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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2 一個良知覺悟的人(一更)

  「垃圾!」那年輕男人又重重地踹了他一腳,這才攬著懷裡的女人揚長而去。 

  地上很冷,刺骨的寒意滲進了他單薄的衣服里,他的臉也貼在地上,沾滿了積雪,他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寒冷。渾身劇烈的疼痛讓他保持著最後一刻的清醒,他努力地拿起被自己護在懷裡的手機,眼前有些模糊,卻依舊看清楚了屏幕上保持著通話的畫面,眉心不由得緊緊地蹙在一起,她是不是什麼都聽到了?還是,是因為他眼花看錯了? 

  「喂!你能聽得見我說話嗎?」余歸晚嘗試著跟那邊的人說話,可是除了呼嘯的風聲,她聽不見其他任何的聲音。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是當場死亡,我沒有勇氣趴在陽台上看她一眼,立刻就迫不及待地從家裡逃了出去。」 

  他們之間終究是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許某一天在街角遇上,她甚至不會多看他一眼,就那樣不著痕迹地在人群里擦肩而過…… 

  …… 

  「你剛才說,他要去自首?凌薇真的是他殺的嗎?」 

  「我……」易揚微微一怔,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他現在就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可是一想到可憐的父母,他胸口那處柔軟的地方猛然一揪,痛得他覺得連呼吸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有寒冷的夜風,夾雜著細碎的雪花穿梭在這個城市的每一條街巷。那些走到人行道上洋溢著幸福笑容的情侶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在離他們幾米之遙的地方安靜地躺著一個受傷的男人,他的呼吸有些微弱,身上已經落了一層稜角分明的雪花。 

  曾經,很長的一段時間,每天醒過來只要能看到這一張精緻的小臉,他就會覺得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密密麻麻的雪花從高空中飄下來,就像是鋪天蓋地被扯碎的棉絮一樣,地面上如同落了一地的白霜。 

  那一瞬間,易揚突然意識到,自己開始變了。 

  「嗯。」余歸晚抿唇,淺淺地笑了笑,「你想跟我說什麼?」 

  易揚微微愣了一下,他聽到她的聲音了,不是他在做夢,她的聲音就響起在耳邊,那樣的真切。他緊緊地握著手機,指關節幾乎泛白,嘴裡艱難地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 

  「小靜,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我懷孕的緣故?怎麼現在越來越心軟了?」 

  「能!」 

  斂下眼底的那一抹異樣,易揚自嘲地笑了一聲,艱難地說道:「其實,你不用解釋的,我知道小靜挺討厭我,你能有像她這樣的好朋友,我心裡也替你開心。」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能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易揚緩緩地扯開嘴角,牽出一絲極淺的笑容來。 

  忽又想起什麼,連忙說道:「我沒有將你住院的事情告訴他們。」 

  余歸晚緩緩地勾起唇角,昏暗的光線下,看不真切她的容顏。她說:「小靜,他告訴我,凌薇的死跟他有關係,他要去找這個案件的負責人自首。」 

  他一言不發地沉默著,眸色微斂,卻依舊能看到他眼底深處的那一抹黯然之色。 

  易揚說話的語氣有些低沉,也有些虛弱,那一雙布滿了血絲的眼睛里掠過一抹愧疚之色。他似是在回憶著是什麼,眉心緊緊地擰在一起,就像是一團亂糟糟的麻花,眸色也一寸一寸地黯淡下去。 

  他終究是無法剋制住自己心底的**,在那一個晚上,趁著微醉的酒意,他背叛了他們的愛情。 

  狹小的車廂里,有暖氣源源不斷地輸送進來,溫暖如春。 

  「謝謝。」易揚輕聲說道,他又抬眸看了一眼楊靜,「我有話想跟晚晚跟單獨說,你能出去等一下嗎?」 

  「易揚,我警告你,一會兒要是發現晚晚少了一根頭髮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扔下這句惡狠狠的話,楊靜轉身離開了病房。 

  **是罪惡的根源。 

  余歸晚安靜地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目光透過擋風玻璃窗,一直望著遠處旋轉著的雪花,透過那些密集的雪花,遠處的盡頭是一片灰濛濛的巨大蒼穹。楊靜在認真地開車,也沒有說一句話,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樣。 

  易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他的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胸口,易揚沒有勇氣將自己這一刻的處境告訴她,他甚至覺得自己撐不下去快要暈倒了。下一刻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掛斷鍵,在昏迷之前,他還是艱難地撥下了「120」急救電話,他不能就這樣死在街頭,他還有父母需要贍養。 

  易揚早就感覺到楊靜對她的冷淡,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忽又想起什麼,楊靜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就連唇畔的那一抹笑意也斂了去,一本正經地問道:「晚晚,你們單獨在病房裡的時候,他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跟我說了……」 

  「醒了就好,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蕩,需要靜下來好好休息。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那我跟小靜就先走了。」余歸晚淡淡地望著他,唇畔漾出一抹清淺的笑意。 

  楊靜有些不樂意,可是看到余歸晚已經答應下來了,她也就沒再拒絕他。 

  「我一開始想要救她的,可是一想到那一張感染了艾滋病毒的化驗單,我鬆開了自己的手,甚至還用力推了一把,她的身體立刻就飛了出去。」 

  可是,最終也逃不過宿命…… 

  「應該算是一個意外吧!」余歸晚輕輕地抿著唇角,眉心下意識地蹙了起來,目光的焦距落在濕漉漉的地面,「據我所了解,這樣的情況在法律上不會被定性為蓄意謀殺,雖然他也有殺人的動機,但是對於一個深知法律的律師來說,還不至於愚蠢到那個地步。」 

  再醒過來的時候,易揚感覺到了一絲絲貼著皮膚的溫暖,他努力地撐開眼皮,一個模糊的身影令他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眸中,他甚至來不及的躲閃,他看到那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龐…… 

  「晚晚,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凌薇是怎麼死的嗎?我現在就告訴你……」13acv。 

  「你知道的,小靜一直都是這樣直來直去的脾氣。」余歸晚淡淡地解釋道,安靜地等著他說出想要跟她說的話。 

  透過暗色的車窗望出去,無垠的夜幕一片漆黑,借著路邊昏暗的路燈光,依稀能看清楚從高空中飄落下來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鋪天蓋地地落下來。像是扯碎的棉絮,又像是四月天里紛飛的柳絮,斑駁的地面上落了薄薄的一層。 

  「易揚,你給我聽好了,我去找你並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你的父母。」 

  有行人走過,留下無數個不知道延伸到哪裡的腳印。 

  路邊那一排高大的法國梧桐早已經落光了樹葉,光禿禿的枝椏落了一層薄薄的積雪。 

  「易揚,你現在在哪裡?我跟楊靜過去找你。」余歸晚聽到他的回應,連忙說道。 

  余歸晚不由得皺了皺眉,總感覺他那頭出事了,她心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插手的,畢竟,現在的他們比陌生人還要陌生一些。可是她放心不下,只是因為家裡那兩個可憐的老人,易媽媽的心裡一直念著他,除了他,其他的人都已經不認識了,易爸爸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肯定也是特別的難過。 

  楊靜猛然一驚,一腳剎車踩下去,直接將車穩穩地停靠在了路邊,滿臉的不可思議,她以為是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幻覺。 

  「你總算是醒了!」一旁的楊靜沒好氣地說道,語氣冷若冰霜一般,「要是覺得有哪裡不舒服的話,你就吱一聲,醫院會替你做一個全面檢查的。」 

  他說:「那一天晚上,她很晚才回家,在酒吧喝了很多酒,又磕了葯,回家之後就跟我吵了起來,我們一直從客廳吵到陽台上,或許是出現了幻覺,她竟然從陽台的護欄翻了出去, 沒有拉她,也沒有勸她,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因為我恨她,是她不遺餘力地毀了我。其實,我很想她死的,甚至想象她從陽台上跳下去的情景,她的一隻腳突然踩空了,緊接著另外一隻腳也滑脫了,只有一隻手還緊緊地抓著護欄,她哭著求我救她,她說她還不想死……」 

  楊靜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淡淡地笑了起來,半開玩笑地說道:「都說懷孕的女人容易抑鬱,不過,據我目前的觀察結果,你應該不是那一類型的。」 

  當她聽易揚說要去自首的時候,她跟楊靜的反應也差不了多少。 

  沒有人知道,一個良知覺悟的人要去警察局自首需要多麼大的勇氣,或許,從此之後就失去了自由,只能站在高牆裡看那一方天空。 

  圾年踹他烈。易揚跟她說,他最近一直都在做惡夢,總是會夢到滿臉是血的凌薇,然後朝著他一步一步地爬過去。他還說,他從夢裡醒過來之後,就一直整夜整夜地失眠,怎麼都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一雙充滿了仇恨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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