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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宇宙4第二十八章


  卡洛城的領主臥房無疑極為豪華,而且相當溫暖,仆人們保證壁爐和火盆一天到晚都熊熊燃/燒。至於那張拜占庭風格四柱床則是重中之重,它是如此的華麗與複雜,以至於女仆每天都要花兩個多小時來打理床鋪,才能使得它可以像雲朵一樣綿/軟,像流水一樣柔順,又像溫泉一樣暖和。


  不過遺憾的是,城堡的新主人顯然並不怎麽尊重仆人們的勞動成果。自從山崗明月(斯特勞標誌)與滴血蝙蝠(靳一夢直接選用了文森特盔甲上的滴血蝙蝠)進駐卡洛城之後,二位新任主人便沒有完整地在臥房/中睡上一夜。他們有太多的事務需要操心。


  蝙蝠飛遍了卡洛城領轄的土地,帶來每一條河流、每一片湖泊、每一座山川、每一棵樹木與每一寸泥土的消息。靳一夢在擁有了無數善於飛行的斥候之外,還很快就擁有了一張信息詳盡程度與現代民用地圖幾乎等同的地圖(除了他以外沒人會測繪或者會看現代軍用級地圖,李/明夜也不會,她的蝙蝠更加不可能會),這對於他而言是意外之喜;與此同時,這張地圖在精簡與放大之後,成為了一張幾乎足以遮天蔽日的掛毯,被貼到了領主大廳的牆壁上。


  卡洛城領主的寶座正位於這塊“掛毯”之前,那是一張猶如建築般厚重的木椅,飾有繁雜富麗的雕刻鑲嵌與華貴豔/麗的絲綢罩篷,這幾日之中,領主夫人便高坐在這張寶座之上接受平民的拜見。她在分配土地,而且聽說人人有份兒,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已經持續了好幾天……於是附近所有人都絡繹不絕地趕了過來。


  “大V,這件事可以給我們一個教訓——以後你要是找/女朋友,千萬不要找共/產黨。”某個午夜,三天沒合眼的領主夫人在書房/中對著侍衛隊長氣急敗壞地尖/叫,“取消農/奴,解/放奴/隸……哼,他說的倒是輕/鬆!我敢跟你打賭,他這麽說的時候,腦袋裏一定空空如也。我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當一個身無分文的農/奴突然發現自己有了五分之一英畝土地的使用權,而且這使用權甚至可以世襲,他隻需要每年直接向領主繳納年收入僅占過去十分之一的稅。他被這從天而降的驚喜衝昏了頭腦,卻又對未來感到不知所措。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富有的人,他曾經的主人,向他提出購/買土地,而且價錢還算不錯——”


  “路,你小點聲,我聽得見……實際上,城堡裏大概隻有那個做蠟燭的老聾子聽不見你說話了。”卡洛城的侍衛隊長掏了掏耳朵,他用息事寧人的口吻說道:“嗯,不找共/產黨,我知道了。”


  領主夫人繼續尖/叫:“你就拉倒吧!你是個加州人,天生的左/派,血管裏都流著社/會主/義的血,你根本也是個共/產黨!我告訴你,接下來這個富豪就會通/過購/買的方式得到曾經屬於他的土地,對,這對他而言意味著接下來他要雇人耕種或者放牧,讓這塊土地創造價值,這意味著開支,但這又有什麽打緊呢?土地的價/格會在幾天之內迅速降低,雇/傭勞動的成本也會越來越低……”


  “為什麽?”侍衛隊長再次掏了掏耳朵,他對經濟方麵的事情幾乎一竅不通。不過她堅稱這並不是一個經濟問題,而是常識問題……他很識趣地沒有反駁她。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問我這麽天真的問題?因為出/售土地的是平民和奴/隸!他們這輩子隻會關注今天能掙多少錢,至於明天能掙多少,一年後能掙多少,那都不是他們那些空空如也的可憐腦瓜會思考的問題。更何況卡洛城距離前線這麽近,誰能保證它明天會不會換一個主人呢?唯一能夠保住他們既得利益的確切方式,就是爭先恐後地把土地賣出去!然後他們會帶著錢趕緊離開交戰區域,或者成為自/由民雇工,因為他們除了幹活以外什麽都不會……然後土地又會回到曾經的農莊主或者有錢的商人手裏,而我們呢?我們連讓他們留下來服兵役都不行,因為他們是自/由民!在長峽,隻有國王才能讓自/由民強/製/服兵役!這是國王的權力!”


  侍衛隊長琢磨了一下,試探性提出:“那就……禁止土地買賣?”


  “這種事情不可能禁止,就算禁止了,也可以通/過種種方式規避,比如代/理,我一秒鍾就能想到一個規避方式,一包煙則能讓我想到一百個……當然我可以定下規定,在土地交易時抽取高額的稅,不過這樣與農/奴有何區別?都是將人禁/錮在一片土地上,並且強/製命令他們打理土地,還不能征召他們打仗。而且一旦合法行/事需要高昂成本,違法就成了唯一的選擇,到時候我們損失更大。也許我可以通/過分配土地的區域來調控?不行,這樣不成,如果不優先分配在居住地的話……”領主夫人心煩意亂地喃喃自語,語速快得像風一樣,很顯然,她已經不指望聽者作出任何回應了。


  書房裏異常悶熱。壁爐與火盆烘烤著窒悶的空氣,除了書頁、墨水與羊皮紙的氣味之外,更有濃鬱渾濁的咖啡與煙草氣味。這是不該出現在本時代的東西,不過很顯然,與一個因疲勞與煩亂而脾氣暴躁的人爭論能不能抽煙和喝咖啡是一件相當愚蠢的事。


  “自/由……”領主夫人輕舒一口氣,推開麵前厚重的書本,輕聲細語,“自/由並不是一個好詞,我一直這麽覺得。看看那些被自/由主/義毀掉的國/家!自/由,意味著一個人要自己拿主意,對自己負責,也為自己承擔。而絕大多數人,尤其是這個時代的人……”她搖搖頭,忽然提高聲音:“厄恩先生,你負責起草的文件怎麽樣了?”


  書房角落,另一名幾乎埋葬在紙堆中的中年男人抬起了蒼白的臉。他疲憊地說:“我已經寫好了……正在斟酌。”領主夫人不會寫字,但令人驚訝的是,她竟然能看出文書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絲紕漏。他起身將文件遞了過去,心中祈禱著不要又被她抓到毛病。


  她接過這卷羊皮紙,認真打量片刻之後,“這次的可以……就這樣吧。厄恩先生,今天到此為止,你可以去休息了。”


  厄恩鞠躬時險些摔了一跤,好在侍衛隊長立即扶住了他。“遵命,夫人。”他無精打采地說,看起來下一刻就能睡著。侍衛隊長架著他出門,將他交給了門口的警衛與仆人,隨即再度走進了書房。


  文森特一眼瞧見李/明夜又點起一根煙,便提醒她:“你知道這六個小時裏你抽/了多少煙嗎?這次你們帶了多少煙啊?我得告訴你,這東西可是消耗品,你一旦用光,就算當了王/後都買不到。”


  “反正我們又不會得肺癌。”李/明夜重重吸進一大口煙霧,不耐煩地回道,“拜托,我需要它,它維持我的生命與我的頭腦。我剛才給你舉的例子不過是一個問題,而我要同時麵對一百個問題,而且我還得把它們都解決掉!所以別管我抽/了多少煙。”她爆出一句靳一夢常說的緬語髒話,隨後將羊皮紙甩給文森特,“我們的城主大人應該快回來了,等他回城以後,幫我把這份有關軍/隊的文件拿給他簽字……對了,再幫我個忙,告訴他我要跟他離/婚。”


  “你們什麽時候結婚了?我不記得我有參加過你們的婚禮。”


  “從他自稱詹姆·科蒂開始。去他/媽/的詹姆·科蒂,他自己出城了,把我丟給這些差點淹死我的羊皮紙和墨水瓶子……他就連戒指都沒送我一個,出發時甚至沒有吻我!這男人我不想要了。”


  “我得說句公/道話,戒指這事兒……我覺得並不怪他……”文森特慢吞吞地說,“他問過你喜歡鑽石還是翡翠,你那時候怎麽說的來著?你說你要哈利波特宇宙裏的複活石。”


  李/明夜愣了愣,很顯然她忘了這句隨口一提的玩笑,然而很快她就想起來了:“我那是開玩笑!”


  “我覺得他當真了。”文森特聳聳肩,將羊皮紙展開細看,“哇哦,看看這個……你以前是個律師嗎?”


  “我對現代一些國/家的法/律——尤其是刑法以及其相關曆/史與案/件均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恕我誇口,這種了解幾乎可以說是深入而透徹的……但我不是律師。”


  “路,我覺得你完全用不著這麽操心。我感覺你在製訂一部可以沿用一百年的法/律,但實際上我們連一年都待不到!就讓我把那些不安分的家夥通通抓進監獄算了,實在不行就殺掉;就讓岡恩去強/製征兵又能怎樣?誰敢反/對?就算有暴/動,我們也能鎮/壓,隻要我們贏下一場仗,所有反/對都會煙消雲散,轉變為支持。你是個角鬥/士,拿出你的職業素質來,我們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不是為了給土著當保姆的。”


  “有道理……我會參考你極具誘/惑力的意見。”李/明夜坐直身/體,用/力搓了搓臉,這似乎讓她清/醒了一點。她放下手:“還記得你在浪遊部族當使者時是怎麽說的嗎?你覺得那個未來很酷,所以你想為它努力一下。”


  “那時候沒有這麽麻煩,而且現在的這種麻煩完全沒有必要。”


  “確實。”她承認,臉上露/出一個蒼白而疲憊的笑容,“但你的決定至少能說明一點——我們並不是隻能留下災/難,文森特。我們讓浪遊部族的孩子們得到了教育與醫/療,也能種下其他種子,當然,這個種子需要經濟與科學作為土壤,需要教育作為肥料,需要文化作為灌溉,而且我們注定不會看到它們長成的那一刻……別擺出這幅表情!收起你的下巴,我本人像以前一樣不在意土著和他們的世界會變成什麽樣。不過我想,他應該希望,當我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能夠給這個世界留下一些……美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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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一夢此次出城是為了布防偵察,他的部署主要是針對一些橋梁與道路。很顯然的一點——人與馬或許可以穿越田地、翻山越嶺,可是攻城器械與火炮輜重都需要車輛來運輸,而車輛需要道路,於是敵人的進攻意向一下子就變得明顯了起來。值得一提的是,靳一夢回程時遭遇了一支前往前線的輜重部/隊……於是不消說,他滿載而歸。


  回城時的道路異常擁擠,塞滿了大批平民與他們的全部家當——有人想要離開,但更多人如潮水般湧/向城堡的高牆堅壁。靳一夢從遠處便看到城牆上用圓柱形吊籠新吊起了幾個人,等他更接近一些時,他詫異地發現這幾人中竟然有人還活著。


  岡恩帶著護衛隊騎馬出來迎接他,他留意到他們的紋章全部換成了滴血蝙蝠。岡恩見到他之後,立即翻身下馬,單膝跪下行禮:“子爵大人。”其他人紛紛照做。這名角鬥/士一向注重禮節,而且行/事縝密,善於入鄉隨俗。


  “我什麽時候升/官了?”靳一夢一邊問,一邊下馬扶起岡恩。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他跟前跪下,而且跪的人是他……對於一個現代人而言,這著實相當奇怪。


  “前天夜裏,半山城的信鴿帶來了授予狀。”岡恩回答道。他見到跟在靳一夢身後的十數輛大車,便示意手下前去處理,“現在您可以冊封騎士了,有不少人正期待這一榮譽。他們都知道,科蒂子爵相當慷慨大方。”


  “我這官兒升得跟坐火箭似的。”靳一夢淡淡評敘了一句,隨後再度上馬,行向內堡。他並沒有對這一冊封感到太多的興/奮,因為他很明白,這很可能是維克托在接下來的戰爭中能夠給他的唯一支持,而冊封爵位雖然是天大的榮耀,卻無論如何都比真刀真槍的物質支援要便宜得多。“我注意到了城牆上的新裝飾。”


  岡恩隨在靳一夢身側:“這是路易斯大人的命令。那些都是狼人,來自索斯/諾克城的黑甲鐵衛。”索斯/諾克城就在卡洛城左近,是林地諸領之一,“他們似乎從我們的行為中得到了一些靈感,正好最近我們放了不少自/由民進城,他們就混了進來,冒充前來領/取土地的自/由民,打算在路易斯大人接見他們時行刺。”


  靳一夢瞳孔一縮:“我老婆沒事吧?”肯定沒事,她是士兵階角鬥/士,而且我還留下了文森特……不過他依然為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感到心悸。


  “沒有。當時我不在場,不過我聽說過程相當精彩。”岡恩微笑著說道。


  靳一夢沒有回應。一名護衛隊成員用愉悅而激動的語氣說:“我當時在場,子爵大人。科倫大人攔下了一人,文森特大人攔下了三個,但還有兩人長出爪子和獠牙撲向寶座,可是路易斯夫人站起來了。‘讓他們活。’她說,然後她的影子裏走出了一個巨人。有一隻挨千刀的畜/生想要逃走,路易斯夫人變出弓箭將它釘在了牆上。那一箭射穿了它的胸膛,可是它還活著。文森特大人問她想如何處置它們,她說:‘我聽說狼人的生命力很強,我想看一看究竟能強到什麽程度。’”這人咧嘴一笑,“它們已經被吊了三天啦。今天早上有一隻斷了氣,我們在賭其他幾隻還能活多久。”


  “她還留下了一隻狼人。我想這些狼人激怒她了,她最近太忙,脾氣不怎麽好。”岡恩補充道。


  “不……她想要一個狼人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由於出身D級科技宇宙的緣故,李/明夜對所有非/人類智慧生物都充滿好奇,這回終於逮到一隻,靳一夢可以想象她的迫不及待。“岡恩,我以為你會對進城的人做一些篩選。”他語氣平靜地說。


  “我有,但是……太多人要進城了。”


  “這次進來的是土著狼人,下一次呢?比如,冷泉英子?”


  “這個問題我已經考慮過了。路易斯大人讓守衛帶上狗,狗見到陌生狼人會畏縮,這能擔保以後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是冷泉英子……說句老實話,防備冷泉英子就跟防備鬼魂一樣困難,我想我所能做到的‘篩選’,就是讓路易斯大人不要單獨行動。”


  “要確保這一點。”靳一夢說道。就在這時,一名侍衛奉文森特之命打馬趕來,將他押進書房,好簽署所有積壓下來的文件,而那文件量令他幾乎瞠目結舌。他問了一下李/明夜的去向,得知她仍在大廳中接見平民,便隻能坐下來批閱文件。沒過一會兒,岡恩又來找他,他們現在有超過三千名新兵需要訓練,可以預計的是,這個數字還會增加。


  靳一夢對這個人數感到有些詫異,他額外問了幾句,方知這些人/大多是新解/放的自/由民,換而言之,即從未上過戰場、摸過武/器之人。


  靳一夢翻出李/明夜訂立的軍/隊獎懲製/度看了一會兒,略一思考:“這些人以後是步兵,他們的訓練目前以紀律和體能為主,你去把卡洛城以前的教頭找來,這個活兒交給他。然後你去告訴文森特,以後打仗,由他的侍衛隊打前鋒,所以我要他把侍衛隊全部變成重裝騎兵,他的人他自己練。接著你去找科倫,讓他選出□□使得最好的海盜,這些海盜……歸你。你的護衛隊多練練弓箭和馬術。目前的大體分工先這樣吧,今/晚我們開個會,把具體細則定一下。”


  岡恩抗/議:“大人,馬術也就算了,我的弓箭精通1級都不到,怎麽練兵啊?”


  “放心,土著裏也很少有精通1的。”靳一夢低頭繼續看文件,口/中漫不經心地安慰,“你是基礎幾級?”


  “……三級。”


  一張弓箭精通卷軸才幾個錢……靳一夢囧了一下:“岡恩……你是對遠程武/器有什麽偏見嗎?”


  “那倒不是,但我是個騎士,我有盔甲,而且我通常在時間偏早的宇/宙/曆練。”岡恩聳聳肩,言下之意很明顯——他並不認為弓箭與弓箭手有什麽用處。


  要是你在曆練中遇到我老婆,她能在三百米外把你射成刺蝟。靳一夢撇撇嘴:“城中有傭兵嗎?”


  “路易斯大人接見了兩位小型傭兵團的團長,隻不過他們人數太少,加起來還不到一百人,而且要價也不便宜……”岡恩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非常不值,大人,非常非常的不值。那兩名團長的實力最多是個頂級精英,我就算不開特效不吃藥,結果他們都不要兩分鍾。”


  “我用不著他們打仗,我是要他們當教官。”


  “當教官?”岡恩愣了愣,“您是指教頭嗎?這種事情,以前沒有過吧……傭兵都是用來打仗的。”


  “沒有最好,這樣價錢好談。讓科倫去和他們接洽,他的眼力還算不錯。今/晚……”靳一夢打量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堆,“八點半開/會之前,你、文森特、科倫和教頭要把你們自己負責的人摸清楚,至少要明確你們各自的需求。”他頓了頓,抬頭看了岡恩一眼:“時間不多,趕緊去辦。”


  “遵命,大人。”岡恩領命離開。


  天色逐漸暗沉,夕陽餘暉透過高而窄的彩色玻璃窗流進書房,光線如迷夢一般柔美而黯淡。女仆點起了燈,城堡中的蠟燭皆由蜂蠟製成,製/作過程中還摻入了香料,是以燃/燒起來不僅沒有廉價脂肪蠟燭的焦臭氣息,反而芬芳四溢。


  甜美的香氣似能喚/醒感知,靳一夢抬頭時才發現已經入夜了。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往後靠在椅背上,抬起手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頭。


  “大人。”女仆殷勤地趨前,“已經到晚餐的時候了,剛剛敲了鍾。您打算用餐嗎?”


  “我老婆吃了嗎?”靳一夢問。


  “應該沒有。夫人的用餐時間很不規律,而且她並不怎麽注重晚餐,總是想起來才吃。”女仆說道。


  按照此時慣例,晚餐是一天之中最重要的一餐,通常情況下,領主會與家人、騎士、侍衛等較為重要的下屬在宴會廳裏一同用餐,不過……靳一夢很了解李/明夜,知道她忙起來的時候從來都不愛吃飯。她一向認為饑餓感不過是血糖過低的表現,因此一塊巧克力就足以讓她保持健康,而且人應該把消化食物的能量節省下來,用於支持大腦的運作。


  “把吃的送到我這兒來,再把我老婆請來,就說我請她吃……唔,燭/光晚餐。”靳一夢說到此處,嘴角不由勾出一絲笑意。一天下來,這是笑容頭一次出現在他的臉上。年輕的女仆愣乎乎地盯著他看了幾秒鍾,忽然臉一紅,扭身跑了。


  李/明夜到的比第一道前菜還晚,那是一道用碎奶酪、蜂蜜與醬汁拌過的蔬菜色拉。靳一夢換下滿是皮革與馬臊味的衣服,回來時見到仆役們將菜色擺在一張收拾得幹淨漂亮的小圓桌上,便走過去打量了兩眼,謹慎地挑出一塊奶酪嚐了嚐,隨即皺起眉。靳一夢到現在還是不大吃得慣這種酸鹹嗆人的奶酪,畢竟他印象裏的奶酪貌似不是這個味兒……不過李/明夜、文森特與岡恩倒是對這種奶酪相當習慣。


  這時候靳一夢聽見她的聲音由遠及近:“……關於開放狩獵,我會擬定具體條例……收/購牲/畜和燕麥……必須保證軍營裏每一天都有肉。”


  “可是夫人,很多人要齋戒……”


  “怎麽,這些人從奴/隸變成自/由民,終於有了擁有靈魂的資格,便迫不及待地虔誠了起來?這簡直可笑,是我解/放他們,而不是‘我們在天上的父’,可我卻從沒聽見有人管我叫‘我們在地上的母親’。肉、蛋和魚,還有燕麥,燕麥一定要有。”她的聲音轉了個方向,似乎是在對另一個人說話,“你剛才說萊恩他們(驅魔人,被她派去處理野外狼災)回來了,想要求見我?”


  “是的,夫人。”


  “安排住處了嗎?”


  “比爾森先生(安德瑞斯子爵原本的總管,如今是黑/手科倫的部屬)已經安排了。”


  “先讓他們休息吧,晚餐後我會與他們見麵,其他人先推後。”她說道,隨即跨入書房。


  靳一夢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瞧著她。她打扮得很簡單,隻一身淡藍色長裙,毛皮鬥篷潔白如雪,映襯出一張花瓣一般嬌/小精致的麵孔。她臉色有些蒼白,眸中有疲憊的血絲,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但在他眼中,這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真是奇怪,沒見著的時候,他並沒有發現自己有這麽想她。


  李/明夜看著他,露/出一個笑容,快步向他走來。他迎上去一把摟住,隻覺得這一刻懷裏與心裏都是滿的,忍不住將她抱起來轉了一圈。


  李/明夜輕輕地“哎”了一聲,一眼瞥見旁邊目瞪口呆的侍者,有些不好意思:“放我下來。”


  “親一下就放。”


  “不親!”


  “害什麽羞啊,快點快點,親我一下趕緊的,可想死我了。”


  李/明夜拿他沒辦法,遂低下頭,想親/吻他的臉,結果被他偏過頭吻住了嘴唇。這一吻深入而動/情,李/明夜半晌才掙開,臉上紅通通的:“親都親了,趕緊放我下來。”


  “剛才那不算,那是我親你,得你親我才算。”靳一夢意猶未盡地盯著她濡/濕紅/潤的唇/瓣,手臂收束,將她抱得更緊。李/明夜被他纏得沒辦法,心裏頭軟得一塌糊塗,隻能一邊罵他不/要/臉,一邊如他所願地吻上他的嘴唇。


  二人又纏/綿了片刻,終於分開。李/明夜含糊不清地說:“好了好了……難得你這麽鄭重其事地約我吃飯,我還想把這頓飯吃完呢。”


  靳一夢直接將她抱到椅子上坐下,順手脫/下她的鬥篷,遞給一旁努力裝作自己不存在的侍者。“這幾天找你說話,你說的全是什麽軍/隊編製,什麽軍營選址規劃,什麽衛生管理條例……正事一講完,通訊啪一下就撂,從來都不說想我。我就尋思再不找你約個會,我這好不容易找到的老婆就得變同事了。”


  李/明夜白了他一眼:“什麽同事?我是你隊長。”


  靳一夢“唔”了一聲,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且表情還略有些淫/蕩,這代/表他在琢磨一些不可言說之事。李/明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方才慢吞吞地說:“沒啥,我就想到一個事兒。陳柏那小子以前有個打泰國來的混血女秘/書,我就經常見她才出辦公室的門,就上了領/導的床……現在這事兒往我自個身上一套,感覺有點怪怪的。”


  這一聽就是扯淡,不過李/明夜也沒打算刨根問題。她隻是似笑非笑地:“你現在坐在我對麵,腦子裏想著陳柏的混血女秘/書?”


  “對啊。”靳一夢神色坦然,義正辭嚴,正經得不能再正經,“我得向先進學習嘛,爭取做個複合型人才,把領/導床/上的問題和床下的問題都一起解決嘍。”李/明夜不由噗嗤一樂。


  一道道菜肴不停地送上與端下,侍者亦不停地為二人斟酒,隨著菜肴的撤換,酒與酒杯也隨之換個不停。比如第一道洋蔥蘋果牛肉湯搭配的是加了香料的濃烈紅酒,酒杯上鑲嵌有血一般豔/麗的紅寶石;到了烤孔雀肉上場時,所搭配的酒變成了“碎切”黃金麥酒,杯子自然是精致剔透的彩色玻璃杯;肥滋滋的嫩雞與其腹中的洋蔥、蘑菇和鵪鶉一同登場,與之相配的則是一款口味柔順、果香濃鬱的紅酒,酒中兌有些許甜美的野蜂蜜,酒杯選用了造型細長精巧的高腳銀杯,杯身點綴有星火般璀璨的石榴石……一切皆完美得相輔相成,侍者與廚子似乎都久經鍛煉,可想而知這座城堡的原主人平日裏過的是怎樣奢侈精細的生活。


  他們的主食是白麵包與夾有乳酪碎肉的烤麵餅,後者帶有明顯的土耳其風格,於是毫不意外的,甜點也一起跟著土耳其了起來,即非常非常的甜。靳一夢不是甜口,略嚐了一口就開始皺眉,李/明夜雖然喜歡甜食,卻也有些受不了那些造型精美卻甜到上天的糕餅。最受歡迎二人的是一道蜜漬紅酒燉梨,他們將梨子吃光了,糕餅卻幾乎沒碰——實際上這道梨子也是他們唯一吃光的食物,即使對於角鬥/士而言,這些菜肴也委實有些過於豐盛了。李/明夜從第二道正菜時便提醒靳一夢,可以將吃不完的食物贈予下屬,這是一種禮貌與施恩的表示。


  “我要真這麽幹,岡恩也就算了,他本來就是這個時代的人,但你信不信文森特會衝過來殺了我。”靳一夢說。


  “也是。”李/明夜聳聳肩,“那就便宜廚房的仆人了。”


  “什麽叫便宜?這是他們應得的。我可聽說了,你這幾天都搞到半夜三更,弄得一大堆人沒法兒睡,隻能天天加班。”靳一夢拉過李/明夜的手,用指尖輕輕地劃弄她的掌心,眼中滿是笑意,“你看我今兒回來了,咱就慶祝慶祝,晚上給他們放個假?”


  李/明夜眨眨眼,別開視線:“我還有會麵安排。”


  “正好,我一會兒要開/會。”靳一夢將她的手指握到唇邊輕/吻,“等開完會以後,我想把時間留給你,你也把時間留給我唄?完/事兒後咱倆臥室見。”


  李/明夜用指尖描繪他的微笑。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怦然如同亂雷。這幾天下來的第一次,她的腦海中不再被堆積如山的事務所占據,甚至忘卻了戰爭,眼中與心裏隻有坐在她對麵的人。當他凝視她時,他的眼眸明亮而專注,像火焰一樣的熾/熱,卻又有水一樣從亙古流淌到永遠的溫柔。她的愛人。


  “我真不該來吃這頓飯。”她深吸一口氣,收回手,“我也不該來見你……我早就該知道,一旦見了你,我就不會想要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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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雖如此,這一夜二人俱是忙到很晚,尤其是靳一夢,他有太多的規則與綱領需要製定。最坑爹的是,礙於角鬥/士的局限性,文森特與岡恩也許能成為非常出色的執行者,卻無法在篳路藍縷的階段為他提/供太多建設性幫助,在這一點上,他們還不如他們的副手。幸而靳一夢在原生宇宙中雖然有貴人相助,卻也一樣幾乎算是白手起家,相關經驗一應俱全,隻不過是變換個形式再折騰一遍罷了。倒是文森特與岡恩第一次發現,靳一夢其實嗓門兒挺大的,而且說起話來,還真挺毒的……


  這麽一折騰就折騰到了深夜,當靳一夢洗漱完畢,披著睡袍踏入臥室時,李/明夜正在壁爐旁邊看書。她一身潔白如雪的絲綢睡裙,肌膚幾與衣料同色,亦是一樣的光潤細淨。新洗過的漆黑長發披散在肩頭,因長時間的束紮而微微卷曲,向火的那一麵已經被烘至蓬鬆半幹,呈現出一種自然的慵懶與嫵媚。她見他走進門,便抬起頭,給了他一個柔美如光靄的淡淡微笑。


  靳一夢盯著她看了兩秒,之前被倆角鬥/士氣出的一肚子火幾乎是立竿見影地消了個幹淨,另一股火氣隨之升騰了起來。他走到她身邊,俯身籠在她身後親/吻她的發頂,鼻端嗅到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花香氣息:“寶貝兒,你平時也把頭發放下來唄。”他提議。


  “長頭發很不方便,如果我在這個時候遭遇娜梅莉亞……娜梅莉亞就算了,她會把我的頭發燒光,但我的其他敵人肯定會感謝你的建議。”李/明夜漫不經心地回道。其實她一直想花錢換成冷泉英子那樣的短發,隻不過靳一夢就像全天下所有男人一樣對長發有執念,甚至為了抵/製短發在她耳邊堅持不懈地念叨了足足一個小時,她才不得不放棄。


  ——值得一提的是,二人也就此達成了一項協議,即睡覺時靳一夢不能再抱著她睡,以免她半夜熱醒或是他(無數次)壓到她頭發。不過這個協議在十個小時之後就宣告破裂了,而且沒人為此負責,因為他們在醒來之後都說不清楚二人是怎麽又抱到一起的。


  “那算了,我一點兒都不想要他們的謝,隻想要他們的命,尤其是那個娜梅莉亞。”靳一夢撫/摸/著她的頭發,指尖順著發/絲慢慢地往下梳,梳到底時也不收回,而是落到了書頁上。他在這一頁折了個記號,隨即將其啪的一聲合上。


  李/明夜輕輕“嘿”了一聲,卻沒有反/對,由著他將這本厚書放到一旁的圓桌上。“我已經殺了她一次。”她說道。她本人對於娜梅莉亞並無多少恨意,隻是有些頭疼罷了,但真正讓她頭疼的還是影盟,眾所周知,影盟從不毀約……至少在她強大到足以讓影盟毀約之前是這樣。


  “一次。”靳一夢重複,他的意思很明顯,一次遠遠不夠。“寶貝兒,明天趕緊把城牆上那幾個狼人殺了。”


  “為什麽?”李/明夜有些詫異,“我還想留著他們威懾其他心懷不軌的人呢。”


  “那就把屍體吊上去,但活人不行。他們以宣誓效忠與領/取土地的名義進城,不僅進了內堡大廳,甚至還到了你跟前,所以他們熟悉整個流程。這幾個人太弱,所以失敗了,但要是……”他略一停頓,“反正趕快殺了。”


  “好吧,聽你的啦,保安先生。”李/明夜聳聳肩,握住他撫/摸她下巴的手,“不過我現在有一個問題。”


  “嗯?”


  “你怎麽還不來吻我?”


  靳一夢忍不住失笑,俯下/身去吻住她,“別不當回事。”他含糊不清地說,“你啊……我都不知道要拿你怎麽辦。”


  “我又怎麽了?”李/明夜抱怨地咬住他的下唇,輕輕地磨牙。靳一夢感覺到微小的刺痛,他眯起眼睛,沒有再說話。


  (和諧)

  火焰一般的激/情燃/燒了許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靳一夢就像山間野火一樣,他不可能被人力所撲滅,一旦將他真正引燃,他便會焚盡所有的一切,直到燒無可燒才會複歸沉寂。當李/明夜被他翻來覆去折騰過幾輪,本就透支多日的身/體先一步精疲力盡之時,她有些委屈地後悔了……她覺得今/晚有點似曾相識,頗有些奔流河上的味道。


  李/明夜不知道自己又哪裏招惹到了這個小心眼的混/蛋,也沒有多餘的精神去思考這個問題。在最後一次結束之後,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倒進他懷裏,連眼睛都立馬閉上了。


  “明明?”靳一夢小聲喚她,她模模糊糊地哼了幾聲,語調含混軟糯,帶著濃濃的困意。她在他胸口蹭了蹭,看起來打算就此睡去,連堆到一旁的被子都懶得蓋。


  靳一夢好笑又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將被子嚴絲合縫地裹到二人身上,鋪好枕頭躺下,將她摟進懷中,細心地梳理著她淩/亂鋪陳的頭發……方才那隻貪婪無度的野獸再次被他關入心底,他凝視她沉睡的側臉,目光溫柔而安靜,手上的動作輕柔無比。


  “總是不聽話……小混/蛋,無/法/無/天的,從來不知道怕。”他喃喃地低語,聲音輕如歎息。


  靳一夢想起自己得知李/明夜在河灣鎮街頭遇襲時的心情。那一刹那,他仿佛被閃電劈中心髒,全身上下所有血液都連帶著蒸發殆盡,驚痛得無可比擬,仿佛魂/飛/魄/散的錯覺……在此之前,他從未考慮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失去李/明夜。


  當然,靳一夢很清楚他們從事的是怎樣一份危險的工作,可是……他們都足夠強大和聰明,不是嗎?更何況她若是死去了,那他無疑會死在她的前麵,因為他絕對不會活著看到李/明夜死去,這件事不可能發生……


  ——直到那一天在河灣鎮的街頭。僅僅一個小時……不,不到一個小時。我們分開了,然後就差點兒沒能再見麵。


  靳一夢閉上眼,輕/吻她的額頭,這一刻他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軟弱。自河灣鎮之後,李/明夜永遠被他安置在最安全的位置,因為這是他絕對不可以失去的人。在他的心中,她很強大,能夠創造奇跡,當她在身後時,他感到無比的安心;可與此同時,她亦有種不可思議且不切實際的柔/弱,像水晶玻璃一般美麗卻又易碎,就連幾個土著狼人這樣微不足道的風險,都能讓他膽戰心驚。


  ——隻有他自己知道,當他聽見幾名土著狼人居然進了內堡大廳,甚至摸/到李/明夜的座前,而岡恩竟然以此玩笑時,他的心中是怎樣的暴怒。那一刻他根本不敢開口,因為他知道自己必定會發/怒,而這樣不對。可是……


  ——靳一夢活了接近三十年,時至如今,他才總算是過上了一些真正意義上的好日子。


  ——他的生命中,不再有令人不堪重負的慘淡家庭、使他精疲力盡的沉重職責、不得已而為之的殘酷犧牲,亦不用再戴著一張又一張的麵具生活。終於,仿佛補償一般的,他擁有了新的生命,新的生活,新的朋友,甚至擁有了她,一個真心愛他、信任他、永遠支持與鼓勵他的愛人。這是他在此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美好得簡直……猶如夢幻。


  緬甸是佛/國,靳一夢自然讀過佛/經。夢幻泡影,美麗無比,卻空虛易碎,令他即使握到手中,也在害怕失去。


  我真想把你藏起來,靳一夢心想。他最後在李/明夜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又將她往自己懷裏撈了一把,踏踏實實地摟住,方才閉上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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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李/明夜睡得不是很好。對於一名氣血旺/盛、體能超卓的角鬥/士而言,這間華麗氣派的臥室有許多缺點,比如床墊太軟、被子太厚、壁爐太旺、火盆太多,以及最重要的,被窩裏頭太熱。這都怪靳一夢。二人相擁而眠,赤身裸/體,肌膚貼合,源於體溫/的熱意互相熨蒸……李/明夜睡了沒一會兒就朦朦朧朧地熱醒了,隻覺自己一身都是汗。


  她打了個哈欠,從靳一夢懷中脫身出來,慢慢蠕/動到另一邊去,找了個涼快地方躺好。迷迷糊糊間,她感覺身側有些動靜,靳一夢起身去滅火盆了。她扒了扒枕頭,正打算繼續睡,忽然間聽見靳一夢小聲蹦出一句極其粗/魯的髒話。


  “怎麽啦?你燙到手了?”李/明夜詫異地睜眼。


  “沒什麽。”靳一夢搖搖頭,回來替她掖了掖被角,“明天再說,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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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科普一個生活小常識

  正常情況下,獨自一人裸/睡是不會出汗的,要是汗出得很多,可以考慮一下是不是陰虛火旺,或者被子太厚。但要是兩個人抱在一起裸/睡,出汗妥妥的,而且會非常非常熱,穿睡衣睡覺能夠有效杜絕這樣的情況,因為睡衣能夠隔絕體溫。


  這個道理乍一看比較不科學,但大家可以做一個簡單的實驗——摸一摸自己的睡衣,再摸一摸自己的肚子,睡衣肯定比肚子涼。裸/睡也是一個道理啦。


  他們平時抱在一起睡覺時基本都會穿睡衣,不過這裏有個事情我沒寫……就是,中世紀的睡裙和睡袍比較長,而且各種繩結纏繞,略有些複雜,所以……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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