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承諾,我應她了

  屋裏,珍珠走後,本該裹著被子睡得暖呼呼的雪姝卻在寢屋門被關上的同一時刻喚了鶯歌的名字。


  鶯歌聞聲而下,“公主。”


  雪姝抱膝坐在床上,眼圈紅紅,問“前天咱們的事才說到一半兒,你還沒跟我說具體要如何操作,你現在繼續。”


  怕鶯歌已經忘了,還特意提醒了一下“就滴血認親那事兒。”


  說完,開始吸鼻子抹眼淚。


  鶯歌怎會不知她這是在為了什麽哭,不由得心疼,上前搬了凳子坐在床邊,隨手拿了床頭櫃上的手絹給她拭淚。


  “既然這麽難受,又何必冷言相向,公主與白茯多年姐妹感情,有些話說清楚了自然也就……”


  “你,你不知道……”


  雪姝接過她手裏的絹子在臉上胡亂地擦,小嘴抿得都快瞧不見唇了。


  “連,連鶯歌你都曉得我同她多年姐妹,她……她卻好像從未覺得我拿她當姐妹,當親人,方才說的那話你也聽見了,她說什麽?沒必要……”


  夙錦兒的表情她絲毫沒有落下,她看白茯的那一眼自然包括其中。


  那日白茯同她說起在惜花路遇上夙錦兒的事她就該想到。


  依夙錦兒的性子,在明知白茯是她的人情況下怎會半句不是都不說就放人回來?


  可惜那日她心在別處,竟是一點也沒想到這一茬,今日卻看得明白,夙錦兒那一眼,分明就是在打白茯的主意。


  結果那妮子倒好,瞞著她倒也便罷,竟是連沒必要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她……他根本就沒想過在她聽來這句話含著怎樣的意思!

  鶯歌讓她這孩子氣逗得哭笑不得,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從小到大的姐妹,自然容不得別人欺負了去。


  偏白茯自我認識過頭,覺得自己是個奴才便無足輕重。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小公主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自然比誰都將這份情看得重。


  鶯歌柔聲勸道“別忘了她也是不想公主您為她的事為難,隻怕您如此作為,會傷了她的心。”


  “我知道……”


  雪姝嗚咽,揉得鼻子蛋兒都紅了。


  “我說完就後悔了,可……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總不能,總不能剛說出去就讓我收回來吧?”


  她那會兒是真氣到了。


  不單單因為白茯輕賤自己,還因為上輩子,白茯的死一直是她心底的一個疙瘩。


  重來一回,她會下決心親手解決白芪,不光是為自己出口惡氣,也為扼殺掉會造成白茯慘死的任何一絲可能。


  夙錦兒囂張跋扈咄咄逼人,夙馨玉表裏不一心狠手辣。


  不管哪一個,都不能排除她們就是上輩子害死白茯的始作俑者。


  她日防夜防,自重生以來便鮮少晚上讓白茯回漱葉院,怕的就是又跟上輩子一樣,一睜眼,人就已經從池子裏撈起來了。


  白茯那妮子不知這些事暫且就不說,但她們可是近十年的感情啊,她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鶯歌瞧著她這可愛模樣忍不住笑,問“那公主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聞言,雪姝狠狠吸了一下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還有五天不就過年了麽?我想過個舒坦點兒的年。”


  鶯歌“您的意思是……”


  雪姝收了聲,眨了眨眼裏的不適後說“上回說的法子,你跟我說仔細些。”


  鶯歌了然,但隨即想起一件事,便壓了壓聲音,說“其實公主您不用這麽麻煩,此事找王爺,輕而易舉便能成。”


  “他?”雪姝不太理解,而且,“算了吧,他那邊的事情都得他自己處理,我不想再麻煩他。”


  鶯歌搖頭,“不麻煩。”


  說著起身,俯身湊到雪姝耳邊低語了幾句。


  雪姝愕然,“真的?”


  鶯歌點頭,“真的。”


  “這……”雪姝動搖了,啃著指甲琢磨。


  鶯歌“公主若是實在不想麻煩王爺也行,便按屬下先前跟您說的法子,在那器皿上……”


  “等等,”雪姝打斷她的話,“如果真能像你說的那樣簡單,倒也不必刻意去麻煩。”


  想了想。


  “行,我看他明日是否方麵見上一麵,可以的話就照他的來。”


  鶯歌笑,眼中帶著一絲戲謔,“您的話,屬下覺得都不必問,王爺定會應。”


  雪姝臉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遂又想起白茯的事來,神情有些不自在,“你,你莫將方才我跟你說的告訴白茯,計劃的事也別。”


  鶯歌“如此,白茯該多意了。”


  雪姝輕哼,攥著被子撲通往床上一躺,賭氣般地說“多意就讓她多意去吧,總得讓她長記性。”


  說罷,衝鶯歌擺手,蒙著被子悶悶地說“你也歇著去吧。”


  鶯歌看她無意再說,便也不多言,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屋內。


  與此同時,昭王府。


  “你……當真年後便要同那丫頭定契?”


  水霧縈繞的鏡麵內,君曜俊逸的麵部輪廓有些朦朧,眸中光亮時隱時現,多了分飄渺之意。


  夙珝懶懶側臥在床邊,一手撐著頭,道“嗯,跟你說一聲,過完年準備準備,我帶她回幽之境。”


  聞言,君曜默不作聲,淡色的唇抿成一條線,片刻後說“剩下三個靈片你且如何打算?”


  問完頓了頓,沒等夙珝說話,又道“靈片未集齊,你的王之力不能覺醒,你現在這副靈體也不完全,今後還存著諸多不定因素,此時定契,契約都算不得完整。”


  一般月靈族與人類定姻親契,隻需以各自精血做引,引出彼此精魂簡單進行儀式後契約便成。


  但夙珝是王,其他類型的契倒簡單,唯姻親契需啟動王印方能進行完整儀式。


  然夙珝而今靈片未齊,王之力未覺醒,無法啟動王印,相當於他定下的王後並未獲得王印承認。


  撇開未經得王印承認的王後是不會取得族人認可這一點不說。


  日後待夙珝王之力覺醒,又或者就這樣一直不覺醒。


  不管哪種情況,他與雪姝的這個契都會隨時間的變化而發生各種不可測的變故。


  有可能是契約會在不知不覺間消失,造成雪姝精魂被吞噬,也有可能姻親契自發轉為主仆契,生死契。


  等等。


  甚至有可能在夙珝王之力覺醒時,雪姝會因受不住定在其體內的他的那縷精魂變化而暴斃。


  不管如何,作為與神獸定下契的人類,都隻可能是承擔危險的一方。


  這些夙珝早在應下雪姝與她定契時便想到了,隻是他也很無奈。


  “你不懂。”


  夙珝改了方才的慵懶,坐起身看著鏡子裏的人。


  “那丫頭愛慘了我,沒有我她不行的,我已負過她一回,她的今生,我不想再讓她哭。”


  或者應該說,他真的舍不得。


  她一哭,他的心就碎了。


  可他不清楚,應該要怎樣才能將這段情定下來。


  他說不出“我愛你”三個字,亦表達不了“我喜歡你”的感情。


  他認為他是喜歡上她了,偏這種感覺又不對。


  君曜第一次聽他說出這樣的話,卻是沒像上回那樣與他說笑。


  “何必急在一時,你不已同她在一起了麽?何需非得這時候定契?你不想她哭,便想日後她為你再死一次麽?”


  死?!


  夙珝心頭一顫,頃刻間屋中狂風乍起,墨發飛揚衣袖翻湧,他的眸光化為道道利劍,朝著鏡中那人無聲地紮去。


  “你莫惱,”君曜道,“我知你心中想什麽,隻定契,我是不讚同的。”


  不僅僅因為此時定契可能會釀成的後果,還因那不可說出口的,四千年前的神宮秘事。


  夙珝默然,眨眼間屋中已風平浪靜。


  好一會兒後,屋裏響起他低沉平靜的聲音“我應她了。”


  簡單的四個字,是他給她的承諾。


  君曜扶額,“可是你們,你們不能……”


  “刷”


  衣袖劃破空氣,鏡像於屋中消失不見,君曜的聲音也就此戛然而止。


  夙珝躺下,眼神清明地看著帳頂,再翻身,看著空蕩蕩的內側,好一會兒方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應她了……”


  便不得反悔,不得讓那些可能成真。


  因為,他應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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