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朝如青絲暮成雪
幾乎是下意識地，王凡大喊出聲：“屠百仞，小心！”
就在王凡喊出聲的同時，孫公公手中的圓筒輕輕一轉，無數牛毛一般的呈細針鋪天蓋地之勢爆射而出。
如此細的針，任何一根的威力卻都不輸子彈，屠百仞所倚靠的大樹足有兩人合抱，但在瞬間就被削去了下半截。
巨樹倒下前，王凡鬆了口氣。
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提醒的及時，屠百仞在那一瞬間逃出了細針覆蓋的範圍。
然而，王凡是高興得太早了。
因為他的喊聲，孫公公也轉身看了過來，而他手中握著的圓筒，也跟著轉了過來。
摧毀了那棵大樹的狂暴針雨還沒有停歇，肆意地摧毀著路徑上的一切，朝著王凡旁邊樹上，依然在吊床上熟睡的人襲去。
“曼兒！”王凡臉色劇變，朝著甘巧曼撲了過去。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變慢了。
王凡傾盡了全部的力量，在時間的河流中掙紮著向那個身影靠近。
但是，哪怕用上了滑步，他也隻能眼睜睜看著甘巧曼熟睡的吊床從綁在樹上的一頭開始，漸漸被暴雨摧毀。
十幾米外的老人隻需要微微轉動手腕，卻是他用盡全力都無法追上的距離。
兩個月前失去愛人和同伴的痛苦和恐懼，再次湧現在心頭。
王凡隻能絕望地伸手，試圖抓住那個每天喊著自己哥哥的人。
兩天前，甘巧曼的笑顏仿佛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哥哥，比武招親的時候，千萬不要手下留情哦，曼兒可不要嫁出去！”
“為什麽？因為嫁出去以後就不能再纏著哥哥了呀！”
“除非是哥哥不要曼兒了，不然曼兒要纏著哥哥一輩子，哪怕哥哥去了地府也別想丟下曼兒！”
她叫一天我哥哥，就永遠是我妹妹！
無論如何，她也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王凡眼框中久違地出現了點點星光，他的雙拳攥緊，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一天。
瑩瑩口中的命運一刻。
那一天，自己也是如此的無力。
不同的是，那一天自己本來也會和愛人以及同伴一起死去，而這次，會死的，隻有曼兒！
這也是所謂的命運的話，這樣的狗屁命運！
我不接受！
快動起來，再快一點，這樣拖拖拉拉的身體，要你有何用！
在這一刻，王凡甚至沒有覺察到，自己的速度突然提升了一截。
但是，距離救下曼兒，依然不夠。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
仿佛聽見了王凡內心的祈禱，甘巧曼腰間的玉牌突然微微一閃。
下一刻，王凡眼前視線猛地發生了變化。
那咫尺天涯般的三米距離，瞬間消失不見，他麵前的，隻有甘巧曼沉靜的睡顏。
“趕上了嗎，太好了！”
王凡猛地抱住甘巧曼，用自己的身體化作了保護她的一道牆。
沒有給他任何思考時間，下一刻，劇痛將他吞沒。
“呀！！咦？哥哥為什麽？”
甘巧曼被突如其來的擁抱驚醒，下意識發出了尖叫，不過看到抱住自己的人時，表情化作了疑惑。
下一刻，她的視線中，隻剩下了紅色。
對她而言，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就在九天前，父親為了保護家人而死在塗山寨當家手中時，鮮血也是同樣的顏色。
哥哥？死了！
為什麽？
她的意識仿佛凝固在這一刻，就連被哥哥擁抱著摔倒在地都不記得。
隱約間，遠處傳來夾雜著震驚和憤怒的聲音：“是唐門失傳暗器暴雨梨花針，你為何會有這個東西？”
“砰！”遠處什麽東西被打中了。
甘巧曼呆呆地抱著變成血人的哥哥，腦海中一片空白，對遠處傳來的聲音毫無反應。
屠百仞將孫公公打飛後，拔刀砍出，就在刀鋒已經落在這個老人脖子上時，他強行將刀停住了。
孫公公滿臉恐懼，下半身傳來惡臭的氣息，竟然是被嚇得失禁了。
“閹狗，慶幸自己是皇帝身邊的人吧，我若不是朝廷的人，也定將你碎屍萬段！”
屠百仞收起刀，厭惡地看著趴在地上的孫公公。
隨後，他轉身走向坐在地上仿佛化做雕塑的甘巧曼。
看著被她抱在懷裏，背上已經完全變成了一灘血糊的身體，他歎了口氣道：“白姑娘，節哀順變！”
沒有人理會他，甘巧曼甚至沒有扭頭看他一眼。
而那個血肉模糊的身體，更不可能做出任何回應。
“白少俠是為了救我而死，屠某卻無法為他報仇，可惡！”
看著這對兄妹，屠百仞猛地握緊了拳頭。
“白兄弟，原諒屠某！在下還要留著有用之身報效大明。”
他突然抬起頭，冷冷的盯著遠處再次將手伸進懷裏的孫公公道：“手動一下就砍手，腳動一下就剁腳，隻要留著你這條命，皇上那裏怎麽都能解釋對吧！”
“咿！！！”孫公公嚇得發出了意義不明的聲音，手裏的東西滾落在一邊。
“這種形狀，恐怕是五毒教前代教主使用過的至寶，蠱仙盅對吧，孫公公侍候了先皇和當今聖上五十載，看來也弄到了不少好東西。”
他走過去將那個隻有巴掌大的陶罐拾起，冷冷的看著孫公公，右手扶在了刀柄上。
“颯！”
一聲輕響，幾乎看不見他有什麽動作，孫公公身上的衣服就片片滑落，變得不著寸縷。
“非男非女的怪物，真是醜陋至極。”他用刀挑飛了從孫公公身上掉出的其他可疑物後，冷哼一聲。
“屠、屠百仞，咋家可是陛下身邊的人，你想做什麽？”孫公公色厲內荏道。
“哼，你也就得意這幾天了，待我返回京城，定將你的所作所為，全數稟告聖上。”
說完，他不再理會孫公公，走向依然呆若木雞的白鬼兄妹。
“白姑娘，白少俠中了暴雨梨花針，必死無疑，姑娘太過傷心的話，恐怕會傷了身子，非白少俠所願，還請……”
他的安慰停了下來。
甘巧曼的變化出乎他的預料。
那一頭烏黑的青絲，在他說出必死無疑幾個字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白。
與此同時，甘巧曼身上開始向外迸發出極強的內力。
在內力衝刷下，塗抹在臉上的胭脂水粉，逐漸被吹飛，偽裝下的麵孔，也變得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哥哥死了，我要你們都去給他陪葬！！”下一刻，甘巧曼喊出了她以前從不過想的話，以驚人的速度向靠近的屠百仞襲去。
不過，下一刻，她的身體一軟，倒在了地上。
屠百仞收回手刀，歎了口氣：“走火入魔？竟然瞬間白頭，白姑娘這又何苦呢。”
甘巧曼暴增的內力雖然強悍，但是與他相比，依然差了太遠。
他搖搖頭，低頭看向甘巧曼的側顏，臉上的表情開始越來越驚訝：
“原來白姑娘隱藏了容顏，真正的她竟然是如此傾國傾城的美人？”
旋即，他突然理解白鬼為何外出會帶著妹妹了。
以她的武功，獨自留在城鎮裏，簡直和送進餓狼群的小羊羔一樣，瞬間就會被吃的渣都不剩。
即使是他，此刻內心也不斷湧出前所未有的悸動。
如果，能得到這個女人，死而無憾了。
屠百仞的自製能力極強，否則剛才孫公公已經被劈成幾截了。
但此刻他卻對自己的自製力產生了懷疑。
他看著地上昏迷不醒，毫無防備的美人，竟然有些壓製不住心中的悸動。
強迫自己轉過頭後，他才終於忍住了顫抖。
“白兄弟為了救我而死，我不能恩將仇報，趁人之危！而且白姑娘因為白少俠一瞬白頭時，她的心恐怕也永遠凍結在那一刻了。”
“唉，造孽！”他歎了口氣，頹喪地走向孫公公。
本來這時候他應該帶著白姑娘去安全的地方靜養，但此刻他甚至不敢去碰甘巧曼，他怕會控製不住自己。
不過，此刻赤條條趴在遠處的孫公公臉上卻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是閹人，沒有情欲，對方是男是女對他而言都沒什麽差別。
但是此刻他卻用仿佛看著稀世珍寶的表情看向倒在地上的白巧曼。
這種表情，屠百仞非常厭惡，因此，孫公公被一腳踢飛出去。
作為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是不會以為這種程度的攻擊就死掉的。
孫公公一臉怨毒地看著屠百仞，卻沒有說一句話。
而因為自己的眼神，他臉上再次挨了兩記掌哐。
不久前的屠百仞哪怕再討厭這個閹人，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但是自從看見白巧曼的真容，他心中就仿佛多了些什麽，想要找個地方發泄。
孫公公隻是正好撞上了而已。
屠百仞一言不發地低頭看著孫公公，卻比任何話語都有用。
孫公公揣摩聖意五十年，讀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
如果再敢用那種眼神看白巧曼，他會死！
再敢露出一絲不滿，他也會挨打。
轉瞬間，他的表情無比乖巧，仿佛人畜無害的普通善良老人。
如果忽略了他襠部那道猙獰傷疤。
屠百仞就這麽盯了孫公公一個時辰，直到突然聽到身後有些變化的呼吸聲後，他才提起孫公公道：
“既然塗山寨已經沒有了，我們直接去塗山鎮找那裏的裏正，另外先幫白兄弟置辦喪事！”
騎馬走出兩百米外，他才回頭看向茂密的叢林歎息道：“以你現在的功力，哪怕沒有白少俠的保護，麵對普通的江湖人士，也有自保之力了吧。”
“我在塗山鎮等你們！”
“駕!”
馬蹄聲迅速遠去！
甘巧曼的意識也漸漸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