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中場6第三章


  鑒於陳英華的口音,李/明夜本以為對方的住所應該類似於東北村居,卻不料竟然與北/京四合院頗為相似。


  從外觀看,那是一處粉牆黛瓦的四方小院。當先是門樓,其餘三麵高牆環抱,四角並不以遊廊相連,而是以屋舍廳堂貫通,呈合圍之勢。中間則空出一方敞闊軒朗的天井,當中栽有芭蕉、海棠一類,流香泛彩地簇擁著一缸蓬勃綠荷,四處更有些盆景,擺放得錯落有致。舉目四望,古意盎然,氣象寧/遠,盡是一派安詳慵懶的中式韻致。


  清風拂過,簷下一掛竹製風鈴輕輕晃動,聲音清脆悅耳。前廳空空蕩蕩,兩側列有形製不同的櫃子,黑黝黝沉甸甸的不像木質。見李/明夜頗為好奇,陳英華便道:“這是兵器架,我們叫它解兵櫃。我師門姓陳,這兒是仿照我住了數十年的潮/州陳氏祖宅設計的,這些兵器架也是如此。我出生之前,它們就在那裏了。”她說出的並非慣常的東北話,而是一種李/明夜似曾相識卻又完全聽不懂的語言,聽起來有種圓/潤柔和的慵懶腔調。


  李/明夜很快辨認出這些兵器架應該是具有強磁力的磁鐵製/作,而且與常類——即她年少時在影視作品中看到的兵器架——不盡相同。這些“兵器架”形如壁櫃,上頭摳有形狀不同、大小各異的凹槽,凹槽中間磁力極強,近乎釹磁,仿佛兩個正在施法的弱化版克裏斯·卡爾。


  文森特驚異地打量眼前的兵器架,盡量不動聲色地整了整皮/帶扣,“我猜你不會邀請金剛狼來你家做客。”他評價道。


  “你那個師門,涉獵夠廣的啊……”靳一夢則是盯著那些凹槽。有些凹槽足有一人高,明顯不是為了冷泉英子那一刀一匕而準備的,應該是用來放置更為笨重的長兵器,比如關刀□□一類。


  “本門名號八卦門,門下功/法繁多,弟/子們也確實各有專精擅長的兵刃,不過這些兵器架倒不是給我們用的。”陳英華微微一笑,語氣中有某種難言的傲慢,“每一代陳氏族長都是兩廣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名宿,武林人/士若是上/門拜會,都得在此解兵,以表尊重。”


  “哇哦。”李/明夜適時發出驚歎。這倒不是全為了捧場,而是確實有些驚了……反正易地而處,若是她自己上/門拜訪,又無裝備隱藏功能與儲物空間,肯定是不願意在此解兵的。


  “太霸道了吧。”文森特也有些震/驚,“所有人都會照辦嗎?”反正他自己絕不會。對於角鬥/士而言,解兵與裸/體何異?

  陳英華笑道:“這並非霸道,而是原該如此——這兒並非我八卦門的門派所在,不過是曆代掌門祖宅而已,宅中除了居住於此的內門弟/子以外還有諸多不涉江湖的內眷,利器若是進門,一旦生出事端來,難免有所衝撞。這條規矩由來已久了。曆代陳氏族長都是武林名宿,在江湖中聲望極高,因此難免有些事務找上/門來,比如調停紛爭、平息仇怨之類。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有些莽人一時發了急,難免將這安居樂業清淨地作了打打殺殺修羅場。正巧陳氏庫中早就有幾塊不知何年月搜尋到的天然磁鐵,本是想打造兵刃的,結果磁鐵一入鑄爐便失去磁性,因此隻能放棄這異想,將其封存入庫,不見天日。最終這些磁鐵礦石又被找了出來,依然沒能成兵,卻作了收納兵器之物,而陳氏八卦門也多了一條‘入者解兵’的規矩。有客上/門,我們自當歡迎,不過也該客隨主便才是。”


  “哇哦。”李/明夜聽得兩眼放光,“所以你把你的師門倉庫也搬來了麽?”


  “我倒是想呢!”陳英華隨手指了一間位於側廳後方的屋舍,“那裏本來是棟二層樓,叫陳兵閣,裏頭是些宗門前輩用過的神兵利器,隨便一把都至少是C級的品階,若是落入江湖中,肯定是一場腥風血雨。如今樓我是造出來了,卻不過是個花架子而已,裏頭空蕩蕩的連隻耗子都沒有。”


  傳承幾百年的宗門老宅,每一塊磚都是曆/史。陳英華一邊引著諸人參觀自己的住所,一邊將宗門老宅的過往軼事與武林逸聞娓娓道來……如同利器歸鞘,一貫鋒芒畢露的女子語氣溫柔,麵容沉靜,難得的竟然有了幾分舊時女性的溫婉氣質。隻是偶爾眉飛色舞間,言辭激昂時,又會露/出有別於閨閣秀/女的英氣崢嶸。


  李/明夜等人對從未踏足過的武俠世界都頗為好奇,尤其是隻知道布魯斯李與傑克陳的文森特,更是滿腦子的奇幻臆想。諸人興致勃勃,問東問西,陳英華也極有耐性地一一作答,因其親身經曆,介紹起來也是格外生動,比電影小說之類更是十倍不止的引人入勝,聽得諸人驚歎連連。


  待遊覽過一圈,陳英華將諸人引入自己房/中,靠窗有一個樹根挖出的山水茶海,上頭茶具是齊的。她搬來幾張花梨圈椅,將人引入座。“前次得了些金駿眉,我自己一人舍不得喝,借你們的光喝一點,我也就不心疼了。”她笑著說道。


  李/明夜笑道:“我們一幫俗人,哪裏擔得起,全靠你才有這口福。”她倒不全是客套,而是真不懂中/國茶,遂趕緊私/聊靳一夢,“這是什麽茶?聽起來好講究。”


  “一種武夷山那邊出產的紅茶。”靳一夢回道,“比較貴的那種。你喝過的。”


  “咦,我喝過?”


  “我那兒有的你都喝過。”靳一夢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隻不過你喝/茶愛加料,我都直接給你做成奶茶了。”李/明夜自從被他養得嬌氣之後,口味愈發刁鑽奇特,咖啡頂多加點糖,遇上真正好的咖啡豆時,不加糖也無妨,但喝/茶時卻喜歡加牛奶、肉桂、果幹一類,而且必定加糖或是蜂蜜。或許口味也能遺傳,她對於甜食的熱愛並不遜色於她那位體重嚴重超標的哥/哥,這一點他早就摸透了。


  “奶茶怎麽了?我就喜歡喝奶茶。”李/明夜在桌子底下掐了靳一夢一記,“這個茶是不是很貴啊。”


  靳一夢把她的手團起來握住,偏頭回憶了一下,“這種茶裏最好的大概3000賽斯泰爾絲一兩吧,我看她的就是這種,我都沒舍得買。”


  “為什麽會這麽貴!”這個價/格大出李/明夜的預料,“鬥獸場裏吃的喝的不是挺便宜的嗎?”


  靳一夢樂了:“便宜的是原料,茶葉這玩意兒,一看原料二看加工,不然難道直接拿樹葉子給你泡水喝嗎?你這丫頭真是,聰明也是真聰明,可愛也是真可愛。”他頓了頓,又道:“像這種茶估計都是資源點產出,去普通超市還買不到。你看她這樣,典型的潮汕人做派,那一套工夫茶的窮講究……這就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這兒兩個半外國人。要我就一人一聽冰可樂打發了。”


  李/明夜掐他掌心:“你才是瞎子。”心念略略一轉,大致能明白陳英華為何如此鄭重其事了。這些過於隆重的茶不過是個話引子。他們之間雖有和諧互利的合作,卻也有涉及你死我活的“小小嫌隙”,當然李/明夜本人並不在意——反正她又沒死——不過在陳英華的角度,也確實應該將此節說開揭過,如此才能更加安心。


  果不其然,待第一開洗茶水清過,第二道茶的頭一杯便被送到了李/明夜麵前。陳英華剛剛說起魔戒之事,李/明夜便笑著打斷:“過去的事不必提了。其實你大可以放心,由於我一向不討人喜歡,你對我還稱得上不錯。”她指了指身邊的靳一夢與文森特,“這位,曾經往我肚子上捅/了一刀,那一刀傷及胰腺,我不得不說,這真是非常痛苦的死法——如果我真的死掉的話。然後他又無數次試圖殺我,隻不過是在床/上,似乎是想要彌補這個遺憾。至於這位……你當時是真的想殺我,對麽?”


  “當然。”文森特爽/快地承認了,“當時你就是個頭腦發/熱一心找死的小瘋/子,而我一向樂於為女士效勞。”他見陳英華露/出詫異的神色,遂解釋道:“我揍了她,這沒錯,她活該。不過我之所以揍她,並不是因為她當時躲在一旁,疑似想要暗算我——”


  李/明夜打斷道:“不是疑似,就是。你們跟我一組,而我需要探路石,這不能怪我。”


  “——也不是因為,唔,至少不全因為她跟我搶獵物,順便提一句,那場狩獵我贏了——”


  “你真是斤斤計較。”李/明夜不屑一顧,“而且我不知道這有什麽值得在女生麵前炫耀的。你可以贏一場戰鬥,但我能贏整個戰爭!每一次。”


  文森特繼續無視她:“——但是這些都不是我揍她的原因,當時我們之所以打那一場,不過是覺得好玩而已……怎麽,不信?這世上追求刺/激的人很多,有人喜歡大/麻,有人喜歡海/洛/因,有人更瘋狂一些,喜歡□□……沒辦法,人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跟他們比起來,我的樂子要健康很多。”他對陳英華笑了一下,“還有人連保險單都不填就去玩蹦極的咧。純粹的白/癡行為,換做是我肯定會提前買好保險,受益人那一欄就填……或許,碧翠絲——”


  “誰是碧翠絲?”陳英華忍不住問。


  “我在洛杉磯的窮光蛋鄰居家裏養的狗。我受他們委托幫他們遛狗一個月,可惜那一個月剛過一半我就必須離開了……該死的FBI。”文森特笑道,“等等,我有一任女友好像也叫碧翠絲,不對,好像是兩任……算了,這無所謂。”他聳聳肩,“至於現在,我大概會填在座的各位混/蛋吧。”


  “承蒙厚愛。”李/明夜笑道。


  “不必客氣,混/蛋。”文森特大笑,“毆/打團長幾乎可以算是我們團隊的傳統了,就像大學裏加入兄弟會肯定得有個考驗一樣——要加入我們,得跟我們團長打過一架,並且沒有死……”


  “我沒打過。”岡恩指出這一點。在此之前,他一直沉默著喝/茶。他的年代根本沒有這種奇特的東方飲料,這使他感覺很新奇……況且他本就不是擅長言辭交際的人。


  “哦得了,你一看就是走/後/門進來的,還是趕緊閉嘴吧。說真的,路,還有沒有其他人打過你?如果這個人跟你打過,並且還沒有死,他可能就是我們的下一個成員。”文森特這話雖是玩笑,實際上確有幾分道理——能從如今的李/明夜手下逃脫,實在是需要相當程度的實力與一定的運氣,這種人在同階並不多,無主的就更少了。


  李/明夜還真回憶了一下:“死一次不算的話,大概隻有……傑羅德、亞瑟和托蒙。哇,竟然有三個!我慈悲得簡直可以去開福利院。你們覺得我應該穿上超短裙再解/開三顆襯衫扣子請他們喝一杯嗎?其實我不抱希望,他們更喜歡老頭/子,而且對我的印象也不好。”


  文森特提出建議:“那就再解/開一顆扣子。”


  “好主意,我猜這肯定管用。”李/明夜笑著倒進靳一夢懷裏,抬起頭對他扮了個鬼臉,“我了解男人,如果我穿上一件解/開四個扣子的襯衫與超短裙,他可以為我做任何事。”


  靳一夢順手攬住她,親了親她的額頭,“寶貝兒,你就算什麽都不/穿,我也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他的語氣嚴肅而深情,以至於大家居然都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接著他們通通都笑爆了。
.

  笑話、黃段子、以及融合在笑話和黃段子中的過往雲煙與可期未來……隻要文森特或李/明夜在場,且他們願意,那麽他們總能用自己的方式將任何場麵炒得火/熱。誠然,了解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而交情的積累需要時間,但雙方都表達出了強烈的融合意願。


  喝過茶後,大家都有些餓,一時卻又未盡談興,不想散場,陳英華便提議索性留在她家吃飯,她來下廚。隻不過鑒於角鬥/士們豬一樣的食量,其他人也不能閑著,通通都得來打下手。


  陳英華家裏雖是中式古典——準確的說,是古典偏民國裝修風格,卻也因著地處鬥獸場的緣故,藏有許多便捷先進的科技家用器/具。比如她廚房裏竟然在擁有外觀酷似磚牆的嵌入式智能冰箱與四眼燃氣灶蒸烤箱一體機的同時,還貼牆砌了一個老式灶台,灶台上凹著一口碩/大到足以讓李/明夜坐進去的鐵鍋,鐵鍋上方則懸了一排醃腸醃肉……灶台上還放著一架小小的3D成像儀(明顯來自星球大戰一類高科技宇宙),投影定格在某美食紀錄片中的某個鏡頭,虛幻卻又栩栩如生的廚師正在大開大合地炒菜,連每一根頭發與每一點油星兒都清晰可見。


  李/明夜饒有興致地轉悠一圈,最後指了那台冰箱,“你知道光是這台冰箱,就足以讓你那個時代的小半個上/海一起停電嗎?”


  “遭天譴的美孚公/司技術太差,這不是我家冰箱的錯。”陳英華笑道,“別那麽大驚小怪,我或許是個古代人,但我不是什麽老古董。在美孚公/司上/門推銷電力的時候,我一個師伯被突然亮起的電燈嚇了一跳,他用銅錢鏢打碎了那個可憐的燈泡,還差點打碎了那個可憐的推銷員……”


  “這聽起來像岡恩會做的事。”李/明夜笑道,“他一直認為我抓了一隻妖精封印在電視機裏,實際上他認為我家裏到處都是被我抓來幹活的妖精——直到我給他買了一台電視機。不過我確實挺驚訝的,你也知道,人總是會選擇自己更熟悉的生活方式。”她又看了看那台冰箱,最後聳聳肩,“好吧,至少我現在知道你的錢都花在哪裏了。”


  “花得很值。凱特,我喜歡你的冰箱和烤爐,這次之後我肯定會改造我的廚房——自動化智能家居係列,嗯?我最近剛開始喝酒,有了這個冰箱,我就用不著酒窖了。”文森特興致勃勃地拉開冰箱,然後他對著酒架上整齊排列的蛋與水果挑挑眉,“或者,蛋窖,水果窖?無所謂了。讓我們大幹一場吧!我愛中/國菜,而且我已經受夠香腸跟土豆了。該死的,路易斯不在的時候,吉米從不下廚。”


  在大家的努力下,這頓美食異常豐盛。主菜是一大鍋香噴噴的東北亂燉,其餘皆是精雕細琢的粵菜,然而菜碼卻做得極大,以適應角鬥/士們的好胃口。陳英華既好享受,又愛鑽研,因此其廚藝並不遜色專/業廚師,甚至猶有過之。一頓飯下來,靳一夢甘拜下風,李/明夜與岡恩讚不絕口,文森特更是從第一口燒鵝下肚開始就直接被征服了。


  “我不知道如何形容,我大學應該念文學。”文森特一臉嚴肅地發表感想,“這就像我叫了優步,結果一架宇宙戰艦穿破雲層降臨在我麵前,外星人司機打開雙閃,搖下車窗,問我是不是要去中/央公園。”


  大家都笑了。靳一夢笑道:“所以說,我是什麽?我是大眾?”


  文森特誇張地挑挑眉:“吉米甜心,你是吃醋了嗎?放心吧,你是雷克薩斯,即使見識過了宇宙戰艦,我依然愛你。”


  “真是深情。你們何不結婚?我猜加州同/性戀婚姻是合法的。”李/明夜一邊吐槽一邊往自己碗裏劃菜,“哦,該死……”她這才發現剛剛撥到碗裏的螃蟹是蔥薑炒蟹,而且用的是碎薑。


  靳一夢自然而然地夾走螃蟹,開始剝殼,“其實他求過婚,我拒絕了。”他笑著說道,手上則伸出筷子,將一整塊蟹膏夾入李/明夜碗裏。


  文森特故作哀怨:“是的,真不知道為什麽。難道是我不夠性/感?明明我的胸比路易斯更大。”這倒是事實。文森特身材極好,全身肌肉輪廓紮實健美,胸肌自然也不例外,單論尺寸,足以將體態青澀單薄如少/女的李/明夜斃得滿地找牙。


  大家又是一陣爆笑。李/明夜笑著踹了文森特一腳,“我很期待能見到你用你的奶/子給孩子哺乳的那一天!”


  “好吧,距離這一天還差個願意跟我生孩子的人。既然我已經被吉米拒絕了……”文森特轉向陳英華,“親愛的凱特,你願意跟我結婚嗎?如果有了孩子就由我來給孩子喂奶。”於是他毫不意外的又挨了一腳。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等散席時,陳英華本著東北人的熱情,給每個人都送了點東西。李/明夜領到的是一紮廣式點心,靳一夢領到的是一瓶蓮花白,文森特拎走了一串臘腸,岡恩則是一包武夷肉桂茶……大家連吃帶拿,十分愉快。李/明夜在門廳裏感動地握住陳英華的手,依依不舍地宣布自己要常來吃飯。


  “你想得美,這種席麵僅此一次。”陳英華笑罵著將人趕出門,“你們這群人比豬還能造,一頓下來把我冰箱都吃空了。拿了東西趕緊滾!以後來吃飯要給錢。”


  “給錢也行啊。”文森特插嘴道,“說起這個,凱特,你真的不考慮嫁給我嗎?我覺得我已經愛上你了。”


  陳英華一腳將文森特踹出大門。


  於是大家各回各家。陳英華入團之後,所占據的地盤在李/明夜那間火柴盒的斜對麵,距離靳一夢家還有點距離,靳李二人就手牽著手慢慢走,權當飯後消食。這時是春天,葉透新綠,草木生輝,空氣裏沁著淡淡的水意,陽光溫柔如蜜。春日的“河間大道”美得如同一副色調柔豔的水彩畫。


  “燒麥,馬蹄糕,蘿卜糕……”李/明夜舉起袋子仔細打量,“這一盒是什麽?看起來像蛋糕。”


  靳一夢認真看了一眼,“應該是馬拉糕。”


  “咦?”


  靳一夢補充道:“沒切開的馬拉糕。”


  “原來如此。”李/明夜又去看靳一夢的袋子,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好奇,“蓮花白,是《紅樓夢》裏古代人喝的那種花露嗎?蓮花露?”


  “你還知道《紅樓夢》?”靳一夢有點驚訝。這種書籍難道不會被李/明夜看一眼封麵就丟到碎紙機裏去嗎?


  “我當然知道《紅樓夢》,我還知道《傅雷家書》、《伊索寓言》、《魯濱遜漂流記》和《呼嘯山莊》,這些是中小學/生必讀課外書,好像我真的需要它們一樣……該死的,自從我在我爸媽墓碑前哭了一場以後,我腦子裏就多了一大堆根本沒用的東西,以至於我不得不花時間去整理安放、設立權重、建立檢索機製,這非常耗時間。”李/明夜嫌惡地抱怨道,“我猜這是超憶症,又或是精神/智力屬性提高以後的某種副作用,如今我能記得一切不知所雲無關緊要的雞毛蒜皮,並且永不遺忘。我甚至記得圖書館裏那本《簡·愛》第一百三十頁的那個0被不知道哪個家夥用紅筆給塗滿了——其他0、8、9也是如此,隻不過都是黑色水筆。可見這本書有多無聊。”


  “你從來沒跟我說過。”靳一夢皺起眉。記憶力優秀雖然是件好事,但若是每一個場景,每一個細節都曆曆在目……這無疑就令人痛苦了。


  李/明夜無所謂地笑了笑:“放心,我的日常生活裏本就包括這一部分。我跟你說過,我一直有某種被我稱為‘自發性推理’的毛病,如今不過是‘自發性推理’加上‘身臨其境的記憶閃回’罷了。其實在那次之前,這個新毛病就已經有所征兆了——隨著我精神與智力屬性的提高,我的記憶力也隨之提升,思路更加敏捷清晰……我的大腦就像一塊不斷讀寫的硬盤,每一秒都有大量信息在其中流動,而我必須學會處理它們,就像人學習使用新電腦一樣。”


  靳一夢還是有些擔心:“我聽著總感覺不對。你問過阿斯特羅或者奧利西歐了嗎?”


  “問過了。你放心,除去‘超憶症’那部分之外,其餘皆是正常現象。”李/明夜淡定地解釋,“你的敏捷提高了,你當然會跑得更快、反應更機敏;你的力量提高了,力氣自然會變得更大……所以當我的智力與精神屬性提高之後,我自然也會產生改變。”


  “所以,你現在變得更聰明了?以後還會越來越聰明?”靳一夢笑道。


  “可以這麽說吧。”李/明夜聳聳肩,“其實你所謂的‘聰明’隻是某種效率更高的思維方式,硬件升級在這方麵確實能起到作用,卻不會很大。同樣一台超級電腦,有人用它來研發宇宙戰艦,有人拿它玩掃雷。比如菲奧娜·福克斯小/姐,作為召喚師,她的智力與精神屬性應該超過了你,但是從她的一係列行為來看,恕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將她稱為聰明人。”她頓了頓,又笑了,“或許她覺得自己挺聰明的,這也說不準。好啦,別管這些了,這是蓮花露嗎?”


  “不是,這是一種白酒。”靳一夢說道,“可能是用蓮花釀的吧?我也沒喝過,回家試試看。”


  “白酒?等我先看看。”李/明夜掏出智能終端,連上鬥獸場網絡,開始搜索蓮花白,“裝備,道具,香水,角鬥/士,嗯,角鬥/士?……酒。找到了,真的是白酒誒,還是咱們老家附近的。她可真是貼心,這令我有些內疚……我之所以突然邀請她加入團隊,最主要的原因不過是我們下次曆練急需人手。無主的被選中者實在太少,而她正好是。”她又瞅了一眼靳一夢手上那瓶蓮花白的包裝,“不過……親愛的,這瓶是現代貨,49度,你喝不了。”


  靳一夢“嘁”了一聲,“誰說我喝不了?”他的酒量確實不怎麽樣,因為他基本不喝酒——他的職業要求他必須遠離所有會使他喪失自/製力的事物。不過這個時候,當然還是麵子要緊。


  李/明夜斜了他一眼,歎氣道:“好吧,如果你執意……親愛的,你能先去買拖把、掃把和一些沙子嗎?說真的,要讓掃地機器人來處理嘔吐物,這實在對它過於殘/忍了。”


  “不至於吧。”


  “很至於。我聽說你喝醉了還會打人?”


  “你聽誰說的?”靳一夢說到此處就悟了,“媽/的,陳柏這小子……你別聽他瞎說,我那次沒醉,是裝的。”


  李/明夜挑了挑眉。


  “那次是應酬。那段時間我比較紮眼,就有一堆人在那兒瞎起哄,說了不喝不喝非得讓我喝,陳柏攔都攔不住。我也沒轍,隻好跟他們說我酒量不行,就這一次……結果那群王/八蛋,他/媽/的一杯酒就是二兩。”靳一夢皺起眉,難得地露/出厭惡的神色,“那一杯下去我就知道差不多了,一下子喝太猛了,再喝就得糟。我就說醉了,跑去旁邊沙發上裝睡。結果有人賊心不死來招我,我睜眼一看,發現是個公主……我就尋思不如一次玩兒個狠的,省得以後沒完沒了。”


  李/明夜“嘖”了一聲,“老天,妓/女你也打?可憐的女孩,我猜她的老板肯定沒有給她買醫保。”


  “沒有真打。”靳一夢解釋道,“我鎖了她一下,可能手勁大了點兒,她就在那兒鬼叫,旁邊人就給我拉開了。”他聳聳肩,“這事兒傳著傳著,變成了我喝酒就打人,之後我再說醉了就沒人管了。”


  “所以你的真/實酒量是?”李/明夜問道。她知道靳一夢肯定自己測過。


  靳一夢提起袋子晃了晃,“具體看怎麽喝。慢慢喝的話,這種酒,大概三四兩吧?再多就不舒服了。”


  “Ok,這瓶酒看起來不超過一斤,我們兩個能解決它。”李/明夜笑道,“不過你依然需要出去買掃把和拖把——我剛才忽然意識到我們缺少它們,而掃地機器人與吸塵器並不能完全取代它們的工作。在你外出的時候,我會在家裏做一些培根香腸卷,除此之外,我還要一些醃漬橄欖和生火腿,至於你,你請自便。”


  “成,我自便。”靳一夢道,“你順便給我拍個黃瓜,加香菜的。”


  李/明夜立刻收起笑容:“我會順便給你拍個不加香菜的黃瓜。”


  “好吧。我給你二十賽斯泰爾絲?”


  李/明夜翻出一對大白眼。


  “五十。適可而止啊,店裏都沒這麽貴的。”


  李/明夜走到他麵前,雙手叉腰,正對著他開始翻白眼。


  靳一夢笑道:“那就看在你愛我的份上?”


  李/明夜的語氣非常冷酷,“看在我愛你的份上,我會順便給你拍個不加香菜的黃瓜。我的吻,與黃瓜裏加香菜,你自己選吧。”


  “我覺得還是香菜更重要一些……”靳一夢說到此處,將她一把拉到自己懷裏,低頭吻了下去。唇/舌糾纏,輾轉吸/吮,半晌分開。他意猶未盡地又啄了一口,“你再親我一下,黃瓜我都不要了。”


  李/明夜頓時樂了。她瞥了他下腹一眼,笑得極為戲謔,“那還是算了,你不要我還要呢。”


  “你這丫頭……”靳一夢一下子就笑了。他又想親她,她往後一讓,輕/盈避過。


  “別,我可不忍心讓你沒了黃瓜。”李/明夜笑得止不住,“正好到家了。你趕緊出門買東西去,我來解決香腸卷和……”她又是噗嗤一笑,“……黃瓜。”


  ※※※※※※※※※※※※※※※※※※※※


  唔,其實李明夜邀請陳英華入團的用意,是真的非常功利……


  她基本上一看到陳英華的地攤裏擺著一堆貨,就對她的情況有所猜測,懷疑她跟影盟鬧掰了。然後真見了她,發現她是被選中者,這才開口邀請,主要就是考慮下次曆練就是阿薩神域,就算是多個探路石也好……


  阿薩神域探路石的門檻實在是有點高,必須是被選中者。被選中者可以拆成兩個條件:第一,屬性在較短時間內衝破數值,達到篩選標準;第二,通過篩選。


  想要達成第一個條件,要麽身邊得有大量低水準菜鳥來平衡任務難度,要麽得像命運這樣,每次曆練撈得盆滿缽滿。前者不提了,肯定是有主的;後者實在是非常稀少,估計早就被獵頭挑走了,所以基本也都是有主的。至於通過篩選,那就更難了……


  所以李明夜想在這時候弄人進團增加人手,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她自己都沒抱指望。這時候看到一個陳英華,我靠!以前有仇算什麽?就算你睡過我男人我都忍了。


  所以在李明夜看來,過去那點仇怨根本就不叫事兒……實際上她也並不是會特別花心思去報複的那類人。


  所以大家可以看出來,李明夜對福克斯的舉動,雖然能夠理解,卻實在是非常非常不讚同……何必呢?真是的。鬧那麽一出,搞得我不得不來對付你情夫和你本人了,你就開心了?

  ————


  請各位乘客盡快抵達站台,等待上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