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外酥裏嫩
“女俠饒命!”一個粗布大漢跪在地上,拚命磕頭。
他剛拿到銀子,正在與弟兄們喝酒,準備吃飽喝足了就去幹大事,但是他們的酒才喝到一半,一個水綠衣少女就踢門而入。
他惶恐地看了看旁邊的屍體,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要隨他們一起共赴黃泉。
“吧,你是什麽人?誰派你來刺殺我的?”江寒微坐在八仙桌上,吃著花生米,腳不安分地來回晃著。
“女俠,我不知道。我們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並無門派,我們是拿錢辦事。”他偷偷瞥了一眼她,眼珠左右翻轉,在她抬頭間立即低下,聲音急促不安,“給我們錢的人蒙著麵,我們看不清樣子。”
她拿起桌上的一袋銀子,掂拎,隨便丟下,:“就這麽點啊?都不夠你們買棺材板。”
“生活不易,我們隻能見活就攬。”他擦了擦額頭的汗,低頭回答。
“我勸你還是實話吧,我脾氣挺好的,但是我哥哥脾氣不怎麽好。”她眼角掃了一眼倚在門口的梅君闌,“如果我隻是卸你一條胳膊,我哥哥就是將你的肉一片片割下來,邊審問邊吃肉。他尤為愛吃舌頭,裹上麵粉油炸,外酥裏嫩。哥哥常,人嘛,長著舌頭就是用來話的,若是什麽都不,還不如割了,你是不是?”
粗布大漢抬頭看了一眼倚靠在門邊的年輕男子,斜射進來的陽光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看不清模樣,他白衣勝雪,左襟上鏽著一枝紅梅,傲然綻放,衣領袖口處有銀絲鏽邊。
他看都未往裏麵看過,而是閑散地把玩著手中的折扇,仿佛裏麵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像是一個清閑自在的少爺。
“女俠,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他咽咽口水,磕頭,聲音更淒厲,磕頭聲音更響。
“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她大失所望,沮喪地拍拍手,抖掉手上粘的花生衣。
粗布大漢心中大喜,臉上露出喜悅,急忙磕頭感謝,但是額頭的汗珠仍不斷落下。
“我這次要不我們換一下,我嚐一下舌頭,你嚐一下耳朵?”江寒微扭頭向著梅君闌,表情認真地推薦美食,“耳朵清蒸時加上薑片,可去腥,再配上秘製的蘸料,清脆有嚼勁,絕對比油炸舌頭好吃。”
陽光將躺著的幾具屍體的影子也拉得長長的,平靜安詳,如熟睡一般。
粗布大漢的笑容僵住了,汗如雨下,呼吸也變得粗重。這熟練的操作,原來他們真是專吃人肉的家夥。
白衣男子的折扇在掌心拍了幾下,似乎在認真考慮,片刻之後,大漢看到他輕輕點點頭。
“嘿,你好不好?”得到回答,她轉頭看著粗布大漢。
“女俠,大俠饒命啊!我皮糙肉厚,不好吃。”她的笑容真爛漫,粗布大漢卻看得心裏發怵。
“你吃過?怎知不好吃?”她疑惑地蹙眉,目光在他的耳朵和嘴上流轉,喉嚨微動。
“我……我們是飲鴆門的人,其他的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求女俠饒命!”他再也顧不上別的,隻知不斷磕頭,話都得不利索。
“哦,這樣啊,謝謝啦!”她淺淺一笑,轉身走向梅君闌,“走吧,好你要請我吃飯的,我想吃黃酒燜豬耳,金絲鴨舌。”
粗布大漢癱坐在地上,手腳不斷在哆嗦,他遇到的都是什麽人啊?
酒樓。
“你到底有幾件這種衣裳啊?一身好好的衣裳偏偏讓你穿得娘裏娘氣的。”一入眼便是他衣襟上的紅梅,她微蹙著眉頭,他的每一件衣服都有一枝紅梅,在衣襟或衣袖或下擺……仿佛少了紅梅他便活不了一般。
“多日不見,你庸俗依舊,本公子這是風雅。”梅君闌搖著扇子,扇麵上竟然也是一枝紅梅。
“梅君闌,就你風雅,再風雅也是個賊,別給你梯就上牆。”她移開視線,不再看那枝紅梅。
梅君闌俊朗,動作優雅,看他就像看一幅絕美的畫,無論從那個角度看來都是絕佳的視覺享受。他確實是她見過最雅的賊,衣著講究,談吐得體。
她知道,以他的身份,根本無需當賊,可是越是有錢的人,行為就越奇怪,她將當賊可以理解為他的一種惡趣味。
他眯眼眼看著她,似有不悅:“你怎麽不斬草除根?不怕他通報飲鴆門?”
江寒微嗅了嗅手中酒的味道,眉頭一皺,不是好酒:“他出賣了飲鴆門,自知死期不遠,逃跑都來不及還敢回去通風報信?”
她雖如此,但他知道她其實就是心慈手軟,能不讓她動手,她都盡量不動手。
她搖搖酒杯,看著淡黃色的酒在杯中晃著,這攪起的風波隻是杯中酒的輕微蕩漾嗎?
她知道不能依靠夕攬,什麽保護她,鬼才信他。如果他是真心要護她,就應該幫她將幕後黑手揪出來,而不是僅僅替她擋掉一批又一批的殺手。既然他不可靠,那隻能她自己動手查出真相。
果然還是梅君闌最靠譜,替她揪出了一個刺客窩點。
飲鴆門?一個欺軟怕硬的邪派,竟然敢動我們雪痕城?它又是被何人唆使?
“梅君闌,那件事謝啦!”她回過神來,給梅君闌倒了一杯酒,由衷地感激。
“江寒微,本公子真不該應了你那差事,害本公子險些丟了性命。”梅君闌悶哼一聲,想起那件紅梅白衣,就覺得可惜非常。
“你不還好好活著嘛,你是九條命的貓,怎麽可能會死?”她相信他一定不會出事,如果會那他就不是千手梅郎。
“別拿那種長毛長虱的玩意跟公子比。本公子真是瞎了眼,才會結交你這個朋友。”他有些無奈,自己認定的朋友,再苦也得忍住啊!
“你費盡心思將冰蠶軟甲送到孟罹手上,不僅招惹了夕攬,還得不到孟罹的感激與庇護,真是得不償失。”他眉頭微皺,她完全不將自己的命當作命。
“江南柳家柳莊主想要暗度陳倉,那我就幫幫他咯,沒有其他地方比神木宮更適合存放這世人爭奪之物了。至於夕攬嘛,他還不至於對我痛下殺手。”
柳莊主宴請賓客,表麵為了感謝沈諾二人將冰蠶軟甲送回,實在是暗地裏策劃了假裝偷走冰蠶軟甲,製造讓世人以為冰蠶軟甲不在柳家的假象,好終止武林人士對柳家的覬覦。
這樣的計劃連她都瞞不住,更別提那兩隻老奸巨猾的狐狸,既然如此,她便幫他絕後患。她思量再三,青衣樓是不可能再送去的,那她考慮的就隻有神木宮了。
“哦。”他隨意應一聲,並不覺得這是可高心事,冷言冷語道,“不要命。”
“哈哈,怎麽?自詡逍遙無牽掛立世的千手梅郎也會擔心我?請君放寬心吧。”她擺擺手,臉上多了些許戲謔的笑容。
唯唯諾諾、縮手縮腳成不了大事,她承認她此次的行為賭的成分多一點,但是她賭對了。她是生的賭徒,幸運總是願意站在她這邊的。
“江寒微,你這是刀尖上舔血。”他惱怒地吼道,就如他第一次見她時的情況一樣,她完全不將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江湖人哪個不是在刀尖上舔血?活著不就是要活得轟轟烈烈的嗎?”她反問。
“江寒微!”他語氣激動,漲紅的臉沒了風雅,讓她尤為驚訝,良久他才緩緩,“本公子不想再失去一個摯友。”
她會意一笑,隻是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他別過臉,並不領情。
“既然你那麽關心我,不如再幫我辦件事?”突然,她陰惻惻地盯著他的俊臉,笑意中藏著狡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