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1
「尊者，主持來了。」
明鏡院中的小沙彌走進來稟告道, 眼觀鼻鼻觀心, 絕不亂看。
明鏡嗯了一聲, 伸手撫過越溪的額頭——真氣消耗過度，在帶她回來的途中, 她便忍不住睡著了，如今已經過去了大半天的時間了。
站起身來，明鏡往外走去, 外邊院中，一棵巨大的萬年木佇立著，無葉有枝，瞧著光禿禿的一片, 有點丑。
主持便遠遠的站在這棵萬年木下, 在這萬年木下他似乎能聽到渺渺佛音，大音希聲, 讓人心中忍不住一靜。
萬年木這種樹, 也被稱為道樹, 在樹下能更為直接的接觸到「道」。這種樹活了百年便稱為百年樹，活了千年便是千年樹, 明鏡尊者院子里的這一棵自然是活了萬年的。
萬年的道樹，在樹下，道心澄凈, 只覺得腦海中從來沒有這麼清楚過。
不過主持也不敢太過接近這棵萬年木, 道法如河, 越靠近萬年木，其中的「道」越加紛雜，重者能影響一個人的道心。
道心毀，又何談修鍊？
到目前為止，能近距離接觸萬年木的，仙界攏共不超過三個人，而明鏡尊者便是其中一位。
主持這次來是為了明鏡出關之事，仙界分五方，他們大音寺佔西方，而明鏡身為尊者，在仙界銷聲匿跡萬年，如今出關，自然是要邀請其他四方仙君前來做客。
當然，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讓眾人知道，他們大音寺的明鏡尊者，萬年前他是仙界第一人，萬年後也是。
明鏡對這些向來不在意，卻也明白其他人的想法，也就任由他們去了。
主持末了又想起一事來，猶豫道：「聽說尊者昨日帶了一位女施主過來，也不知道是哪位仙子？」
千萬年來，也沒見明鏡尊者身邊有什麼親近之人，昨日他抱著一位仙子回來，大音寺上下不免有些好奇那位仙子的身份。
聞言，明鏡表情平靜，以一種十分自然且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她是我的道侶。」
「啊，原來是尊者的道侶啊……道侶……道……侶？」主持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明鏡的意思，表情瞬間就僵硬了。
明鏡看了他一眼，問：「你還有事嗎？」
有事，我想說的可多了！
憋了半晌，主持方才訥訥的道：「……沒，沒事了。」
大音寺主持渾渾噩噩的出去了，直到走出明鏡的院子，他才誒呦一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道：「道侶？明鏡尊者從哪裡來的道侶？」
——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怕是整個仙界都要為之驚動了。
主持摸著腦袋，一臉懵逼的出去了。
明鏡思忖了一會兒，招收讓院里的小僧過來，讓他做點吃的端過來。
小僧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來，喃喃念道：「吃……吃的？」
小僧不一會兒就端來了一些吃食，明鏡瞥了一眼，微微挑了挑眉——玉盤之上，靈果靈米帶著精純的靈氣。
仙界的人生來便是仙胎，仙胎不同凡人，不食五穀，生來便可辟穀，所以對於吃食上並不怎麼在意。對於他們來說，吃食味道其次，靈氣才是放在首位的。
想了想，明鏡在小僧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親手做了幾個菜，絕對很符合越溪的口味。用來做菜的食材帶著濃郁的靈氣，做出來更是香味撲鼻。
小僧聞著空氣里的香味，偷偷咽了咽口水。
做好的飯菜用了術法，等越溪醒過來的時候，飯菜還像是剛出鍋的一樣，熱氣騰騰的，味道當然也是不差的。
越溪醒過來的時候覺得手腳都有些軟，這是一種力竭的表現，對於她來說這是一種很陌生的體驗，從來都是她欺負別人的，難得有人能夠為難她的。
「醒了？」明鏡伸手往她體內渡了一點真氣，道：「你體內真氣消耗過度，多加休息就沒事了。睡了這麼久，也該是餓了吧，我做了一些吃的，先吃點東西吧。」
越溪稍微吃了點東西，看了看四周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明鏡身上，若有所思的道：「你……你本身就是仙界的人。」
雖是詢問，語氣是肯定的。
明鏡笑了一下，道：「我的確是仙界的人……」
萬年前，他於坐忘塔閉關，分魂於下界，便成了明鏡，而後又成為了韓旭。如今功德圓滿，魂歸本體，便是仙界的明鏡尊者。
「這天下擁有著三千大世界，無數小世界，而地球便是其中的一個小世界，可是卻是一個十分獨特的小世界。」明鏡臉上露出稍覺有趣的表情來，他道：「這個世界，無限接近於大道，無數道法皆蘊藏於其中，我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小世界。」
而越溪，為紅蓮業火所轉世，紅蓮為地球大地初開便存在的東西，它可以說是某種道的化身，也是因此，越溪學什麼都很快。
「師父……」明鏡叫了一聲，走到越溪身邊，笑意吟吟的道：「我起初也是沒有記憶的，也就到了後邊，仙界的記憶才時不時的在腦海里出現……我不是故意隱瞞師父你的，師父你會生我的氣嗎？」
越溪看著他，搖了搖頭，道：「不會。」
明鏡就笑，一隻手按住她的脖子往前，低頭吻住她的唇，百般繾綣，灼熱的氣息像是一團火一樣，從他身上直接燒到了越溪身上。
越溪被他親得手腳發軟，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喘著氣道：「意思也就是說，你……你做了千萬年的和尚了？」
明鏡一邊親吻著她，一邊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越溪肩膀被他咬得有點疼，皺眉道：「和尚不應該都是清心寡欲的嗎，怎麼到了你這裡……你這裡……」
明鏡低低的笑，氣息灼熱似火一般。
「因為師父你是我的所思所念，也就是我所有的「欲」，慾念便在眼前，我自然難以抑制了……」
越溪：都是歪理！
*
俗話說，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再加上明鏡也是坦坦蕩蕩的，絲毫沒有隱瞞的想法，所以很快的，整個大音寺都知道了，他們的明鏡尊者有了道侶，還是個極為漂亮的仙子。
「這可怎麼辦？哪有和尚有道侶的？這不符合規矩啊！」
「規矩？什麼叫規矩？有本事你去給明鏡尊者說，說他一個和尚有道侶是沒規矩，你去說啊！」
「……」
大音寺的長老們相視一眼，不約而同苦笑一聲，誰敢對明鏡尊者的決定有任何置喙？
不敢，不敢啊！
因而，即使大家心裡都有些嘀咕，可是也沒人敢說什麼。
而明鏡尊者出關的消息席捲了整個仙界，整個仙界似乎都在討論這件事情。明鏡尊者的名字，在沉寂了萬年之後，再一次響徹了整個仙界。
有許多年紀小的仙人覺得這個名字有些陌生，免不了有些好奇。
「唉，你們這些人，年紀小，不知道明鏡尊者。想當初，明鏡尊者，那可是仙界第一人，便是其他四位仙君，也是不敵他的……」
而說著說著，大家免不了也說起了一些八卦來。
「說起來，聽說明鏡尊者竟然有了一位道侶，也不知道哪家仙子運氣這麼好，得到了明鏡尊者的垂愛。」
眾人雖說議論紛紛，很好奇，但是卻沒有人沒眼色的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在仙界，實力為尊，明鏡尊者實力強，他做任何事情，也沒有誰能夠置喙的。
時間一轉，已經到了大音寺宴請四方的時間，為了慶賀明鏡尊者出關，大音寺向仙界各位有頭有臉的人物發放了請帖，特邀四方仙人前來慶賀。當然，其中有不少人，對那位傳言中的明鏡尊者的道侶也很是感興趣，期望這次也能見上一見那位仙子。
這一日，仙界無數貴客臨寺，待眾人一一落座，只聽寺中鐘聲突然響起——這是大音寺中那八十一口鎮天鍾，而唯一能讓這鎮天鍾同時響起的人，只有一個。
眾人朝著門口看去，看見有兩人走進來。這兩人皆是一身白衣，其中一位正是明鏡尊者，法相端莊，而在他身邊，是一位十分漂亮的仙子，她眉目如畫，站在明鏡尊者身旁，身上光華竟是半分也未被明鏡尊者遮掩住，眾人看到明鏡尊者的那一瞬間，自然也就看見了她，絕對不會忽視。
這位，就是明鏡尊者的道侶？
眾人心中皆閃過這麼一個念頭。
「是你！」突然一道女聲傳來，眾人轉過頭去，只見一個少女紅衣似火，看著越溪的目光似乎要噴出火來一樣。
瞪了越溪一眼，少女憤憤的轉過頭去，對身邊的中年男人道：「師父，就是她，就是她殺死了我爹，要不是我有師父你送我的護身法寶，我怕是也被她給殺死了。」
她身邊的男人一身漆黑華服，乃是東方火離仙君。
這位火離仙君可是個暴脾氣，而且最為護短不講理，他膝下只有三個弟子，而開口的那位，乃是他唯一的女弟子。
越溪看著那位紅衣少女，倒是覺得眼熟，略微想了想倒是想起來這人是誰，明月樓大小姐，顧采衿！
當日越溪剛從天梯之中出來，便遇上了這位明月樓的大小姐，當時這位大小姐打劫不成反被她打劫。她的父親明月樓樓主，更是在越溪從秘境之中出來之時，還欲向她下狠手，當時若不是越溪本身實力夠強，怕是已經被這位樓主給打死了。
明月樓樓主顧長青身亡之事也在仙界傳了許久，眾人只聽說他是被一個年輕的仙子給殺死的，那位仙子身懷異火，那種異火甚至將整個失落谷焚燒了足足一個月才熄滅。等火焰熄滅之後，眾人去查探，才發現整個失落谷那裡的小秘境入口，都被大火給燒毀了，整個失落谷任何生命都沒留下。
顧采衿憤怒的的瞪著越溪，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了，便向自己師父告狀道：「師父，你一定要為我父親報仇，我父親他死得好慘！」
火離仙君微微一笑，伸手撫著顧采衿的頭，看著越溪，道：「顧樓主向來待人溫和，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罪了明鏡尊者你的道侶，讓她下此狠手，甚至還要取我徒弟性命。世人皆知采衿乃是我火離的徒弟，明鏡尊者，貴夫人這般做，是不是沒有將我火離放在眼裡？」
「火離仙君，今日請你來，是慶祝我大音寺明鏡尊者出關，若是你來是為了興師問罪，那麼我們大音寺可不歡迎你。」
長老九黎的性子就和他身上火紅色的僧袍一樣，火爆得很，看火離仙君不善的模樣，當即就開口了，語氣那是一點都不客氣。
聞言，火離仙君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要是在以前，大音寺的和尚哪裡敢跟他這麼說話，不過是明鏡出關了，他們心裡有了底氣，倒是猖狂起來了，連他火離都不放在眼裡了。
瞬間，整個大廳火藥味十足，似乎下一刻就要打起來了一樣。
南方仙君是個十分貌美雍容的婦人，瞧著十分的溫柔，此時開口打著圓場，道：「這麼多年了，火離仙君倒還是這個暴脾氣……我倒是還沒恭喜明鏡尊者出關，萬年過去，尊者實力定是又上了一層樓。」
聞言，明鏡微笑，沒有應她的話，他伸手拉著越溪走到位置上坐下，方才開口道：「這次請大家前來，最主要還是為了向大家介紹我的道侶……」
在他的言語之間，眾人似乎聽到了一種炫耀的語氣，不過大家想了想，這大概是他們的錯覺吧。
明鏡尊者，才不是這麼幼稚的人！
「荒唐！」
聞言，火離仙君卻是冷哼了一聲，反對道：「佛家戒色，明鏡尊者你這般做，這可是犯了戒……」
「我犯了戒又如何？」明鏡反問，語氣十分理所當然。
火離仙君：「……」
你這麼理直氣壯的，真的好嗎？
火離仙君深吸了一口氣，道：「這位仙子能得明鏡尊者喜歡，甚至不惜破戒，實力定是不俗，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與你論道一二？」
他話未說完，一道熾熱烈火已經朝著越溪飛撲了過去。
見狀，眾人皆是嘩然，完全沒料到火離仙君說動手就動手了。
「砰！」
同樣是一團烈火燃起，直接擋在了越溪身前，這團烈火併不熾熱，甚至讓人覺得陰冷，一碰到火離仙君的火焰，慢慢的就將其吞噬。
越溪眼底有金色浮動，她啟唇道：「紅蓮開……」
大廳中有一朵朵的紅蓮花浮現，隨著越溪話音落下，紅蓮盛開，花瓣紛飛，若是被這花瓣碰到，便有業火燒起，將人仙體焚燒殆盡。
火離的烈火與越溪的業火碰撞在一起，瞬間一股驚天的破壞之力爆炸開來。
眾人從大廳中衝出來，心中皆是一陣陣悸動，看著那暗紅色的火焰，只覺得心驚肉跳。
「這是什麼火？我竟然都覺得心中膽顫……」
「不知，只是火離仙君的火可是九蓮心火，至熱至烈，可是似乎難以抵抗這異火……明鏡尊者，到底在哪裡找到的道侶，可真是可怕！」
大廳之中，唯有其餘三位仙君以及明鏡還端坐在位置上。
三位仙君表情也不是很好看，那陰冷的火焰竟然不斷的灼燒著他們的仙靈之體。到了他們這個修為，普通的火焰可傷害不了他們。
所以說，明鏡尊者的道侶使用的，到底是什麼火焰？
怎麼這麼疼！！！
即使燒得疼死，三位仙君也還維持著冷靜的表情，甚至不動如山——不若是跑出去，以後如何維持仙君之威？
他們不過是受到了餘威便已經有些人手不住了，更別說直接面對這股火焰之力的火離仙君了，心裡簡直快吐血了。
他剛才對越溪出手，一方面是想給越溪一個教訓，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試探明鏡的實力，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越溪竟然這麼強，強到讓他有種害怕的感覺。
「好了，師父……」
明鏡開口，伸手握住越溪的手，越溪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將業火熄滅。
業火一熄，火離尊者那裡的壓力瞬間就沒了，他下意識的鬆了口氣，看著越溪的目光十分怪異。
媽的，一個明鏡也就算了，怎麼他的道侶，也這麼厲害？還讓不讓仙界其他人活了。
明鏡似笑非笑的問：「火離仙君對我道侶的實力可是滿意？」
仙界以實力為尊，明鏡並不希望，其他人以為越溪是依附自己而活。他得讓仙界的人知道，他的道侶，實力強橫，便是沒有他明鏡，也沒有人能欺辱看低她。
倒是巧了，火離仙君正巧就湊上來了。
想到這，明鏡看著火離的目光更加友好了。
火離不甘不願的道：「……這位仙子實力，的確厲害。」
厲害到，其他人無法想象的地步。
南方仙君眨了眨眼，問：「剛剛，我聽到明鏡尊者叫尊夫人……師父？我是聽錯了嗎？」
聞言，明鏡笑眯眯的道：「是啊，有問題嗎？」
眾人：「沒……沒問題。」
明鏡尊者的師父，那實力該有多強啊！？
而火離仙君聞言心裡竟然覺得有幾分安慰，輸給明鏡尊者的師父，那也不冤不冤！
而也經過今天這事，越溪在整個仙界都出名了，眾人提起她也不是什麼明鏡尊者的道侶，而是「紅蓮仙君」。
整個仙界，一共才五個仙君，明鏡也算一個，而如今又多了一個越溪，便是六個了。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仙界里都是有關越溪和明鏡的消息，眾人對他們二人的感情十分感興趣，畫本子一個接一個的，還很受歡迎。
其中，越溪身份可以說是十分神秘了，她是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不過唯一能肯定的，這位紅蓮仙君的實力，很強。
對於越溪和明鏡來說，外邊的討論對他們沒有一點影響，兩人的相處沒有一點變化。
「其實長生也不是什麼好事，有時候會覺得很無聊。」
因為生命太長，有時候免不了會覺得孤獨。
「……這世界上有三千大世界，無數小世界。師父若是在仙界無聊了，就去這些世界玩玩吧，就當旅行了吧。」
說這話的明鏡表情可一點都不無聊，笑眯眯的，眉梢眼底都帶著笑。
越溪自然是答應的，道：「好。」
聽到她的回答，明鏡又笑了一下。
大音寺的主持長老們都覺得，現在的尊者，比起萬年前來，似乎多了那麼一點煙火氣，沒有那麼冷冰冰的。
他笑的時候多了很多，不是那種慈悲卻猶如神祇不可攀的笑，而是真的溫柔的笑。
「師父，過來……」
明鏡伸手將越溪扯進懷裡，將人抱在懷裡親親揉揉的。
「那等仙界玩膩了，我們就去其他地方玩。聽說有些世界很好玩，有的是由糖果組成的，房子都是糖果的味道……」
兩人低聲說著話，明鏡一直將越溪抱著，他很喜歡將越溪抱在懷裡。
這樣的動作，兩個人都覺得十分的舒服。
——一個人太孤單，而兩個人的溫度卻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