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宇宙2第六章
中土大/陸,第三紀元,2941年9月26日,清晨五點。
天際透出極其淺薄的豔光,淡淡的魚肚白勾勒出濃烈低垂的雲層輪廓。飽含濃鬱水腥氣的冷秋寒風像是一把把凜冽迫人的刀子,將廣袤的湖麵破開細微的漣漪。
湖邊那泥濘漆黑的灘塗軟而糜爛,湖水長年累月的浸/潤和衝刷帶走了所有的植物,唯有泥土和石頭留了下來。這是大地的肌肉和骨骼。
一雙腳踩了上去。再往上看,是兩條輪廓健美的修/長美/腿,被黑色皮靴與粗韌而富有彈/性的黑色緊身織物包裹,顯露/出極具韌性和爆發力的優美線條。這是一個身姿高挑的短發女人,她穿得有點像是複仇者聯/盟電影中的斯嘉麗·約翰遜,幹練的緊身黑衣使她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種呼之欲出的淩厲氣質,像是出鞘的雪亮刀鋒。
這種氣質實在是太過鋒芒畢露了,以至於經常使人忽視她那張相當清麗的麵容。她垂下頭看著湖麵,秀美的眉峰微微皺起。
“冷泉英子!”在她身後,一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你跑得也太快了吧……等等我和克萊爾啊!”
冷泉英子譏諷地挑了挑嘴角,抱著手臂沒有說話。在她身後,一名男子與一個女精靈匆匆趕來,精靈倒是還好,那名男子撐著膝蓋喘了好一會兒,才道:“博格走了水路?”
冷泉英子沒有搭理他,而是轉向那名叫做克萊爾的精靈,語氣平淡地說道:“克萊爾女士,我的追蹤恐怕隻能到此為止了——你的本意隻是想找到失蹤的安迪爾先生,而我已經幫你找到了他,至於接下來……”她攤了攤手,“我無/能為力。”
克萊爾吸了一口氣,淚光隱隱的深綠眸子中,卻有某種極其熾/熱的複仇之焰在燃/燒。她哽咽道:“我很感謝你的幫助,卡翠娜,你果然是東洛翰最好的傭兵,你的眼神比巨鷹更加銳利。”像是被寒風嗆到了一般,她咳嗽了兩聲,聲音也變得像是冷冽的湖風一般冰冷,“那些半獸人和黑/暗的走/狗……”
她話音未落,一隻鳥撲扇著翅膀飛到了她的肩上,對著她啾啾鳴叫了一會兒,這使她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又過了一會兒,從幽暗密林方向行來了五個精靈,他們騎著矯健的白馬,身穿金屬甲胄,背後背著長弓與箭囊,通體上下有一種凜冽而優雅的氣質。
“我們有一個冷酷的王,對嗎?伊斯塔利亞?”克萊爾苦笑著說道。
“你不該這麽說他,克萊爾。陛下的決定或許冷酷,但一定正確,我們的大綠林能夠成為最大的精靈王國,就是因為你口/中那個‘冷酷的王’。”伊斯塔利亞皺著眉肅然說道,“前些日子那隻被俘虜的半獸人給陛下帶來了不好的消息,那是即將到來的戰爭和死亡……陛下封/鎖國境,也是希望戰爭和死亡的陰影不要降落在族人頭上。”
“安迪爾也是族人!安迪爾也是陛下的子民!”克萊爾突然歇斯底裏地尖/叫了起來,她勃然大怒,“為什麽陛下寧可關心那些長湖鎮裏朝生暮死的人類,也不願意把他的仁慈給予已經死去的族人?”
“因為安迪爾違/抗了陛下的命令!長湖鎮是我們的鄰居,救助他們是我們的責任。”
“所以你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告訴我,安迪爾就這麽死了?”
“不……我的妹妹,我來到這裏,是為了告訴你另外一件事。”伊斯塔利亞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堅/硬,猶如被冷火淬煉過的鋼刀。他低頭看著克萊爾,冰冷精致的麵甲下,一雙深綠色的濃邃眸子中,有熊熊烈火在燃/燒。“陛下有很多子民,但我隻有一個妹妹,更隻有一個妹/夫。”
“伊斯塔利亞……”克萊爾驚喜地睜大了朦朧的淚眼。
“我們都被放逐了,克萊爾,從今以後,我們的行為都與幽暗密林無關。”伊斯塔利亞翻身下馬,他指了指身後的一行精靈,淡淡地說道:“雖然我們不再是親衛隊的一員,但陛下顧念我們曾經的貢獻,依然允許我們帶走了我們的裝備和馬。”
克萊爾再一次哽咽了,仿佛有某種極其複雜的感情揉成了一團,熱/乎/乎地堵在她的胸臆之中。她胡亂地擦著眼淚,啜泣道:“可是這些馬派不上用場了……那些狡猾的敵人有船,他們選擇了水路。”
“我可以雇/傭長湖鎮的鎮民當船夫!相信我,女士,每一個長湖鎮的人都是優秀的水手。”那名一直被忽視的角鬥/士立刻搶著說道。
——很顯然,作為一名角鬥/士,在場二人都相當了解這個所謂的“放逐”背後的深意。這個套路類似於現代社/會的特種兵執行境/外任務時必須以雇/傭軍身份,這一方麵可以使密林精靈令行禁止這種好勇鬥狠的行為,另一方麵也讓精靈王在事發後可以睜著眼睛說瞎話。這幫人如果死在外頭了,固然是什麽都撈不著,但如果成功完成複仇並活了下來……那麽很顯然,不論是回歸密林還是加官進爵,都指日可待。
——“政/治”這個詞,有一百種語言、一百種寫法、一百個問題和一百個答/案。
而對於角鬥/士來說,這顯然意味著大筆的聲望,甚至有可能觸發支線任務。此時是曆練第二天,除了遠在急流河上的靳李二人之外,還沒有角鬥/士能夠完成主線任務“認可”,故而聲望和支線任務都相當重要!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靳一夢這個賤/人的緣故,有很大一部分角鬥/士都在土著心中留下了較為惡劣的印象——當土著們身陷災/難的時候,冒險者為了利益在一旁打破頭,這毫無疑問會降低土著們對整體角鬥/士的觀感。
這種負/麵影響冷泉英子是不在乎的,此人已經進入過這個宇宙一次,並獲得了一定的基礎——實際上這才是她麵對傑洛特時獅子大開口的原因。但其他人可沒有她這麽淡定了。
眾人在略一商量之後,伊斯塔利亞與那名角鬥/士前往長湖鎮借船——一艘能容下他們這麽多人的船,顯然不可能是小舢板了,他們必須至少借到一艘小型商船,以及足以開動那艘商船的鎮民。在長湖鎮目前人力物力相當緊張的前提下,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
當你擁有一萬塊錢的時候,想必是不會為100塊錢的借款而多費心思的,但你手頭既然隻有1000塊,那自然得好好掂量一番了。冷泉英子在一旁冷眼看著,她不得不承認半獸人確實走了一步好棋。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輕而易舉地讓你能洞悉他的所有打算,但你依然……無/能為力。
想要追上半獸人,精靈就必須行船,而一艘船總是比零零散散的精靈戰士更顯眼的,這也就意味著偷襲變成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而水上作戰,毫無疑問可以泯/滅精靈的敏捷優勢與射程優勢——要知道,對方擁有一個狙擊手!
而且是一個射程極遠、槍法惡/毒、武/器精良還舍得花錢的狙擊手。
冷泉英子認識大口徑狙步的子彈。商船並不是戰船,長湖鎮的鎮民更不是需要久經訓練的水軍,這意味著在對方眼中,一艘長達十米、寬約三米的小型商船,並不比那些脆弱的人/體堅強多少。
不過……
冷泉英子把自己的稱號換成了“海軍精英”。這個稱號來自於某個加勒比海盜宇宙,在那個宇宙中,她是沉默瑪麗號的船員。
——海軍精英:當你裝備此稱號時,你在水中的移動速度增加10%、潛水時間額外增加10分鍾!
冷而淒清的湖風輕浮地吹卷,然而在掠過她身旁時,卻仿佛受到了她那鋒芒畢露、冷冽若刀的氣質感染,瞬間變得異常淩厲!那是某種有如實質的尖銳鋒芒,像是映著日頭和火焰的雪亮刺刀,而刀尖上……
有血滴落!
.
——是夜,冷月高懸,星子明滅,流雲淡遠,夜風峭寒。
急流河是一條寬廣的大河,湍急的水流自四麵八方匯聚而來,最終鑄煉成一條幾十米寬的陡峭碧帶,傲慢地橫亙在洛瓦尼安廣闊的平原上。來自於迷霧山脈、灰色山脈與孤山的水流最終會與來自鐵丘陵的紅水河匯合,成就碧波萬頃、浩渺無際的盧恩內海。聽說那片廣袤的海有湛藍的顏色,當人站在海邊時,會有在天空中行走的錯覺。
不過很顯然,兩艘小舢板上的人並沒有去盧恩內海旅遊的打算……在此不得不提一下,幸虧此時正是秋季,他們沒有趕上急流河的汛期,否則就憑靳李二人那蹩腳的操船技術,恐怕他們早就翻船了。
極快的水流也給他們帶來了一些好處——除了他們的速度超乎想象的快以外,還有一點非常值得慶幸,那就是在河水長年累月的冷酷衝刷下,河道平整而朗闊,很少會有暗流之類的操/蛋玩意兒。這條河是如此的霸道,以至於它幾乎容不下暗礁的存在,時間與流水會把最堅/硬的石頭碾碎成最柔/軟的沙礫。
半獸人們被太陽曬了一個白天,最後他們不得不把船帆扯下來裹在身上——反正也沒有人會升降帆。這些生活在黑/暗與邪/惡中的生物似乎有食人/妖的血統,日光會讓他們感到難受,但幸/運的是,他們不會因此變成石頭,也不會因此得皮膚癌。
太陽落山後,那兩名精英半獸人才恢複了精神——在此不得不誇獎一下博格,這個堅強的半獸人首領半點不虛陽光直射,不論是搖晃的船板還是正午的日頭,都不能讓他筆直的脊背有任何動/搖。他甚至還在一名半獸人歡呼著慶祝太陽落山時抬腳把人踹下了船,後者誠惶誠恐地扒著船舷一臉畏懼,直到靳一夢伸手把他拉了上來。
——“好吧,科蒂。也許夏季的正午陽光會讓我感到不舒服,但我不是那些卑微軟弱、住在洞/穴裏的哥布林(半獸人的一種)。”麵對李/明夜好奇的疑問,博格是這麽回答的。“如果陽光是一個阻礙,那麽你該做的不是畏懼和躲避它,而是征服它!就像用武/器征服你的敵人那樣。”
一個強者或者有誌於成為強者的人,自然應當有這樣蠻橫頑固、絕不低頭的信念。這個回答無疑是很對靳李二人胃口的,靳一夢為此拋了一小瓶醫用酒精給博格以示讚同——當然,他隨後就不得不解釋這玩意兒是用來讓博格處理一下/身上那些傷口,而不是用來給他喝的。
——“不過你這種體能應該有80的怪物,就算把這玩意兒喝下去也沒什麽……不是,李/明夜,你這什麽表情?”
——“Kitty貓,快把任意門拿出來,我想直接去多爾哥多……哎呀我/操!幹嘛打我?你這個重度囤物癖的小白臉!”
李/明夜在某些方麵確實無知(或混亂)得相當驚人,比如她以為哆啦A夢、Kitty和湯姆是同一隻貓,或者是同一部卡通片裏的角色,這個錯誤的認知使她相當困惑神通廣大的“湯姆”居然會抓不住一隻老鼠。在非常久以後的某一天,她在酒後傾吐了這個疑惑,隨後她就遭到了來自同伴們的瘋狂嘲笑……
而彼時嘲笑她的人中的某一位,此時正在寒冷的夜風與湍疾的水流中,乘坐一艘吃滿了風的小型商船,迅捷且飽含殺意地向她駛來!
——猶如一隻海中霸主一般的殺/人鯨,靠近一無所覺的鯊魚。
最先發現那艘小型貨船的人是靳一夢。那艘船行得極快,顯然其掌舵者和劃槳手、操帆手都擁有非常高明的技術。那鼓/脹的白帆與尖銳的船角,配合那一往無前、來勢洶洶的氣勢,當真有一種殺/人鯨一般的凜然威風。靳一夢遠遠一看船隻,當即了然——很明顯,一艘真正的貨船在順風順水的時候絕對會載上滿滿當當的貨物,其吃水不可能如此之淺!
“來了。”靳一夢淡淡地說了一句,聲音極輕,卻有一種切金截玉的清晰感。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前,船上的那兩名粗/魯的精英半獸人正在大聲談笑著有關各族雌性生物的心得體會,但他說出這句話之後,船上瞬間安靜了下來。
博格站了起來,遠遠地遙望百米外的那艘船,也沒見他做什麽,他踩著的船板就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仿佛隻要他輕微一施力,這艘舢板就會直接斷成兩截一般!
忽然間,那貨船的甲板上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強光,猶如探照燈一般直端端刺向舢板!這光仿佛斂藏了太陽的威勢與溫度,就連博格都咆哮著抬手想要擋住光線。半獸人們能在黑夜中視物,他們的視覺相當敏銳,這一下的刺/激可想而知。
但是,受到最大傷害的卻是靳一夢。
濃/黑乍亮,強光濃鬱熾/熱地穿透雙眼。靳一夢當場倒抽/了一口涼氣,極度敏/感的眸子在瞬間合上,眼淚卻依然無法自控地湧了出來。
這是精靈的自然魔法!施加了奧術增幅的光照術,足以在一瞬間形成類似閃/光/彈一般的效果,更何況正在主持法術的人是恨火焚心的克萊爾?她恨不得壓榨出自己血脈中的每一絲法/力,幾乎在刹那間就將光照術的威力推進到了近乎可怕的程度!
——致盲,30秒!正所謂隻有同類才了解彼此,也隻有角鬥/士,才會準確地知道另一個角鬥/士的弱點!
靳一夢的眼睛和他那雙手,都是同他的心髒一般寶貴的東西,何曾遭受過這種大難?
——然而饒是如此……
就在靳一夢的眼睛條件反射地合上的同時,他的懷中已然多出了一杆烏沉沉的、縈繞著深藍色光之碎屑的長/槍。
在這一瞬間忘卻所有,唯有閉眼前刹那的記憶,與千錘百煉血火凝結出的戰鬥直覺,當機立斷地接管了身/體……在所有人、甚至他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光柱熄滅了。那光柱熄滅的同時,暴/烈的槍響才仿佛突然爆發出來!
如此突兀迅速的反擊,竟然像是敵人先行中槍,隨後他才開/槍射擊一般,令人防不勝防,避無可避!
其實這就像人被針紮之後,其大腦或許還未反應過來,但肢/體卻已經反射性收縮一般。隻不過靳一夢這個人,對於這種直紮要害的攻擊,其條件反射實在是有些過激了……說句老實話,他此刻在顛簸的船上,如果要他正兒八經去打人,他至少是會瞄一秒的。
“克萊爾!”模糊的人聲被夜風送來,驚怒交加。
“我/操,中了?”靳一夢意外地喃喃念了一句。
“我覺得這是我那枚戒指的功勞,我已經愛上它了,所以記得還我。”李/明夜中肯地評價了一句,她也有些不舒服地揉/著眼睛,“你瞎了?”
“還有23秒。”
“幾個精靈?”
“至少五個。”
“我沒有被致盲,半獸人也沒瞎,這個魔法是針對你這個狙擊手的……他們想暫時毀掉你的視力,因為他們有自信能夠在你視力恢複之前把你殺死,廢掉我們的遠程攻擊能力!”李/明夜心念電轉,當即厲聲說道:“情況2,方案1!”
——當李/明夜有一整天的閑工夫,且危險隨時會到來的時候,她能把即將發生的情況推導到不可思議的細致程度。而這些推導足以讓半獸人那種頭腦簡單的生物被她說服,在突發狀況下按照她的預案來做事。
——綜合了所有的已知情況,她推斷出來的具體情況是這樣的:第一,來襲者中角鬥/士占大多數或全部。這種情況意味著密林精靈已經基本放棄了對自己一行人的追捕,而是選擇了以懸賞/任務的形式意思一下。這代/表他們應該在戰鬥中盡可能擊殺來自長湖鎮的鎮民,增加對方領/取任務的成本,然後他們就可以高高興興地上岸了。
第二,來襲者中有較多的精靈。這個情況可以分得極細,比如來襲者的具體規模、所乘坐船隻等等……而根據目前的情況,李/明夜可以推斷出,來襲者中精靈雖然占大多數,但他們乘坐了長湖鎮的貨船(幽暗密林自己肯定有船),這就意味著自己一行人雖然沒有受到來自幽暗密林的官方追捕,但這種私底下找麻煩的行徑,密林之王是不管的……
這是李/明夜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殺/戮會引發仇/恨,仇/恨是這世上最頑固且具有傳染性的力量,而在這股力量的驅使下,天知道追殺會變成什麽規模。為了避免這個悲劇的發生,她與靳一夢琢磨出了3個具備很大彈/性的戰鬥預案——這世上所發生的事情是不可能盡如人意的,意外永遠存在。所以李/明夜允許過程中/出現任何困難和波折,但她必須掌控結果。
猛然間,李/明夜隻覺一股迫人的寒意迎麵襲來,她抬眼,模糊的視線中看見一個隱約的紅點。她立刻毫不猶豫地撞入靳一夢懷中,帶著他一起倒入冰冷的河水裏,斷喝道:“RPG,棄船!”
半獸人肯定不懂什麽是RPG,但“棄船”總歸是聽得懂的。三聲落水聲之後,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黑/暗的水域驟然變得極致的明亮,像是有太陽在頭頂墜落。兩艘小舢板被轟得像煙花一般迸開,燃料附著在散落的木板上,在水上燃/燒。
靳一夢雖然措手不及且處於目盲狀態,依然反應極快地憋了一口氣。然而就在此時,他驀地感覺到,自己被大力推開了。那雙牢牢扣住他腰側的手拚盡全力一推,強悍的水流與力道使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漂浮了出去。
目盲、入水、失控……在某一刻,靳一夢甚至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那是無可比擬的驚恐感,若不是他神/經堅韌,恐怕早就不受控/製地嗆水了。眼簾前的世界是混沌熾目的暗紅色,血的顏色,仿佛身處血海!
“怎麽了?”他定了定神,通/過徽章問了一句。
李/明夜的回應非常簡短,她的聲音平靜依舊,但話語中卻有不容忽視的痛楚意味。
——“冷泉英子。”
.
李/明夜的猜測沒有錯,不論是光照術還是□□,都是衝著靳一夢來的。狙擊手是戰場中最遭人恨的存在,像是一塊不知何時會落下的死亡陰雲,所以角鬥/士為了殺他,做出了周詳的計劃。他們引導土著用光照術取走了他的視力,用□□把他逼下了水……
而在水下,冷泉英子正等著他。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是在陸地上且沒有瞎,靳一夢這種本質上攻高防低的槍/手,一旦被冷泉英子近身,頂多也隻有五六秒的活頭。
這是整整三重帶銳利鋸齒的鉸鏈,每一重都有足以令人死無全屍的狠/毒和致命!那些半獸人雖然近戰強大,但他們的水戰絕對不可能有多好,至少他們無法對冷泉英子造成任何威脅——甚至說句有些誇張的話,若是博格還是昨夜的狀態,冷泉英子運氣又夠好,她單人就足以將這三名半獸人斬於水下。
奴/隸級擂台第一刺客,在加勒比海狂/暴的烈風與洶湧的波濤中足足曆練了一個月,甚至能成為西班牙無敵艦隊旗艦的精英船員……冷泉英子又豈是浪得虛名之輩?
而精靈與角鬥/士居高臨下,又有堅弓利矢……毫無疑問,在襲/擊者的心中,死亡會是這些黑/暗走/狗唯一的下場!
——當李/明夜帶著靳一夢撞入水中的時候,冷泉英子便已經悄然出手。她目前所使用的武/器是一根暗色的分水峨眉刺,雙頭尖錐形狀的利刃猶如箭簇,簡直像是能融入水流之中一般,輕/盈到幾乎不存在。這一支分水峨嵋刺是淺綠品質的,可見其可怕的殺傷力。
——然而比她的武/器更可怕的,還是她的速度!
那是無與倫比、幾乎違反水體阻力與急流衝刷的迅捷速度!
普通的角鬥/士在入水之後,通常其敏捷屬性所帶來的速度會降低50%至60%左右,其中的波動區間便是角鬥/士的個人經驗所帶來的增益。但不論如何,水的阻力都是遠遠大於空氣的,這是不可避免的阻礙。舉個非常簡單的例子,隨便一把手/槍在水下射擊,其子彈的射程通常都不會超過五米。
然而冷泉英子卻不一樣啊!她不僅有稱號加成,更是有極其豐富的水戰經驗,手持的武/器更是水戰利器分水峨嵋刺!
哪怕李/明夜仗著感知預警,拚盡全力地蹬水躲避了一下,然而無處不在的阻力就像殘酷的繩索,冷漠而強韌地束縛住了她的肢/體。這甚至比在空中無處借力更為絕望,因為你能清晰地感覺到水體那柔而嫵媚的介質,它糾纏你,它阻止你,它吞沒你。那是一種沉重到溫柔的危險。
李/明夜到底是避開了心髒要害,可是峨眉刺那尖銳的箭簇狀利刃卻深深地紮入了她的後背,放血槽的間隙瞬間噴/湧/出濃鬱的血霧。李/明夜瞳孔驟然收縮,口/中迅速湧/出大團的氣泡,她下意識回頭,在水流與泡沫間看到了那張在奴/隸區令人聞風喪膽的麵容。
——冷泉英子!
在這一瞬間,李/明夜知道她必須有所選擇,也必須有所放棄。
她重重推開靳一夢,反作用/力讓那柄利刃在她的體/內紮得更深,冰涼的金屬深深地埋入了柔/軟鮮活的肺泡裏,帶著河水的溫度與令人崩潰的劇痛,她撞入了身後女人的懷中。
“逃。”李/明夜言簡意賅地說道。
“你呢?”靳一夢此時目盲,他隻能選擇相信李/明夜的判斷,順著她推的方向遊走。
“我有五成活率。”
李/明夜的兩條腿迅速往後糾纏上冷泉英子。速度的差距被距離抹平,這是來自於人/體肌肉與關節的發力,所以一旦糾纏絞緊,就變成了純粹力量與格鬥的較量,與在大地上沒有分別。
濃烈的血色迅速在二女之間擴散,冷泉英子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卻在對方反向收鎖之前,猶如一條遊魚般輕/盈地滑脫而出。她傾身下潛,顯然打算去追靳一夢,致盲的時間隻有短短30秒,所以她不能讓那個瞎了眼也能殺/人的男人脫離她的視線——如果這件事情發生了,其後果顯然是可怕的!
冷泉英子有底牌能夠對抗狙擊手一擊致命的必殺,但是土著們應該沒有,哪怕是精英!這對她來說意味著大量的聲望損失,甚至代/表著整個任務的失敗。
在她身後的血霧之中,李/明夜的眼睛變成了漆黑的顏色。她嚐試著伸手去撈冷泉英子的腳踝——按理來說,像她這樣開啟了先兆之眼再動手,其失敗概率顯然是很低的,可是冷泉英子卻像是腦後長了眼睛一樣,輕描淡寫到甚至有幾分優雅地避開了這一握!
這閃避的意態,就猶如被風追逐的落葉一般,輕快而飄忽,更有一種隨波逐流的從容。
李/明夜迅速明白了原因。眼前這個女人居然能從水流那異常的牽拉感應到敵方的動作,從而做出規避!她的每一寸皮膚應該都敏銳得不可思議,想必除了水中,沒有任何/光源的夜戰也會是她的主場。在那樣的情況下,她就是黑夜本身。
先兆之眼的預知並不是無敵的,未來隨時在變,如氣無常態,如水無常形。而此刻,李/明夜的動作被水拉長,變得舒緩而慵懶……於是那一丁點微不足道的誤差,就被增幅成了天塹!
火在水上燒,明滅的光影穿透水體,卻在十米以下就無奈地變得昏聵。幽深陰暗的視界中,冷泉英子猶如一條優雅巡遊的殺/人鯨一般潛下去,追逐她看中的獵物。
李/明夜猛然抑製不住地掙紮了起來,很顯然,她已經到極限了。心髒瘋狂敲打著肋骨,缺氧和劇痛的昏眩彌漫了上來,大量失血使這種虛弱侵襲得更快。
冰涼湍急的水流大量灌入背上的傷口,帶出源源不絕的血和碎裂的肺泡,血量過山車也似地持續往下掉。她立刻通/過意念使用了放置在儲物空間中的阿司匹林,150點血量的提升,使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肌肉與組/織以一種令人驚恐的速度生長和增殖,爭先恐後地覆蓋那圓錐形的可怕創麵。她盡力蹬水,壓/製肢/體反射性的掙紮,露/出/水麵吸一口氣。
如果李/明夜隻是一個普通的敏捷角鬥/士或者召喚師,那麽這就是她的極限了。冷泉英子方才那無聲無息的一刺,在扣除了30%減傷與防禦的前提下,總計給她造成了整整187點的血量損耗——雖然這確實有兵刃特殊與環境加持導致持續大出/血的原因,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女人的攻擊力實在是可怕。要知道,她甚至沒有運用任何技能、特效、消耗品,她隻是這麽平平淡淡地抬手一刺!卻已經是一個能秒殺普通角鬥/士的恐怖數據,如果李/明夜再耽擱兩三秒,這個傷害甚至會因為持續出/血而上200。
最重要的是……這還是在對方一心追殺靳一夢,幾乎沒有刻意殺李/明夜的情況下造成的傷害啊!李/明夜就像是擋在那個強大的刺客與目標之間的一塊石頭,她的死活對方暫時還不在乎,隻要別擋路就行。
畢竟在冷泉英子心中,博格肯定會被土著重點關照,跑都跑不掉,但角鬥/士卻不盡然。而且對於靳一夢這個檔次的狙擊手,冷泉英子有一個非常清晰的認知。
——如果你打算得罪他,那你最好立刻殺了他。否則,你說不定會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時機,迎來突如其來的死亡!
於是她便沒有看到,在她身後,幾乎已經恢複滿狀態的李/明夜再度潛入水中。
李/明夜遙遙地凝望著昏暗水體中那道修/長矯捷的背影,她的視線幽邃而冰冽,像是一座被冰雪塵封的活火山,隨時會爆發出灼/熱暴戾的岩漿。
“果然,你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冷泉英子。”李/明夜無不譏諷地笑了,“你以為我是那種體質孱弱的召喚師,以為我選擇走水路隻是為了抹殺/精靈的敏捷優勢和放大我的射程優勢,甚至根據常理,認為有類人腳印的大型生物不可能是水生物種——不對,我懷疑你根本沒往這方麵想過,否則你至少會再補一刺吧?至少你會等殺/戮值入手了再去追靳一夢!”
“雖然我很少把勝利的機會寄托在敵人難得的愚蠢之上,但是偶爾和死神賭賭骰子的感覺還真挺爽的……現在,輪到我和勝利之神再開一局了。”
“所以我可不能讓靳一夢死了,畢竟……我還不想輸。”
.
冷泉英子突然發現,她麵前的水流呈現出了某種凝膠一般的質感和姿態,形成了一個魁梧健碩、望之便有一種撲麵而來的暴/虐咆哮之意的人形,而這人形正在迅速變得鮮活。在這一瞬間,給她的感覺就仿佛是一張濃墨重彩的海報正在快速靠近一張輕軟透光的生宣,海報上的圖像透過宣紙顯現出來……
——然後,穿透!
一隻巨大的類人怪物紮紮實實地擋在她與靳一夢之間,隨後這隻怪物毫不猶豫地揮起大掌,狂流席卷!猛烈的水流將她整個人不受控/製地順水蕩出去五米遠。
此時再仔細打量這隻水怪,便會發現為何它會被稱為“水怪”了。
原來這怪物耳後其實是有類似魚鰓一樣的組/織,隻不過平時被那粗糙厚皮上的褶皺所遮掩,故而看不出來。而它的手指與腳趾之間也有一層膜瓣,卻隻有在相鄰指爪徹底伸張鬆開時才會顯露。
最關鍵的是,這是一隻水怪,而它此刻正在水中!舉個很簡單的例子,它在陸地上是打不過同階且同屬於巨怪的山怪或是林怪的,可是當它身處水中時,基本能做到在正麵對攻時一挑二,而當它身後還有一個教它玩陰招的李/明夜時,它不用費多大勁兒就能把它的同類淹死……
河流、湖泊、大江、海洋……都是它的故鄉!水是它的親人和朋友,是僅次於主人的親/密存在,它笨重的軀體因為浮力和技巧而變得輕/盈,而且它的力量絲毫無損——尤其是純粹發自肌肉的力量!而此刻,它擋在冷泉英子麵前,以一種絕對強/勢、占據主場的姿態。
冷泉英子見多識廣,她瞬間認出了這隻怪物的種屬,她立即知道,她不可能殺死那名狙擊手了。她不可能通/過巨怪的攔截,就像她不可能跟一條魚比水性!而且最狗屎的是,所有的巨怪都必然會擁有強悍的物理減傷,在此前提下,這隻巨怪是召喚物,還會享受角鬥/士之間30%減傷的加成……
冷泉英子不是殺不死一隻召喚物水怪,但前提是,不能在水下!水是它的故鄉,卻是她的異鄉,哪怕她融入得再好,她也隻是一個客居的旅人。
——這是李/明夜掀開的第一張底牌。這個女人似乎有某種天賦般的能力,她不僅可以讓敵方變弱,更可以將己方變得更強。
冷泉英子終於抬起了頭。她冰冷的視線一瞬間穿過十餘米深的水體與李/明夜交匯,眼中有清晰到呼之欲出的殺意。她借著水怪那一揮趁勢倒退,遠離了它之後,便快速地遊向李/明夜!她流暢地劃動雙/腿,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水怪剛剛呼出來的一巴掌把她推離了靳一夢,卻推向了李/明夜——而這麽一個能避開召喚物直取召喚師的機會,冷泉英子又怎會錯過?
殺/人,無論如何都是比殺一隻巨怪容易的。
李/明夜的臉上現出了驚慌的神色,她仿佛慌不擇路一般往旁邊遊,卻很快被冷泉英子追上。她從李/明夜的下方上浮,峨眉刺無聲地切入水流,仿佛順勢而為般地,帶著一種無聲而寂靜的優雅,輕/盈而堅決地挑了上去!
千鈞一發之際,李/明夜借助先兆之眼拚命地一閃,避開了被徹底開膛破肚的慘況,以及心髒的要害位置。可是那峨眉刺依然由小腹自下往上深深地紮入了她的體內,幾乎戳到肺腑之中,大片大片濃鬱的血霧再次綻放了出來,被冰冷的水流帶走,像是最純粹的生命力正在源源不斷地流逝。
然而李/明夜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猙獰的笑意,這笑容裏有某種陰狠的殘/忍和豔色,那是一個真正對生命毫無敬畏的亡命之徒才有的瘋狂神色!
借助先兆之眼,當冷泉英子出手攻擊時,李/明夜也反手牢牢擒住了她的手腕。隻見就在此時,李/明夜的另一隻手中,赫然多了一把槍!
——已經提升至D-級別的武/器,全自動轉輪手/槍,魯格紅鷹!
當一個裝備成功被法則化以後,這件裝備就成功地由一件東西,變成了一段法則。法則規定了這件裝備的材質、外形、要求和特效,所以這件裝備會比土著物品更為堅固和穩定。可是呢,裝備的法則化使紅鷹不至於在水下開/槍時炸膛,但這卻並不代/表子彈能夠無視水的阻力……簡單地說,槍/械傷害會很低。
然而……麵對近在咫尺的敵人,槍/械傷害重要嗎?重要的是彈/藥傷害!而李/明夜早有水戰的覺/悟,所以她的彈倉裏,是整整六枚冰元素子彈!
李/明夜牢牢地鉗住了冷泉英子的手腕,哪怕這個動作使峨眉刺更深地在她體/內割裂和翻絞,切割柔/軟脆弱的腸胃。但她依然不為所動,而是在一片淒慘的紅霧中冷而決然地舉槍,瞄準!
你他/媽不是快嗎?你不是能遊嗎?你現在再遊一個給我看看!
——這是李/明夜掀開的第二塊底牌,全自動大威力轉輪手/槍,紅鷹!以及六枚D級冰元素子彈!
※※※※※※※※※※※※※※※※※※※※
你們可能發現了,李姐變得特別不耐打……
這個是有原因的……她也不知道會他媽這麽倒黴,居然遇到櫻花這個變態,所以她的裝備在水怪身上
然後,峨眉刺這個東西吧……怎麽說呢?紮進去就是一個圓錐形的洞,然後水一灌,哇……大出血
這還是水不夠深,水再深點兒,加上水壓,那才真要命……
其實李姐跳船的時候,也知道水裏肯定有埋伏了,但是她也沒得選啊!怎麽著都比硬抗rpg正麵對轟要好吧……
結果誰知道是櫻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