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莫北

  小和尚點上廂房的油燈之後,退步離開。武皇坐在桌前看燈火入了迷,沉思發呆。


  “聖上,既然已經來了,為什麽不見見圓恒大師?”女人不解。


  “路途奔波,朕想好好梳洗一番,養養精神再見。”


  “九兒明白了,那聖上快去歇息,九兒為您守夜。”


  夜裏有些寒氣,上官九趴在桌子上睡的不太好,總覺得冷,想去院子運動一下,暖暖身子,看武皇睡熟了,就沒有點燈,摸著黑的走了出去。


  院中寂靜,花草蟲鳴似乎都聽得到,夜間繁星閃耀,不失為一番良辰美景之色,抬頭望天之時,發現了樹杈上的男人。


  清亮的月光透過樹葉的空隙照在那人臉上,使其自認的隱蔽漏了破綻,上官九裝作沒看到,閑庭闊步的走到樹下,假咳兩聲,抬頭看去。


  一瞬間四目相對,紀淮南不知該不該現身,伏在樹杈上一動不動,騙自己小丫頭隻是在賞月,並未看到他。


  上官九看那人沒動靜,壓著嗓子喚他:“紀淮南!”


  男人裝不下去了,悄悄下了樹,有些窘迫的站在女人麵前。


  “你幹嗎跟蹤武皇啊?怕她出危險?”女人問道。


  一襲黑衣的男人心裏腹誹:小丫頭,我是怕你出危險!嘴上卻無奈的歎了口氣,回她一句:“嗯”。


  “放心吧,我們出來帶著侍衛,都在寺門守著呢。”


  紀淮南無語,朝她點點頭閃身消失在夜色之中,留下上官九一個人站在院落裏,感歎單身狗去哪兒都得吃狗糧。


  天將破曉,泛著魚肚白,兩夜沒睡好的女人強撐著精神為武皇梳洗打扮,一邊梳頭一邊羨慕:這皇宮養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別看人家四十多歲了,臉上的皮膚跟二十的小姑娘差不多,身材也好的沒話說,該豐滿的地方豐滿,該瘦的地方瘦……


  小女人想到這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比飛機場還平,平時穿女裝的時候,還能塞點布料擠一擠,這一穿男裝,立馬打回原形。這都十七了,胸長的跟七歲似的,還能有機會發育嗎……


  出宮時,武皇帶了一身女裝,民間女子流行的款式,但卻不太符合她的身份和年齡,豔麗的粉色通常都是未出嫁的姑娘穿的,為了保險,上官九還是問了一句:“聖上今天是要穿這身嗎?”


  “本是這麽想的,可是現在改主意了,不換了,就穿昨日那套男裝。”


  “是,九兒這就為聖上更衣。”


  說真的,男裝穿著頂多不顯身材,那死亡芭比粉穿上,估計能把膚白貌美的武皇襯成一個黃臉婆。


  收拾妥當,兩人相攜往和尚們上早課的大殿走,武皇的神色越來越緊張,深呼吸了好幾次,才邁進那個門檻。


  大殿裏有很多和尚在念經,各個穿著打補丁的僧服,座下的鋪墊也全是茅草編成,一派貧苦清修之像。上官九掃視一圈,沒看到圓恒大師,遂叫來最近的小沙彌,悄聲問道:“小師傅,圓恒大師怎麽沒來上早課啊?”


  “回稟大人,主持不上早課的,他起床後就直接去後殿念經超度亡靈了。”


  “哦~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們去後殿?”


  “大人請隨我來。”


  走過幾間簡陋的僧人房,就看到了小沙彌說的後殿,這是安放無主孤魂骨灰的地方,也是全寺唯一看上去像是個皇家修建的地方。


  “兩位大人,這裏就是了。”說著抬手敲門,對裏麵的人請示:“主持,上官大人前來拜見。”


  “進來吧……”


  小和尚推開門,請她們進去,上官九正想邁步,就看到武皇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直勾勾的看著佛像前跪著的男人。


  “聖上?聖上!”上官九小聲提醒。


  武皇一言不發,大步邁進殿中,站在男人的身側看他,嘴裏呢喃一個名字:“莫北……”


  上官九見狀,趕緊打發了帶路的小和尚,一步跨進去,關上了房門。


  圓恒聽到這兩個字,低垂的眉眼驟然抬起,看向身旁的女人。


  武皇:“莫北……真的是你!莫北,你的臉,你的臉怎麽了?”


  “女施主,你認錯人了,貧僧法號圓恒。”


  “沒有!沒有認錯!我是武兒,我是小五,你不記得了嗎?”


  男人合上眉眼,口中繼續念經,不再回答。


  時間的洪流衝散了那麽多人,能有幸再見,為何不願相認呢……武皇身子半蹲下來,顫抖著伸出雙手撫摸那道疤,比臉上其他的地方鼓起一些,根本無法想象是受了多重的傷才會留下這麽一道痕跡。


  “莫北……我會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臉,隨我回宮,好嗎?”


  “國不可一日無君,聖上請回吧。”


  木魚聲未曾停歇,圓恒大師的地藏經徐徐傳來,將身旁的女人摒棄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回宮之時,武皇以普通參佛人家的身份要走了圓恒手中一直撥念的佛珠,在他麵前,武皇隻是一個在雨中迷了路的小姑娘,行使不出掌控人生滅死的皇權。


  上官九無言安慰,隻得跟在她身後,隨時聽候吩咐。這一路,駿馬未曾停歇片刻,馬蹄踏過之處,飛揚起陣陣塵土,隨後便歸於沉寂,空無一物。


  距離開光大典僅剩七天,所需器皿還未找全,上官九將此事交予旁人繼續尋找,寸步不離的陪在武皇身邊。紀淮南也在那日回了宮,躲在屋子裏不願見人。


  聖上缺席早朝三天,是諸多年來未曾有過的事情,遞上來的奏折源源不斷的送到書房裏,皆由上官九批閱,未曾想前朝太平,後宮卻有了些雲湧。


  魏昌宗找到其他失寵的男寵結成同盟,在未經批示的奏折裏塞進一封請願書。大意為紀淮南與上官九私通,有辱皇室顏麵,請求聖上嚴懲,請願書的最後落著十幾個名字和指印,淩亂的排序,看不出帶頭的人是誰。


  上官九本著清者自清的想法,把請願書的事情告訴了側踏上的女人。武皇還沉浸在圓恒的影響中沒有走出來,聽到這件事,有了些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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