發一側。
陳就看了看擋住客廳入口的雕花大屏風,嗯了聲,「那是我爺爺留下來的。」
趙梨潔笑著垂頭吐了吐舌,她的好奇不僅不露醜,反而有幾分可愛。
客廳入口響起腳步聲,陳太太端著一盤水果從屏風後走來,滿臉帶笑:「難得有同學來找我們陳就,他平時悶得很,一個人在家也不愛出去玩……來,梨潔,吃點水果。」
趙梨潔半站起身,托著陳太太遞過來的果盤底,連道兩聲謝,臉上微微有些赧,「阿姨您不用這麼客氣。」她說,「陳就的東西落在學校了,他走得急,我就幫他送過來,突然跑來真的很不好意思。」
陳太太掩嘴笑,「你們倆成績都不錯,可以多交流一下,這學習的事我也不懂,你們啊,多互相幫助幫助。」閑說幾句,知道自己在孩子拘謹,她說還有別的事忙,起身走了。
趙梨潔問:「你剛才去哪了,怎麼沒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