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宇宙5第十五章
隨著一聲號令響徹聖路德維希村,英國魔法部的飛車騰空而起。與德國魔法部不同,英國人選擇了鷹頭馬身有翼獸,這種強壯又美麗的生物可以很快就從地球這一頭飛到那一頭,它們在擁有驚人速度的同時也兼具不知疲倦的持久耐力,是長途旅行的最佳選擇。它們唯一的缺點就是過於驕傲,性/情非常激烈,以至於缺乏穩定性。
德國的夜騏首領發出不屑一顧的輕嘶,領頭的鷹頭馬身有翼獸聽見了,頓時發出刺耳的大叫,幾乎就想調頭衝下……好在駕馭飛車的巫師趕緊喝止了它。鷹頭馬身有翼獸倒也沒有堅持,隻憤憤不平地大力一拍翅膀,雙翼激起疾風,直吹得地上人東倒西歪。
李/明夜也喝道:“韋伯!”她瞪了那隻夜騏一眼,後者那張漆黑恐怖的巨大龍臉上頓時露/出某種人性化的心虛神色,若無其事地扭開了頭。李/明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明明物種不同,也不知道它們是怎麽吵起來的……
實際上,把兩隻傳/奇生物放在一處,沒打起來就已經算是很好了(也有雙方巫師及時趕到的原因),當然李/明夜還是堅定不移地認為,它們吵起來肯定是鷹頭馬身有翼獸的錯。夜騏這種生物一向溫和,況且這群夜騏被斯/諾送到神奇生物司打工也有一兩個月了,也沒見它們和其他神奇生物吵過架啊!
不過,話雖如此……“韋伯,你是來搞外交的,搞外交的能隨便跟人吵架嗎?你要有禮貌。”李/明夜訓斥道,“你應該在碰麵時向它問好,離開時向它道別,祝福它能順利抵達目的地。”這也是她的願望。
這一段時間中,李/明夜極力促成和平的實現,並非是出於對阿斯特羅或是自己事業的忠誠,而是出於她自己的私心——她需要將鄧布利多送回英國,在她徹底擁有複活石之後。
即使是在李/明夜的履曆之中,那仍然是一場精彩絕倫的戰鬥。弗裏德裏希·波爾格堪稱絕頂高手,而格林德沃之殘魂亦不像尋常人所想的一樣孱弱——他聚合了許多暗魔法能量,以至於成為了類似默默然一樣極具攻擊力的純能量體。但是他們還是輸了,因為兩隻老虎敵不過十四隻獅子,更遑論還有另外四十隻豺狼。
整場戰鬥之中,最令李/明夜傷感的莫過於弗裏德裏希·波爾格的死不投降,以及他死後令她心碎的掉落。為什麽波爾格的遺產之箱中沒有高階煉金術,難道他的書竟然是他找槍/手寫的?堡壘的藥劑師西德很喜歡波爾格的掉落,但李/明夜非常失望。
當天夜裏,李/明夜前往亨尼格魔法/醫院探望鄧布利多,承諾會盡快放他自/由,且一旦鄧布利多造出適合其逝去親屬的身/體,自己在得知訊息後必會親自前往招魂,鄧布利多則承諾自己回國後必會全力研究禁忌的何蒙庫魯茲之術,即造人煉金術,雙方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李/明夜收回/複活石,鄧布利多收回破碎的血盟。
根據雙方的誓言內容,不難看出李/明夜耍了個小花/招——若是鄧布利多研究造人煉金術耗時過長,彼時的她已然回歸鬥獸場,那就很自然地無法在對方研究有成後得知訊息了,屆時也算不得她違背誓言,免得她身在鬥獸場中還要因此而死上一次。當然了,李/明夜還是無比希望鄧布利多能夠很快精通何蒙庫魯茲之術,自己也就能坐享其成如法炮製,隻可惜研究成果是逼不出來的,所以她隻能寄望於鄧布利多先生豐富的學者渠道、淵博的魔法/學識與強大的魔法功/力。
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實非李/明夜所喜,但她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成功幾率比她大很多。如果鄧布利多實在不行——這是有可能的,因為他並不怎麽擅長煉金術——至少他還有一大票同樣學識淵博渠道強悍法/力高深的朋友。製/造出傳說中的賢者之石、如今正在避世隱居的著名煉金術師尼可·勒梅就是鄧布利多的朋友。
而這一切,身處醫院囚籠之中的鄧布利多皆不可能接/觸到,所以他必須自/由。
不論如何,我盡力了,李/明夜遙望逐漸縮小的車隊,在心中想道。從“邊打邊談”這一建議滑/出她嘴唇的那一刻,她就預見到了今天,沒有人知道她的這一建議乃是出於私心,她向所有人隱瞞自己真正的軟弱。然而當她真的站到今天,卻發現自己所能做的僅祈禱而已。
“我們也該回……”她話未說完,驀地臉色一變,霍然轉身。
就在此時,隻見遠處那一方片刻之前尚且晴朗無雲的天空,驟然間烏雲激卷、狂雷湧動、電火四射。狂怒的雷霆將晴空撕/開一個巨大的口子,緊接著一道道熾紅燃/燒的火流星如暴雨一般呼嘯而下,轟隆隆砸向英國魔法部的車隊。車隊周圍的傲羅們縱然措手不及,卻也迅速表露/出強大迅捷的反應能力,有幾人舉起魔杖,鐵甲咒如碩/大蝶翼一般淩空張/開,另外幾個人騎著飛/天掃帚盤旋一周,忽然認準了兩個不同的方向,俯身疾衝而下。
這一瞬間,李/明夜腦海中掠過千萬個念頭。
——威力如此強大的法術,時間如此短暫的吟唱,這意味著高階縮減吟唱時間的裝備或能力,以及昂貴的施法材料,能夠同時擁有以上二者的人絕非等閑。不論這人是角鬥/士還是土著,他動手便意味著有把握得手,而在這種地方衝英國人下手,他或者他們不僅必須很快得手,還必須擁有在百餘名傲羅重壓之下亦能從容逃走的強大實力,或是擁有能夠幫助其從容逃走的縝密布置。如果是我……
李/明夜瞳孔驟縮:“塞繆爾,向英國人喊話,讓他們立刻離開車輛。”
“離開車輛?”塞繆爾不可置信地重複了一遍。
“你聽見我的話了!”
塞繆爾用魔杖指著自己的喉/嚨,說了句“聲音洪亮”,接著便向車隊喊話:“請英國魔法部成員即刻離開車子,回到中立區,避開敵襲。請英國魔法部成員即刻……”他話未說完,高天之上,異變陡生。
數股明亮異常的火焰驟然出現,猶如花朵一般淩空綻放,熾/熱火焰與洶湧黑煙凝成的花瓣霍然張/開,接著便爆碎。挾著烈火與黑煙的巨大衝擊波轟隆隆橫掃而過,天空化作一片宏大輝煌的火海,如同燒焦的晚霞。
爆/炸的轟鳴與遙遠的熱風迎麵襲來。李/明夜像是雕塑一樣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盯緊天空中那一出由死神親手點亮的煙花表演。她剛才看見不少傲羅被火焰直接吞沒融化,還有一些人作出了準備,所以他們像小石子那樣被拍飛了出去。除了他們之外,同樣化身小石子的,還有……
一輛飛車,一輛失去駕駛員、通體著火、由一隻同樣著火的巨大鷹頭馬身有翼獸牽拉、頂棚飾有英國魔法部標誌的飛車……謝天謝地,她最不希望遇/害的那個人不僅法/力高強,並且還不是個傻/子,他聽得懂提醒,於是便沒有在同一個坑裏跌倒兩次。
李/明夜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她決定在處理完此事之後立刻找一個神聖到令她不適的教/堂,然後讓岡恩往募捐箱中投入自己所有的麻瓜土著貨幣。
“塞繆爾,立即包圍封/鎖周邊區域,禁絕所有傳/送類魔法,停止人員遣/返……”她的聲音像蛇一樣輕柔平靜,漆黑瞳孔中倒映出漫天的火光,洶湧而清晰地燃/燒著,“有些人不請自到,別讓他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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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國際治療師聯合會充作中立區域臨時救助點的房屋外人潮洶湧,閃光燈劈裏啪啦的響。傲羅們高聲喝罵著試圖驅散記者,但他們仍然奮不顧身地想要往裏擠,用更加響亮的嗓門不斷地提問。如果這些人在戰場也有這樣的精神頭就好了,我會把他們通通派出去打先鋒,然後我要麽會得到勝利,要麽會得到清淨,靳一夢心想。
當他進入房間時,一場談話正趨向結尾,“……我很高興我們能夠達成一致。”這是李/明夜輕柔的聲音,“和平來之不易,如果有人想破/壞它,他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所以我來了。”靳一夢順口接話。他看見她轉過身來,眸中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他則迅速將她打量了一遍,發現她所受到的最大傷害就是被風吹亂的頭發,這讓他鬆了一口氣。他這才有心情對她笑:“我從前線趕過來,你不應該抱我一下嗎?”他沒等她回答,直接向前一步,將她拉進自己懷裏。這時候他的心髒才找回應有的跳動頻率。
“我要扣岡恩的分紅。”李/明夜在他懷裏小聲嘀咕,“他都跟你說了什麽呀……把你說的仗都不打了,跑來這裏。”
其實岡恩也沒說什麽,隻是習慣性打了個報告,告訴靳一夢有個至少是士兵階的法術類角鬥/士給李/明夜搗亂,而且實力應該在阿斯特羅之上——這倒不是說那名角鬥/士的法術威力就一定比獲得了老魔杖的阿斯特羅強,但是他的施法距離肯定比阿斯特羅遠。這樣的強者通常不會獨行。根據場情局給出的情報,本宇宙士兵階角鬥/士僅有堡壘命運十四人,這時候出現這樣一號人物,其含義顯而易見,這有大概率是一支“亂入”的士兵階角鬥/士團隊。如此突如其來的事/件,如此似曾相識的情況,靳一夢哪裏還坐得住?他當場爆出一句髒話,一腳把JS這個備崗踢出去頂缸,自己點了人就走了。
“誰比我更有資格出現在這裏?我是法/律司副司長。”靳一夢潦草地與房/中諸人握手。這些人/大多是英國魔法部的官/員,他們滿麵黑灰,須發皆焦,看起來狼狽得緊,但基本沒受多少傷害。“各位的氣色都挺不錯。”
“重傷員在另一間,正在由治療師護理。”英國魔法部負責國際事務的鮑曼回答道,“托您的福,我們對……那個詞怎麽說來著,紮藥?總之,我們對麻瓜的把戲多少有了一些了解,這減少了損失。”
這話說得堪稱尖銳,靳一夢當場就笑了,“瞎客氣啥呀,這我應該的。”如果他沒記錯,這家夥的兩個兒子通通做過他的俘虜,不過這並不足以讓他寬容對方的陰陽怪氣。夠膽就再送一次兒子吧!他沒有再理會鮑曼,而是直接轉向鄧布利多,“鄧布利多教授,”他印象裏這個傳/奇土著跟李/明夜關係不錯,“很遺憾你在回國途中遇到了這樣的意外。”
鄧布利多與靳一夢握手,“這種意外已經不止一次嘍,希望不會再來一次。”他捋了捋自己燒焦的胡子,語氣還挺惆悵,“在您進門之前,路易斯管我叫‘大難不死的老頭兒’,我得把這個稱謂加到我的巧克力蛙卡片上。”
“我不會讓它再來一次。”靳一夢作出保證,接著他看向推門而入的岡恩,“距離事發已經十五分鍾,我都夠打贏一場小型遭遇戰外加登記俘虜了。你呢,有初步調/查結果了嗎?”
他這句話一出口,旁邊英國人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不過岡恩倒是習以為常——在如今的魔法社/會,英國效率跟德國效率基本已經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名詞,但是在靳李這種人手下混,德國效率頂多隻能當個聽差,他們要的都是足以跟時間爭奪精力的角鬥/士效率。岡恩在靳一夢手下打了總計四個多月的仗,又被李/明夜極限壓榨了一兩個月,如今他已經完全習慣了。
岡恩開口說道:“根據卡爾先生(堡壘的克裏斯)的判斷,對方使用的已經可以確認是C4塑膠炸/藥,每輛車上粘貼了一公斤左右。因為C4炸/藥攜帶方便、安全穩定、威力巨大的緣故,是大組/織的曆練常規備品備件之一,大部分角鬥/士也會在曆練前準備幾公斤,以備不時之需。”實際上命運團隊的團隊倉庫裏就屯著一堆,隻是未經法則化因此不常用罷了,畢竟這玩意兒要鑒定的話貴得要死,“這種炸/藥諸位應該並不陌生,它曾經在原德國魔法部爆/炸案中/出現過。”其實並沒有,這時的世界上根本沒有C4,隻不過他之前說的話會被鬥獸場規則模糊化,主要是說給靳李聽的,此時說點土著能聽懂的,也是方便把黑鍋扣到早已灰飛煙滅的紐蒙迦德頭上——畢竟會用炸/藥的,除了紐蒙迦德之外,恐怕就是當今的德國魔法部了。
值得一提的是,李/明夜第一時間讓德國傲羅接管封/鎖周邊區域,並將英國人請到臨時救助點進行診治監護,也是出於這方麵的原因。截止目前為止,她尚且無法清楚襲/擊者的根本意圖,隻猜測出了幾個幾率較大的可能,而這些可能的共同點就是襲/擊者要同她作對。她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她的任何工作成果。
鮑曼皺緊眉頭:“又是紐蒙迦德?我以為格林德沃的陰影早已消失……如果我沒記錯,貴國魔法部擔保已經將紐蒙迦德餘黨清理幹淨了。”
“確實是這樣。”李/明夜說道,“但是一些紐蒙迦德餘黨為了逃脫法/律製裁,不惜拋棄祖產逃西,這正是因為他們知道,在科恩部/長的領/導下,紐蒙迦德種/族主/義在東德已經沒有生存的土壤,而他們所犯/下的罪孽也逃不過清算。”她略一停頓,瞥了鮑曼一眼——後者當初曾激烈地抨擊東德魔法部抓/捕逃西人/士,聲稱這是東德對人/權與自/由的踐/踏,而彼時的東德就已經非常嫻熟地把“紐蒙迦德餘黨”這頂帽子扣到了逃西人/士的頭上,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確實有不少屬實,另外一些是被阿斯特羅逼得在東德待不下去的別有用心者,還有一些則是靳一夢派出去組建西德民間自衛隊的……當然,還有一些是李/明夜派出的間諜。不過不論如何,隻要真/相含量達到10%以上,李/明夜就能毫不虧心地認為這是真/相。“如今最不希望見到和平實現、兩德統/一的人,恐怕就是他們了。正如我們先前所決定的那樣,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
鮑曼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他很不甘心,但他知道接受對方所給出的解釋是最好的選擇。西德已是棄子,他提醒自己,如今的英國魔法部需要的是民眾的支持,而不是在戰爭中繼續葬送民眾的兒子與數之不盡的金加隆。
李/明夜看出對方的不情願,遂露/出微笑:“諸位剛剛經曆了一起危險的突發事/件,照理來說,我應該請求你們多休息一陣才是,但是……鑒於當下的形勢,你們實在不應該在此地逗留過久,否則便是給賊子們可乘之機。請休息一夜,養足精神,明日啟程如何?”
“明日?”大部分人臉上露/出喜色,沒有人願意待在此地,尤其是同帶有大批扈從的科蒂夫婦待在一起——這讓他們非常沒有安全感,而且一旦情勢惡化,他們就會成為新的人質,這種事詹姆·科蒂絕對做得出來,眾所周知他根本就是個土/匪。倒是鄧布利多提出異/議:“對於那些重傷員而言,一夜的休憩與治療恐怕不足以讓他們恢複長途旅行的體力。”
“我也這樣認為,有鑒於此,我們可以……”
這時克裏斯在屋外喊靳一夢,靳一夢詢問地望了李/明夜一眼,後者笑著衝他眨了眨眼,這表情就跟她同他獨處時一樣俏皮可愛。他幾乎克製不住吻她的衝動,好在屋裏的英國佬與屋外的克裏斯一同嘰嘰呱呱個沒完,這喚回了他的理智。“既然這樣,我去保諸位今/晚安眠。”他說道,然後離開了房間。
“恐怕這是個大工程。”李/明夜在團隊頻道裏笑道,“岡恩,繼續說。”
“遵命,夫人。”岡恩略一停頓,說道:“卡爾先生提到了引爆器的問題,根據當時的情況來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遙控雷/管引爆器,距離不算太遠,對麽?否則對方大可以直接引爆/炸/藥,而不必多此一舉地布置一個大型群/體攻擊法術,況且前者的成功幾率還要大得多。那個法術的目的是迫使車隊下降,這該遭天譴的可憐蟲身邊沒有像卡爾一樣的人才。要是我來策劃這一場襲/擊,就會讓卡爾把雷/管引爆器改成氣壓觸發,然後我隻需要在地上泡一杯咖啡,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欣賞到煙火表演。當然還有兩至三種比較小概率的可能……”
“夫人。”岡恩的語氣很無奈,“要不您來說吧。”
靳一夢差點笑出來了。他注意到克裏斯與向他匯報封/鎖情況的塞繆爾用詭異的目光盯著他揚起的嘴角,遂趕緊強行繃住表情。然而文森特卻是毫無顧忌,他在團隊頻道裏哈哈大笑:“路,我們的白騎士怎麽還沒習慣你的炫耀啊?他跟你在一起都超過一天了!”
李/明夜沉默了兩秒,接著突然暴起:“去你的,你這個全天下最該死的混/蛋。你他/媽怎麽也來了?”一時很難判斷她的語氣是憤怒還是欣喜。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今天沒仗打,而我帳篷裏有兩個脫得精光的美/人,一個金頭發一個棕頭發,金頭發的那個技術好,棕頭發的那個聲音甜,可是我他/媽/的竟然在這個鬼地方。”文森特說道,“好了,現在你趕緊把那些找你麻煩的狗雜/種從帽子裏抓出來,好讓我能盡快把他們幹掉吧,別耽誤太久了!用你們中/國人的話說,春宵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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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文森特如何不情願,他今天都得在聖路德維希村過夜了。夜晚的聖路德維希村比白天要安靜許多,然而戒備森嚴,騎著掃帚的巫師飛來飛去,街道上到處都有人巡邏。帳篷擠滿村莊的廣/場,一如雨後蓬勃生長的蘑菇,營火則如同繁星。那些都是至少精英等級的傲羅。
“襲/擊者不是衝我來的……至少他們的真正目標不是我。他們不是影盟,你不必如此緊張。”李/明夜對靳一夢說道。這時她剛剛結束一段冥想,睜眼時看見靳一夢站在窗前,他如雕塑般英挺,亦如雕塑般靜止,與她三小時前閉上眼時的姿/勢一模一樣。“而且我一直想問你……”她又看了看緊閉的窗扉與拉緊的天鵝絨窗簾,“你真的看得見?”
“我不是非得用自己的眼睛看,寶貝兒。”靳一夢回答道,“這是一種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形容……現在是晚上,星星和月亮在替我看。當然還有我那些手下。”
李/明夜挑了挑眉:“那你的視野可真夠廣的。”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他們正在聖路德維希村的占星塔頂,然而塔樓穹頂卻施有魔咒,於是她此時看到的並非磚石木構,而是一望無際的浩瀚星空,這讓她有種回歸鬥獸場的錯覺。那些星星璀璨異常,以肉/眼可以觀測的速度緩慢移動,偶爾有流星掠過,拖曳出長長的光尾……然後消失在目之不及的遠方。
這裏的巫師相信星辰會告訴他們未來,而流星的出現,則意味著某一名重要人物的隕落。李/明夜很想告訴他們,角鬥/士已經將此地未來攪得一團糟,況且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名重要人物恐怕幾百幾千甚至幾萬年幾十萬年/前就已經死了,那才是正確的死亡時間。她討厭占星術,一如討厭注定的未來。
“其實不算廣,不過監/視幾棟房子還是綽綽有餘的。”靳一夢指的是英國魔法部成員所暫住的那棟房子。他親自封/鎖了村莊與其周邊近三十公裏,又逐一審/查了所有人員——他甚至連那些在病床/上哀嚎的家夥都沒有放過,結果卻是沒有任何發現。這隻意味著兩種可能,其一是對方在封/鎖之前便已經離開,其二則是對方以某種方式避開了審/查:比如某種他或是他的人暫時無法看破的隱匿法術,又比如……他們混入了他帶來的人之中,這代/表非常高明的幻術。再查下去將會引發混亂,於是他知道自己必須停止。
靳一夢更傾向於對方尚未離開。如果襲/擊者是角鬥/士,很明顯他們並未達到目的,他很了解自己的同類,他們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並且耐心這玩意兒一向與他們絕緣,隻因他們的時間過於寶貴。李/明夜把英國人留在此地一夜,就是在刻意給他們機會,而靳一夢相信他們能看到這個機會……以及與機會並存的風險。
對方敢於在魔法部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說明對方很有信心,而信心要麽源於愚蠢,要麽源於傲慢,要麽源於強大的實力。其實不論哪一種靳一夢都樂見其成,因為這都意味著對方會看到機會而忽視風險,隻是程度存在差異而已。不論如何,他都希望對方能再次動手,好讓他能夠把這些人一網打盡。一想到這些家夥居然跟李/明夜同處一個宇宙,他就坐立難安。
“你太緊張了。河穀之戰(即前段時間的大決戰)都沒有讓你這麽緊張,開/戰前你還在跟我討論漱口水呢。”李/明夜笑道,“不如我們聊聊天吧。”
“你在分散我的注意力……算了,聊什麽?”
“聊一聊你錯過的開國大典,如何?”李/明夜說道。10月1日當天,中/國北/京舉行開國大典,當時靳一夢正在地球的另一邊。其實他有約她一起去看開國大典,二人甚至提前做好了偷渡準備(他們這個等級的官/員出國非常麻煩),可惜最後二人都未能成行……在他們的工作中,有太多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的陰差陽錯。
靳一夢沉默片刻,“錯過就錯過吧。”他說道。錯過開國大典確實讓他有些遺憾,然而就算再相似,那也不是他的真正故國。
“中/國代/表送了我一份禮物,當然不是無償的,不過無所謂啦,如果中/國巫師能重新統/治亞洲巫師,這對我們也有好處……至少對於我們來說,支持日韓台蒙擁有獨/立席位跟支持西德沒有太大區別。”李/明夜取出一個小瓶子,瓶中裝有一團如煙似霧的銀白色流體,這是一段記憶。她對著靳一夢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後者大步走到她跟前,連瓶帶手一把攥/住。“全彩全息,真/實度100%,我覺得這值得一個……”他的呼吸從上方覆蓋下來,連同熾/熱凶猛的唇/舌。
“噢……這正是我想要的。”李/明夜模糊不清地呢喃。不知不覺間,她被壓到了行軍床/上,又仿佛過了一生的時間,這個吻方才宣告結束。
在極近的距離,靳一夢牢牢的盯住她,眼神複雜而灼/熱,像融化的金水一樣。“寶貝兒。”他碰了碰她的嘴唇,“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我不會讀心術,不過……”李/明夜伸手往下,“這用不著猜。”
靳一夢抓/住她的手,將那隻不安分的魔爪圈到自己脖子上,“錯了。”他停頓了一下,礙於某個過於明顯的事實,還是不得不承認了:“好吧,也不算全錯。我在想啊,等明天那幫英國人滾蛋了,我就把你給扣下來,你說什麽我都不讓你走。”
李/明夜失笑:“想法很好,實操有難度。我想走還用你讓?”
“你走不掉的。”靳一夢去咬她鼻尖,沒咬到,她拚命躲。
“為什麽?”李/明夜一邊笑一邊推他。
靳一夢捉住她的手按到床/上,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我不給你衣服穿,看你怎麽走。”
“你這個流氓……”李/明夜忍不住笑了,“哥,我得提醒你一個常識——我和你一樣,都是有儲物空間的。”
靳一夢點了點她的鼻子:“這樣不對,故事裏頭的仙女都隻有一套衣服,這衣服一被流氓藏起來啊,仙女就沒招兒了,隻能留下來當流氓的老婆。”
李/明夜眨眨眼,皺著眉思索:“我好像聽過這個故事……”
“你肯定聽過,七仙女嘛!說的是你姐,也可能是你妹,隻不過人家下凡比較早。這仙女就跟流氓結婚了,後來這事兒給你/媽知道了,媽媽一看覺得不行啊,這小流氓怎麽配得上我閨女呢,就把閨女給接到天上來了。”
李/明夜聽得直笑:“然後呢?”
“然後這小流氓就挺傷心的,仔細一尋思又覺得丈/母娘說得也對,他還是得努努力,正大光/明地把老婆娶回家。他就去幫人打仗了,打著打著就當了個將軍,可是將軍也不行啊,別說將軍了,就算當了皇帝那也就是個天子,老天的兒子怎麽能配老天的閨女呢,這叫亂/倫。他就老老實實打仗,在垓下把自家主君的競爭對手幹掉了,主君當了皇帝,封他為異姓王侯。後來主君猜忌他,就指使皇後把他幹掉,他就很不高興,決定把皇帝皇後幹掉,最後自己當了皇帝。”
“哇,真的假的?”李/明夜嘀咕,“我總覺得哪裏不對……”
“真的。他當了皇帝以後覺得不行,他都快老了,但是他老婆不會老啊,回頭見麵了她要嫌棄他,所以這小流氓就召方士去海外尋找長生不老藥。你猜怎麽著,那帶了三千童/男童女出海的方士找了三年的長生不老藥,還真找到了!小流氓這下當了皇帝,也長生不老了,現在他的目標就是當神仙。”
李/明夜聽的已經隻會笑了:“得,您又成秦始皇了。”
靳一夢一本正經地糾正她:“不是我,是小流氓。”
“好,是小流氓。”李/明夜忍笑問他:“然後呢?”
“然後他就努力修仙,就這時候一個和尚找他,說眾生皆苦,佛法可渡眾生,可惜佛法在西方。您要是能投資一支隊伍去把佛法弄回來,再宣/傳推/廣一下,把眾生都給普度嘍,那就是大功德,有功德就能成佛了。小流氓聽了覺得很對,他有錢嘛!有錢就要搞投資。他就找了個和尚讓他去西天取經,那和尚騎著馬耍著猴兒就去了,這樣也挺好,路上要沒錢了還能耍猴兒掙盤纏。”
李/明夜差點就笑死了,靳一夢還一臉嚴肅地繼續往下講:“耍猴和尚把佛法給弄回來了,那功德立馬就金燦燦的往下掉,小流氓就成佛了,這下大事不好,小流氓被之前那些和尚給騙了,他們沒告訴他成了佛不能娶老婆。小流氓聽說這是他在天上的情敵搞的鬼,他就很生氣,那情敵啊……”他說到這裏,腦海中閃過阿斯特羅那張帥臉,不由微微眯起眼,把幻想中的阿斯特羅一槍爆頭,“……那情敵醜得要死,還特別壞,天天給仙女說小流氓的壞話。他就去找他的情敵,把情敵的心髒挖出來一稱,另一邊放個羽毛。這一稱,發現這心髒特別輕,說明那情敵成天說/謊使壞,虧心事做太多,把心都虧空了。”
“這又到埃/及了……而且我得提醒你,邪/惡之輩的心髒應該是比羽毛重,而不是比羽毛輕。”李/明夜憋著笑提醒。她現在就好奇靳一夢怎麽收尾。
“你看我就說吧,你聽過這故事。”靳一夢又低下頭吻了她一下,“不說情敵了,說仙女。其實仙女一直瞞著她媽媽偷偷地關注小流氓。後來小流氓才知道,當他是將軍時,她是他的軍師,等他當了皇帝,她是指點方士出海尋藥的另一個方士,耍猴和尚一路上特別艱苦,都是仙女安排的,她不想讓小流氓成佛。就是因為欺負和尚這件事兒,她被/關起來了,關在一個叫……叫……呃,叫不周山的地方。”
李/明夜眨眨眼,徹底驚了。他還真能往下編啊……
“小流氓聽說這事兒以後就去救仙女,他把不周山給劈了,不周山是天柱嘛,一下子天塌了,地上就一團亂。等天上的神仙收拾完這些爛攤子之後啊,小流氓就不能繼續當佛了,仙女也不再是仙女,他們都成了凡人。但是這都沒關係,因為他們又在一起了。他們幸福快樂地過了一輩子,最後壽終正寢,手牽著手老死在了自家的床/上。”靳一夢說到最後,不由微笑起來,聲音與眼神都柔和無比,“這是一個好結局。他們經曆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困難,也遇到過很多誘/惑,但是他們從來沒有放棄彼此……所以最後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李/明夜微微一愣,驀然間有些動容。他講了一個不著調的故事,編得天花亂墜亂七八糟,差點就圓不下去,但他是認真的。隻要認準了就不會放棄,隻要最後能在一起,中間怎麽樣都可以。一念至此,她隻覺得自己整顆心都化了,“哥……”
靳一夢輕輕摩挲她的臉頰,將她的頭發一根根地梳歸到耳後,“你喜歡這個故事嗎?”
“喜歡。”
“喜歡就好。”他俯下/身輕/吻她的額頭,又抽/出一件狼皮鬥篷蓋到她身上,“好了,故事講完了,你先睡一覺,我繼續給你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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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夜其實並不困,但她還是點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睡夢降臨得很快,那是一片濃鬱的純粹而安寧的漆黑……
——直到她龐大的精神力與敏銳的感知化作一隻手,狠狠攥緊她的心髒。李/明夜驟然驚醒,翻身坐起,然後她看見靳一夢站在窗前的身影。他霍然拉開窗簾,隻見不遠處血光衝天,直照得天/宇盡赤。
“是阿斯特羅。”靳一夢輕笑道,“我還真沒白把他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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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發一顆隱藏的小糖。
為什麽打大決戰之前,靳李在討論漱口水呢???
——因為他們在打啵……
靳一夢(非常堅持):以後漱口水要買甜甜的,水蜜桃或者草莓的!薄荷的不夠甜,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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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一夢真的非常非常能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