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拜別,從此無關

  夙珝的心陡然一抽,有那麽一刹那,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人緊緊攥在手裏,痛得他險些喘不上來氣。


  為何……


  為何她的眼神看起來如此決絕?

  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他?


  分明他才該是對她失望至極的人……


  冰涼的淚珠滾落下來砸到他的手背上,明明一片冰冷,夙珝卻覺那淚如烙鐵,灼得他心尖一顫。


  下一刻,夙珝猛地鬆手,嬌小的人兒就這樣從他手中滑落無力地跌倒在地,猶如一塊被棄的布帛。


  夙珝腳下虛浮,繼而後退了兩步,他看著那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腦中有片刻的空白。


  他這是怎麽了?

  不過是個自不量力的丫頭片子,他有什麽可下不了手的,他……


  “王爺,皇後娘娘到了。”


  喜貴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現在興雅居,您跟公主是現在過去還是等會兒?”


  他的聲音成功將夙珝的思緒拉回,然眼眸微轉,薄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


  六丫頭……


  “王爺?”


  喜貴沒得到回複,又聽裏麵沒動靜,於是敲了敲門後將門打開一個縫探頭進來。


  這一看,喜貴當即大驚失色,“六公主!”


  白茯聞言扭頭看過來,險些魂飛魄散,哪裏還顧得上禮節,衝進來便將雪姝抱到懷裏,“公主!公主!”


  喜貴對外麵道“快,請大夫!”


  說罷垂眸,剛巧看到那小姑娘白皙的頸子上清晰的幾個指印,喜貴不禁一急,轉而看向自家主子。


  “王爺,您……您這是做什麽啊?!您便是再生六公主的氣,也……”


  “咳……咳咳!喜……喜貴公公……”這時,白茯懷裏的人幽幽轉醒。


  “公主……”白茯嚇得眼淚都出來了,將自家主子緊緊抱著,想就這麽給她暖身子。


  “誒!”喜貴轉過來,慈和又擔憂地看著咳得滿臉通紅的小姑娘。


  雪姝咳得幹嘔,大顆大顆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不斷從她臉上滾落。


  但不管是脖子上傳來的痛,還是喉嚨牽扯的痛,都沒有此時此刻她的心來得痛,哪怕是上輩子拿刀往自己身上痛,也不及現在來得千瘡百孔。


  “不用了,”雪姝緊緊抓著白茯的胳膊,踉蹌著站起來。


  喜貴忙上前攙扶,抬頭朝男人方向看去,本想著他能說點什麽關心人的話。


  誰知卻隻見他一臉冷冽地站在那,俊眉緊蹙,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王爺……”


  喜貴無奈。


  他家這主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二十六歲的大男人,竟跟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這般較勁,前些天不知是誰,寵得連夾菜這種細活兒都幹了。


  如今卻又將人折騰成這樣,這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不成心讓人小姑娘難受麽?


  雪姝笑了笑,靠著白茯起身後看向滿臉冷色的人,然後緩緩朝其福了福身,“謝王爺……不殺之恩……”


  夙珝身形微怔,輪廓分明的下顎因她這句話而緊繃。


  喜貴“六公主……”


  雪姝吸了吸鼻子,垂首擦去眼淚,強忍著不讓自己顯得過於軟弱,笑著說“多謝喜貴公公這幾日的照料,感激不盡。”


  說罷,還朝他福了福身。


  喜貴趕緊虛扶一把,“六公主言重了,這如何使得。”


  雪姝抿嘴笑笑,隨即慢慢從袖間拿出一物,顫抖著遞到喜貴手上。


  喜貴“這是……”


  雪姝卻是什麽也沒說,隻將東西給了他後便深深地朝男人方向看了一樣,再次衝他行了禮。


  “小六拜別王爺,王爺……珍重。”


  一個連皇室血脈都不是的棄嬰,居然還曾想高攀他這般的人,當真是癡心妄想。


  夙珝聽著她這疏離的語氣,莫名覺得冷得厲害,明明胸中火氣未泄,卻如何也發不出聲。


  喉間像魚刺卡著,吞咽著都疼,隻眼睜睜瞧著那病弱嬌小的人轉身,最後消失在視野裏。


  “王爺,您這……唉!”


  無方,喜貴將手中之物放在桌上,大步去追了出去。


  喜貴一走,房間徹底安靜下來,夙珝美目輕轉,視線落在那放在桌上的東西上。


  他咽下喉間不適,皺著俊眉朝那邁出兩步,隨後將那東西拿到手裏。


  精致的繡竹小香囊,上麵繡著一個“羽”字,撚了撚,裏麵似有一塊硬物。


  夙珝薄唇緊抿,指尖隻從其表麵輕輕一劃,小香囊便開了口,而藏於幾片幹花瓣中的東西在這時掉了出來。


  “當”


  輕輕的一聲,落在桌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夙珝眼簾微垂,目光隨那東西落於地上,最後定格在那抹青蔥的綠色上。


  綠玉髓。


  珝,羽。


  夙珝手一鬆,小香囊就這麽落到了地上,悄然無聲。


  ……


  “六公主,您別放心上,王爺近幾日上火了,所以脾性才大了些他實則是在意您的。”


  去興雅居的路上,喜貴跟在雪姝身側勸著,就怕真傷了小姑娘的心。


  說實話他對這位六公主還是挺喜歡的。


  聰慧機靈不說還有膽量,分明連宮宴都沒怎麽參加過,卻敢以昭王的身份在朝堂與皇上對峙,這等才智勇氣,好多皇子都比不上。


  而且對待他們家王爺也是恭敬有禮細致入微,為調換回身子,還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


  他想不通,這麽好的姑娘,怎麽就礙著他們家那位爺的眼了?


  “沒事的公公。”


  雪姝由白茯攙著,扯了扯嘴角,甕聲甕氣地說,“不幹王爺的事,是我自己出言不遜惹惱了他。”


  她這麽說喜貴心裏更不是滋味,這小姑娘不清楚,他卻是知道的。


  他們家王爺從換回身子那晚上起就怪怪的,一提及六公主不是冷言冷語就是陰陽怪氣。


  嘖!

  喜貴暗暗咂嘴,想說還是請大夫看看再走,可見她雙目通紅,一副明顯強忍著不哭的模樣,他硬是沒把這話說出口。


  且不說皇後還等著,單論事情都這樣了,再把人留在昭王府,怕是更傷人心。


  無奈,隻得默默歎了口氣後將人送往興雅居。


  路上,雪姝盡量不讓自己去想方才的事,眼淚若出來了她便拭去,再出來,再拭去。


  她現在要去見的人,要回去的地方,都不是能由她兒女情長的。


  這不正好麽?

  回了宮,全心全意為上輩子的自己跟那條無辜的小生命報仇。


  他那麽大本事,什麽時候需要她保護了,既然她這麽礙他的眼,那她以後不出現在他麵前就行了。


  不就是要吃個孩子麽?


  反正她不能生了,夙承勳他們愛設計他跟哪個女人生就跟哪個女人生,跟她沒關係!


  對!跟她沒關係!

  “六公主,到了,”興雅居前,喜貴的聲音響起。


  雪姝忿忿,深吸一口氣強忍著不哭,將披風往脖子上攏了攏後進入興雅居堂屋。


  一進屋,便見一身華服的秦婉如坐在屋中最上位,兩側站著上次來的林嬤嬤與另一個麵生的嬤嬤。


  吞下喉中不適,在白茯的攙扶下,雪姝緩緩上前來到秦婉如麵前,準備跪下請安。


  “免了吧,”秦婉如放下茶杯,開口打斷了雪姝的動作。


  雪姝福了福身,“謝母後。”


  秦婉如聽她聲音如此沙啞,不由有些驚訝。


  先前倒是聽人說她在昭王府突發風寒,沒想到這麽嚴重,聲音都快聽不清了。


  瞥了她一眼,秦婉如越過她往堂屋門外看去,心思一轉,問“如何沒見著王爺?”


  聞言,喜貴方要說話,雪姝卻搶先一步說“王爺身體不適,讓兒臣轉告母後,說多有怠慢,還請母後勿怪。”


  喜貴翕了翕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身體不適?


  秦婉如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眸中一抹厲色一閃而過。


  嗬,當真是好大的架子,她親自來他昭王府,不出去迎接也就罷了,如今竟連麵都不露。


  她倒要看看,他夙珝還能囂張到什麽時候!

  想著,秦婉如這才將視線落到雪姝臉上,將其上下打量了一番後由林嬤嬤攙著起身來到她麵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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