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活著

  夜間，電閃雷鳴，磅礴的大雨傾盆而下，打在泥濘的土地上，濺起一朵朵渾濁不堪的水花。 

  蒼穹上，一具軀體隨著暴雨墜落而下，直接砸向地面上。微弱的紫光淡淡的包圍著這具軀體，在落地的前一瞬間，紫光閃爍，軀體猛然靜止。接著，紫光收斂不見，軀體才緩緩落在地面上。 

  泥濘的小路上少有人跡，沒有人發現之前的動靜。一具軀體就這麼靜靜的躺著，暴雨打在他身上，洗刷著他滿身的血跡。 

  此刻一道閃電劃破天際，使得大地瞬間明亮，可以隱隱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是一個少年。這少年十六、七歲左右，眉清目秀的，卻是滿臉的血漬。雖說此時在雨水的洗刷下黯淡了不少，但是隱隱還是可以看到那一抹淡淡的暗紅。 

  不，不只是臉上有血漬，少年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都有一層淡紅色，那是鮮血凝固之後被沖洗掉過的原因。很難想象，這突如其來的少年此前到底遭遇了什麼！ 

  他閉著眼，身體上有大量的傷口，在那雨水下，這些傷口開始發白，並沒有鮮血再溢出。 

  雨，還在繼續，那少年依舊一動不動，如同死亡。一朵朵帶著泥巴的渾濁水花在少年身體四周濺開，打在少年身上，將他的身軀漸漸染成土黃色，似乎快要成為這大地的一部分。 

  這時候，一道人影劃破天際，在雨夜中疾馳，就要飛過這少年上方的半空時。 

  「轟咔！」 

  一道銀白色陡然從蒼穹上怒嘯而下，帶著強大的電芒，撕裂空氣，呼嘯著向著大地撲去。 

  半空中，那人影猛然抬頭，閃電照耀下，一襲灰色的衣袍下，一張如枯樹表面般皺巴巴的臉露出一絲驚惶。因為他正在那閃電降臨的下方！也可以說，他及其悲催的擋住了閃電的去路。 

  電光石火間。 

  那人影手中法決急速轉變，一道黑色的光圈淡淡的出現在他的腳下。「噗。」手中法決再次一變，他迅速向著腳下的黑色光圈噴出一口精血。黑色光圈吸收了精血之後開始原地旋轉起來，一股玄奧的氣息從其中散發出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那灰色人影一腳踏在了黑色光圈上，頓時消失不見。幾乎只是慢了一絲，下一瞬間，閃電驟然劃破剛才灰色人影所在的位置，浩浩蕩蕩的向著下方撲去。 

  「呼。」灰色身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眼中的驚惶之色還未散去，就差一點點，自己就被劈中了。萬鈞雷霆之力加身，自己焉有活下去的道理！ 

  「好好的趕路都差點會被閃電劈死，難道真的是自己罪孽太深了？」灰色身影看著遠處的閃電，喃喃自語。隨後其衣袍一揚，黑色的氣體猛然從衣袍覆蓋下的軀體中傾瀉而出。蒼老的面容上，驟然劃過一絲嘲諷，口中低語，「若說罪孽深重，這裡有哪個人不罪孽深重？甚至罪孽越深重的一般修為就越高，活的越滋潤。而那些所謂的罪孽不深重之人，早已經成了路邊的一堆白骨。因為這裡是暗域！」 

  「轟！」 

  當老者「暗域」兩個字落下的時候，那巨大的銀白色閃電也直直的劈在了地面上。電閃雷鳴，夾雜著磅礴大雨，還有狂風怒號，老天在聽到「暗域」兩個字之後都似乎發怒了。 

  一道刺眼的強光之後，下方那泥濘的地面直接被劈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巨坑四周還有一條條巨大的裂縫如長蛇般向著四周蔓延，恐怖如斯！ 

  這時候，老者瞳孔驟然一縮，一道身影竟然從巨坑中飛了出來。接著又再次跌落在遠處的地面上。 

  「這……好強大的身軀，竟然被雷電劈中還能依然完好。」老者雙眼閃過一絲興奮，面露貪婪，「多麼完美的軀體！」 

  話音剛落，老者身形一動，急急向那身軀掠去。 

  「竟然還沒有死。」細細的感知著軀體內的氣息，老者發現這軀體本身竟然還沒有死亡，尚且有一絲微弱的氣息在其體內遊盪。「好好好，上天恩賜啊，這簡直是上好的鼎爐！」老者激動的面容通紅，幾乎要手舞足蹈起來。激動過後，他細細感受著軀體內的情況，然而越看他的眉頭便越緊一分，到了最後兩條眉幾乎都要並在一起了。 

  「這，怎麼會這樣？識海破碎，經脈盡斷。」老者一字一句道。這軀體表面傷痕纍纍，內部更是幾乎一片混亂。初一感應，老者就發現了有好幾種力量在其內糾纏。若是尋常人，早就怕炸開來了，而在這軀體里，這幾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竟然詭異的形成了一種平衡。這讓老者愈發覺得這具軀體的不凡之處，皺眉之餘又不忍放棄。 

  靜靜的看了好久，老者終於眼中掠過一絲堅定，咬了咬牙，將少年背在了肩頭，「識海破碎，經脈盡斷，也不是沒有機會修復的。」 

  他不知道，在其將少年背起來的時候。一直不曾動的少年，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還沒有死……」 

  少年腦海中，是那道泛著寒芒無可抵禦的幽藍色光柱，是幽藍色的光柱下自己蒼白無力的面容，是那突然出現擋在其身前的一身白衣。 

  然後，幽藍色的光光如潮水一般湧來，淹沒了所有。 

  懷中的少女不斷咳血，慘白的面色上滿是溫柔，雙眸間，流動著的儘是不設。顫抖中，她伸出手，緊緊的撫摸著少年的臉龐，似要抓緊什麼，然而最終那手還是無力的垂落。 

  「答應我，要好好活下去。」我活下去了，可是你呢？ 

  不知不覺中，少年已是淚流滿面。 

  在那虛無的空間裂縫之中，少年幾次生死。可是每次到了最後時刻，總有一抹強大的力量從他身體最深處爆發。 

  「答應我，要好好活下去。」這句話一遍又一遍的在腦海里回蕩。少年終於支撐到了最後。他做到了，他活下去了！ 

  「我會好好的活著，我會把你復活，我會讓那些傷害過我們的人全部都魂飛魄散！」這成了少年最大的目標，為此，他可以不擇手段！ 

  「步飛揚，裁決長老，玄黎尊者，還有……辰風！」少年腦海中，不斷閃過四個人的身影，最後停滯在一道白色的飄逸青年上。 

  「天嵐城，辰家。」少年心中低語。他恨自己，恨步飛揚，恨裁決長老，恨玄黎尊者，但是他最恨的是那道白色身影——辰風！ 

  離去前，少年清晰的聽到詩豐長的那些話語。 

  「呵呵，辰家核心弟子的保命手段，當真是好強橫的威力。」少年心中低語，眼眸中閃爍著瘋狂的仇恨。若不是如此，她又怎麼會這樣！ 

  少年心中一痛，雙眸緩緩闔上。 

  「等我……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