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複蘇,大地之母

  安靜的林子裏偶有鴉聲掠過,無情的冷風卷起地麵的枯枝落葉,所見之處極盡荒涼。


  緊緊捏拳,鶯歌看了看不再言語的二人,心思一轉,決定自己回昭王府一趟。


  白茯跟小栗子的腳程有限,而且她去送香包時那位爺正陷入重度昏睡中,也不知能不能喊得醒。


  雖“六公主”三個字好使,但以防萬一她這邊還是去去比較好。


  想著,鶯歌不耽誤,當即將自己的佩劍取下遞到雪姝麵前。


  她這佩劍是有靈性的,關鍵時候能自己護持劍之人,小姑娘會點功夫,萬一真出了什麽狀況,有她的劍在勝算也大些。


  然就在這時,鶯歌還未來得及說話,一幕異象便讓她到嘴邊的話卡住了。


  枯木逢春般,二人腳邊原本被血水浸染的枯枝落葉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上冒出綠色新芽,且很快就染綠了當前的整片空地。


  轉瞬間殘敗的落葉被一片春意淹沒,周遭原本幹枯灰蒙蒙的一棵棵樹也在這時恢複了春日裏才有的生機。


  草長鶯飛百花競開。


  白的梔子,黃的迎春,紅的虞美人,藍的矢車菊,等等。


  五丈之內,本不該在此地出現的花在這短短的須臾間全開了,花香四溢蝴蝶不請自來,哪裏還看得出一盞茶之前的半分陰森。


  然而這還不止,不僅花草樹木。


  鶯歌朝雪姝看去,就見本來傷痕累累慘不忍睹的世子爺身上的傷居然也在這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公主……”


  鶯歌揉揉眼,深覺不可思議,朝雪姝低低地喚了聲。


  但雪姝並沒回她,而是仍舊跟方才一樣輕擁著夙嘉,雙目微閉神情溫和,一隻手輕撫著夙嘉的發,眼角的一滴淚落至地麵,那處赫然開出一朵粉色薔薇。


  像,真的太像了……


  鶯歌看著她,腦海裏浮現出兩個字——淨神。


  淨神,又名“大地之母”。


  同其他具有攻擊神力的神不同,淨神沒有奪取性命的能力,甚至一隻螞蟻她都踩不死。


  她的能力是“淨化”與“複蘇”。


  無論多麽汙穢多麽邪惡,淨神隻需用她那慈愛的目光看上一眼,便能將所有汙穢之物除去。


  她的呼吸與天上地下的空氣融為一體,她的慈愛能包容這世間萬物,能賦予萬物生命。


  凡她所到之處,必定生機盎然萬紫千紅。


  然世間生命不是隨便便能賦予的,淨神因此成了九重天數萬年來唯一一個不能隨自己意願來人間的神。


  任其交替多少代,除非王諭,否則她連自己的神殿都不得出半步。


  她與淨神有過一麵之緣。


  但那時的她並未真正見識過淨神的能力,見過淨神能力的人放眼整個九重天少之又少。


  能確定的便是,唯有淨神有此能力,而眼前的小姑娘無論是在神情還是能力上都跟慈愛的淨神所差無幾。


  若眼前之景真是淨神的“複蘇”能力所致,那麽世子爺身上的傷便不是愈合而是新生。


  可六公主是人類,為何會有和淨神相似的能力?


  再者六公主如果真跟淨神有關,又為何會流落人間,甚至在這之前日子過得還不如普通人?


  鶯歌百思不得其解,眼瞧夙嘉身上的傷一點點消去,她多少鬆了口氣。


  撇開目前的異象不說,若此番下來真能除去世子爺身上的汙穢,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


  隻過後,六公主的身份勢必得從長計議,也不知他們家那位爺在得知此事後會作何想。


  還有世子爺此番遭劫的緣由,亦勢必得追查到底。


  “你們準備抱多久?”


  男人清冷的嗓音自上方傳來,打斷了鶯歌的思緒,也打斷了這難得的靜謐。


  鶯歌循聲抬首望去。


  男人抱臂立於樹巔,白衣翩翩蘭芝玉樹,幾隻彩蝶於其周圍飛舞,美得宛如一幅畫。


  “爺,”鶯歌神色一斂,抱拳跪地。


  夙珝冷眸微側,俯視了她一眼後並未馬上下來。


  而是就這般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底下的二人,麵無表情,不知作何想,鶯歌見其一言不發,亦不敢在此時出聲。


  夙珝的話說完沒多會兒,雪姝緩緩睜眼,像方從夢中醒來一般。


  她稍微拉開與夙嘉的距離,將身上的傷已痊愈卻閉眼未醒來的夙嘉輕靠在樹幹上,然後抬頭看上去。


  一上一下,對上男人的目光的這瞬間,雪姝如釋重負,“阿珝,你什麽時候來的?”


  夙珝鳳眸微眯,放下手緩緩落下,最後停至她跟前,看了看夙嘉後才回道“早來了。”


  也就是說他都看到了?

  鶯歌微訝,不確定地看了看他。


  雪姝鬆開夙嘉站起來,卻莫名雙腿發軟。


  “起來,”夙珝朝她伸手,表情看上去依舊有些冷。


  雪姝將自己的手搭上他的,卻是還未來得及自己站起來就被他一把拽進了他懷裏。


  夙珝緊緊攬著她的腰,低頭看著她,“如果我沒來,你打算這樣抱他多久?”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他故意在雪姝腰上掐了一把,懲罰意味十足。


  雪姝吃痛,扭頭看向夙嘉,“夙嘉他……”


  “我問你話,”夙珝不滿她開口就提夙嘉,又將人往懷裏帶了帶,“我不來,你打算抱他多久?”


  雪姝不明白,都這個節骨眼了他竟還有心思計較這些。


  可看他的表情不像是玩笑,不想真為這事氣上,雪姝便認真解釋道“他痛得很,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


  說完再次看向麵色寧靜的夙嘉。


  然而,當她看到夙嘉周圍的異樣時她懵了,“這是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了?”


  她這一問,不僅鶯歌,連夙珝都怔了怔。


  “公主,您……您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嗎?”鶯歌問。


  雪姝搖頭,隨即推開夙珝,一臉茫然地看了看兩人,最後視線落在夙嘉身上,“什麽怎麽回事?我不知道啊。。”


  說完看向夙珝,問“阿珝,這是你做的嗎?”


  鶯歌啞然,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隻看向自家主子,看他如何作答。


  夙珝看著雪姝,腦海中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快得他來不及捕捉。


  隻在看到眼前這雙桃花眼看到自己的倒影時心裏像被什麽紮了一下,痛得他瞳孔微縮。


  沒讓雪姝等太久,短暫的沉默後夙珝煞有其事地微微頷首。


  雪姝沒有懷疑,見其肯定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接著在過去探了探夙嘉的鼻息後問“那他應該沒事了吧?”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夙珝依舊頷首。


  “那就好,”雪姝的心徹底放到肚子裏了。


  方才看鶯歌的樣子還以為連他都沒辦法,原來是她想錯了。


  她就說嘛,他是月靈族的王,什麽鬼玩意兒的侵蝕,在他麵前壓根不值一提。


  鶯歌看著兩人,未置一詞。


  看著眼前美景,雪姝忍不住伸展雙手深吸一口氣,沁人心脾的香氣在鼻間縈繞,全身都輕鬆了不少。


  不過,現在可不是放鬆的時候。


  “我們先帶夙嘉回去吧,這裏……”雪姝轉向夙珝,警戒地看了看四周。


  現在她心裏好多疑問,譬如夙嘉為何會來此地,為何會被傷成這樣,而她為何又會預見到夙嘉出事。


  種種,本就覺得那個和尚的事不會簡單的她現在感覺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嗯。”


  夙珝淡淡地應了聲,隨即將夙嘉扔給了鶯歌,自己則帶著雪姝騎上雪姝方才騎的那匹馬。


  “爺,那這……”


  臨走之際,鶯歌回首看了看那片生機盎然的地方,想著要不要處理了。


  夙珝回頭看過去,薄唇微抿,隨即衣袖一甩,隻聽寒風呼嘯而過,轉瞬間那片春日消失得無影無蹤。


  “噶噶!”


  鴉鳴聲在空中回蕩,四人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林子之外。


  而這時,夙嘉方才靠過的大樹旁現出一道人影,其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梨花荷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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