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芭蕉燈一盞,笑看有輪回
至此,九館的兩個老板在這城裏出了名,人人皆知南街巷尾的紀老爺英俊非凡,從容豁達,上官姑娘貌美無雙,心慈和善。也有不少人打聽他們兩人的關係,得知隻是師徒之後,紛紛為自家到了適婚年紀的孩子上門提親。
接二連三的媒婆快把九館的門檻都踏破了,紀淮南的臉色越來越黑,對那些穿紅戴綠的婆子極度厭惡,又說不得什麽,反觀上官九呢,借著相親的名義,玩的不亦樂乎。
十九歲的年紀在她看來,壓根就是小孩子,更別提結婚相親的事了,再加上之前南雲起的嬌慣和紀淮南的美貌,那些來相親的小屁孩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相著相著就感到厭煩,不再搭理那些前來說媒的人。
九館生意穩定之後,紀淮南想起莫北的囑托,便帶著女人一同去安明山找慈航大師。
安明山就在安明城外五裏地的郊區,山頂上屹立著一座普濟寺,因為山路比較難走,這裏並沒有白馬寺那麽香火鼎盛,隻有初一十五的時候,才會來一些善男信女燒香拜佛。
兩人捐了些香油錢,向一旁的小師傅求見慈航大師,小和尚很有禮貌的帶他們去了大師的房間,快到的時候說了句令人不解的話:“主持已經等候二位施主多時了。”
說完就推開了一扇門,正當中的羅漢床上,盤腿坐著個白胡子老和尚,慈眉善目,清瘦異常,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大師,我是莫北的弟弟莫南,受大哥囑托,前來拜見。”紀淮南恭敬行禮,淡然開口。
“圓恒終究還是還俗了……”沙啞蒼老的聲音感慨著。
“家兄說有負大師的期望,請大師原諒。”
“命中注定如此,何談原不原諒,圓恒俗世未了,還俗隻是遲早的事情,不必過於糾結。”
上官九站在一旁沒說話,氣氛太嚴肅,她害怕自己一出聲,會有褻瀆神明的嫌疑。慈航大師看了她一眼,悠悠說道:“姑娘閱曆豐盛,非常人所能匹及,實屬不易,多加珍惜,阿彌陀佛。”
半懂半懵的女人突然有點瘮得慌,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是不是看出來她靈魂穿越的事情了……還有提前預知圓恒還俗,這是不是代表著他真有什麽超自然的能力啊?
紀淮南以為大師說的是她宮中經曆,見小女人不吭聲,急忙幫她回到:“多謝大師慧言!阿彌陀佛。”
兩人留在寺中吃了午飯,臨走之時,已經多日不出房門的慈航大師站在寺門的石階上等他們,似是有話要叮囑。
上官九覺得自己一直不開口也不太好,便主動上前,雙手合十行禮:“大師,可是還有什麽事?”
“老衲送二位施主一句話,‘芭蕉燈一盞,笑看有輪回’,生死之事不必介懷,有緣終會相遇……”
大師說完就轉身回了寺廟,留下深感不解的兩個人麵麵相覷,參悟不透。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了,距離他們出宮已有兩年,在這兩年裏,兩人都沒有打聽過宮裏的情況,安心的守在小酒館過日子。
紀淮南對她的情意越來越明顯,有些時候店裏的酒客喝多了,會說些葷段子,他便連推帶踹的將人掃地出門;東街的胭脂鋪做出了新花鈿,也會趕緊買回來放在她的梳妝台上;玉鐲金釵等物更是喜歡就買,毫不手軟。
女人又不傻,這種討好示愛的方式跟南雲起簡直如出一轍,隻是他們年歲差了太多,如果說差三歲是一個鴻溝的話,那他們之間怕是隔著黃河了。即便拋開年齡不談,紀淮南過去的“牛郎”身份也實在是掉分項,雖然她一個熟到透的腐女偶爾也想要Makelove,可是一想到他曾經跟武皇顛鸞倒鳳,一顆火熱的心瞬間被冰水澆透。
就這麽耗著唄,興許哪一天跟上次一樣,一覺醒來,她又成了網絡主播九月,這段唐朝歲月也不過是一段經曆而已。
上官九回到現代的那天還沒來,宮中就出了大事,聖上愛卿紀淮南身染惡疾,咳血不止,貼皇榜,請天下神醫聖手進宮醫治,治愈者重賞。
從半年前開始,莫北的身體就愈發消瘦,食不下咽,常常硬逼著自己吃點,但是一下肚馬上就會吐出來,發展到後麵,喝水也吐,甚至常常帶著血絲。
太醫診斷是絕症,隻能減輕痛苦,無法根治。武皇守在莫北的床前,多日都不曾離開,朝中的要事全都送到湖心小築裏批閱,一些例行的匯報則由冬青整理成冊,將重要數據再遞給她。
為了延緩男人的生命,太醫開的方子裏有很多安神的成分,這也就導致了他常常昏迷不醒的結果。
人都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尋醫的皇榜張貼出去以後,一個毛遂自薦的大夫都沒有,莫北淹淹一息,像是隨時都會訣別人間,武皇再也顧不得顏麵威嚴,當著很多太醫宮女的麵,嚎啕大哭。
“武兒……”
“莫北,我在!我在這裏!”
“不要強求了,我的身子已經油盡燈枯,別再為難太醫了。”
“不會,不會的!我一定能治好你!我會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治好你!你不能放棄,說好的與我舉案齊眉,不能食言啊!”
“武兒,是我欠了你。少時相遇那場雨,在我心中,從未停過……出家修行半生,終是欠了你……”
女人淚眼婆娑的等著他繼續說,片刻沉寂之後才發覺男人已經沒了氣息,雙眼未合,瞳中盡是她的樣子,嘴角帶著些許笑意,就這樣消逝在金絲軟榻中。
“莫北!莫北……”
撕心裂肺的一聲吼叫傳遍中宮,天見猶憐,下起了陣陣細雨。這雨與最初那場很像,他們在雨中開始,也在雨中結束,不得不說是命中注定。
莫北的風光大葬依舊沿用著紀淮南的名字,武皇本想將他葬在皇家陵園,可朝中大臣反對諸多,有理有據,逼得她不可執意孤行,隻好在另一處風水寶地為他大建陵寢,其規格與皇帝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