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堯川看著她鼻頭都凍的通紅,縱然心裏有怒氣,也消散了不少。
幫她把雨衣的帽子戴好,低聲問:“怎麽來這裏也不給我打電話?”
鍾意看著細雨中的男人還有些懵,好半天才說:“你怎麽來了?”
“我嶽父嶽母的墳墓出了問題我不該來看看?倒是你,找了別人幫忙,那我算什麽?”
這話酸溜溜的,連雨都有了醋味。
鍾意忽然就明白過來,“你說黎耀哥哥吧,他是碰巧執行任務遇上的。你看我什麽都不會,幸好遇到他。”
說完後她又後悔了,帶著一點討好的笑容拉住了他的手,“我不是沒想到找你,是怕你不樂意。”
看著她濕漉漉小臉兒上的一點低落,他剩下的那點怒氣也化為烏有,聲音也溫柔了不少,“為什麽?”
“你都不樂意娶我,又怎麽樂意管我家裏的事?你看看,鍾家的人分了我父母的財產,墳墓出事都覺得晦氣不願意管。”
鍾意說這個的時候很平靜,甚至臉上帶著一種習以為常的漠然,可季堯川心口卻一疼。
她是覺得,自己比她鍾家那些人更不在乎她吧。
壓下心裏的憋屈,他對身後的人說:“立刻去幹活。”
這時候黎耀也過來了,他對鍾意說:“鍾意,我給你找的人馬上就來了。”
沒等鍾意說話,季堯川就大聲說:“不用了,我已經帶了人過來。”
鍾意有些歉意,“黎耀哥哥,我丈夫他帶人來了,剛才給你添了不少麻煩,謝謝了,等哪天我請你吃飯。”
黎耀看了季堯川一眼,也沒有表現出不高興,“沒事,那既然你們自己能處理,我去那邊看看了。”
“那你要小心,黎耀哥哥。”
季堯川全程黑臉,對這個黎耀哥哥充滿了生理性厭惡。
等黎耀人走遠了,鍾意說:“黎耀哥哥說--”
“他算你哪門子哥哥?”
鍾意糯糯一笑,“對喲,人家是黎家貴公子,當然不是我哥哥,我這麽說不是為了拉近關係嗎?方妮怡在外麵就這樣跟客戶拉近乎的,她說叫人叫的甜點不吃虧。”
男人冷冷一哼,“你也可以跟我拉近關係,還用的著去求別人嗎?”
鍾意低下頭,小聲嘟囔,“跟你拉近關係,你不還是別人的關係嗎?我多拉點關係怎麽了?”
“你說什麽?”
“沒說什麽--我說堯川哥哥,堯川哥哥。”鍾意挽住了他的胳膊,仰頭叫的那叫一個甜。
季堯川卻高興不起來。
也不是不高興,有那麽點高興,可他更清楚鍾意不過是為了“拉近關係”“迫於情勢”,沒有真心。
曾經不需要人家真心的男人,現在卻因為人家不夠真心難受,他都要把自己給嘔死了。
鍾意卻不管他腦子裏亂想什麽,她著急處理父母的事情。
好在季堯川雖然別扭,辦事確實靠譜的,很快就安排好一切,然後讓鍾意回去。
“這裏有我,我讓人送你回去。”
鍾意不想,一會兒起骨灰盒那麽重要的事情,她不想要交給外人做。
“等把骨灰盒起出來後我再走吧,起碼我得給我父母磕個頭,跟他們說聲抱歉。”
“不行。”他的語氣不容置喙,“你還沒出小月子,要是受了寒氣,身體會垮的。”
“你這聽誰說的呀?”
“我說不行就不行,鍾意,你是不是要惹我生氣?”
鍾意卻也很堅持,“季堯川,那是我爸媽,你讓我不在場?”
季堯川氣的不行,但看到她臉上的堅持還是妥協了,他跟身邊的人說了點什麽,那人立刻離開。
鍾意沒精力去理會他身邊的人,穿著過大的水鞋往墓坑那邊走。
季堯川皺皺眉頭,邁步跟上。
工人們還在活忙,雨越下越大。
季堯川沒穿雨衣,下屬把雨傘高舉在他頭頂。
他伸手接了過來,罩在自己和鍾意頭上。
鍾意穿著雨衣不怕淋,隻是有被風吹亂的雨絲飄到她臉上。
他盡量把傘往前傾,擋住了作惡的雨絲,而鍾意的注意力全在坑裏,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好心。
一會兒,他把人拉過來,遞給她一杯熱熱的奶茶。
雖然隻是那種用一次性紙杯裝著的速溶奶茶,可在這種鬼天氣裏能喝到熱乎乎的,鍾意就覺得這是她喝過最好喝的奶茶。
季堯川還拿了幾個暖寶寶,給她解開雨衣後,貼在了小腹後腰等位置。
裏外交加,鍾意很快就暖和起來。
她吸吸鼻子,發現季堯川身上的西裝都濕了大半,而他手裏的傘大半是在自己頭上的。
有些過意不去,她把奶茶的吸管送到了他唇邊,“季堯川,你也喝。”
周圍好多幹活的人,季堯川下意識的把頭偏到了一邊去,甕聲甕氣的說:“我不喝。”
論磨人,沒有誰能比得過鍾意了。
“你喝嘛,就一口,求求你,堯川哥哥,好哥哥。”
她軟著嗓子叫哥哥,哪怕在寒風冷雨裏,季堯川的身子也麻了半邊。
再看著她雨帽下露出的濕漉漉的小臉兒,真想是被雨打濕的花骨朵。
喉結滾了滾,他低頭,吸了一口。
鍾意滿意的眯起眼睛,“好喝嗎?”
他冷著臉就是不肯承認,“一般。”
“我反正覺得很好喝,你再喝一口。”
季堯川給她纏的沒辦法,又喝了一小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這吸管上全是她的鈴蘭香味。
這時候,骨灰盒已經給請起出來。
鍾意父母去世的時候她隻有8歲,懂事,卻更懂得可憐和悲傷的年紀。
這些年,她怕自己難受,也怕家裏人看到說她白眼狼,她幾乎沒去動過父母的遺物,也不去看他們的照片,記憶似乎淹沒在長河裏,她似乎忘記了他們的模樣。
而父母大概也感知到她的不孝和不上進,從來都不入她的夢,時間長了,她真的就把倆個人的身影給模糊了。
可現在一見照片,她才明白她從來沒有一刻忘記,反而那些美好的過去都鐫刻在腦子裏,哪怕時間再久也沒法磨滅。
雨帽下,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了骨灰盒的照片上,鍾意默默的哭,一聲不吭。
她沒資格,用自己的委屈去打擾沉睡的父母。
季堯川微微攏起眉頭,輕輕的把她摟在懷裏。
“別難過了,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