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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樂坊

  謝景行安撫了他, 卻沒有給他更多。他用一種近乎悲慟的眼神看著他, 無聲地阻止著他更進一步。就像他的吻隻停留在額頭一樣, 仿佛在說, 他不會逾越那條界線,所以也要他停在那一頭。


  這一劍,如同凜冽寒風, 要他清醒,又是春風軟紅,要他沉醉。


  是解藥, 也是毒藥。


  殷無極終究還是撫著自己血痕撕裂的頸側, 笑了起來。他的神情驟然平靜下來,手掌滑過傷痕的下一刻, 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卻消失無蹤。


  謝景行移開目光, 心裏想:他是這樣沒有安全感嗎?


  所以殷無極明知自己在拿捏他,利用他,卻又推拒他,束縛他, 卻仍然不肯離開, 生怕被丟下。


  他這樣無奈地想著:也對, 畢竟我有前科啊。


  謝衍隻身叩天門之事, 天下人皆知,唯有當時身處大獄的殷無極卻被瞞的死死, 最後隻能收到聖人隕落的訃告。


  殷無極壞了他的事, 卻十分講道理的還了他一劍, 讓他撒氣。師尊對他卻比上一世好多了,還肯吻他一下,給他點甜頭,安撫他動蕩的情緒。


  帝尊天下無敵,怕的卻是他的冷落與無視。冷漠比怒火更可怕,他寧可惹了謝景行動怒,也好過對方的視而不見。


  一劍還一吻,這傷沒白受。他心安理得,於是又湊到他的身側,微微側頭,去看著青年那雅致俊秀的側臉,越看越覺得他的謝先生,夠溫柔,夠殘忍,讓人欲罷不能。


  在幾人的目光之下,他淡然地道:“走吧。”


  然後負起手,將所有情緒隱藏在那溫和的麵皮之下,那瘋狂又獨斷的模樣被他很好地收斂起來,又是一個謙謙君子了。


  *

  城中桃源樂坊遠近聞名。在十裏街,春風沉醉,軟風吹拂,一路走來便都是葛紅柳綠,猶如不夜天。


  琵琶聲促,弦聲凝冰,泠泠如水。在歌姬婉轉的歌聲中,樂坊賓客如織,

  城中時有時無的沉重與狂熱,並未在這紙醉金迷的地界有任何影響。靡靡之樂仍然不絕於耳,時而有人吟詩作對,向著歌姬表白春心,也有沉沉醉倒的公子,在樂伶的琴聲中酣然而夢。此方世界,熱鬧極盛,渾然沒有肅殺血腥,反倒輕鬆寫意。


  這裏是躲避世事的桃源,還是不知晝夜的溫柔鄉。


  首輔公子為了家中清名,以袖掩麵,不敢踏進去。


  謝景行施展一個最基礎的變化術,然後道:“看看身邊的銅鏡。”


  風涼夜怔然,見自己相貌平凡,扔進人堆裏都認不出,然後攏袖拱手,心服口服道:“先生果然不是凡人。”他尋求答案,結果誤打誤撞,還找對了人。


  幾人出手不凡,要了一個樓上的雅座,聽樂坊的絲竹聲。招待的小廝說,一個時辰後會有桃源樂坊的名伶獻藝。謝景行給了銀子,要了上好的茶與酒水,然後打發他走。小廝先是帶著曖昧的笑容殷勤介紹了幾個正當紅的歌姬,見三人都沒有興趣,才悻悻地去招待旁人了。


  謝景行碰也不碰這些茶水,支著下頜掃了一眼以軟煙羅紗支起的幔,與歌紅酒綠的樂坊內部。他看的並非這些,而是那異常的鬼氣,附著在牆壁與房梁之上,如煙如霧,又有些如濃稠的液體,在地上流動,順著雕欄一路攀上,然後融入人體。


  此處是銷金窟,還是溫柔鄉?


  殷無極聞了一下茶水的味,意味深長地道:“藏汙納垢啊。”


  風涼夜渾身不自在,輕輕摸了一下鼻子,解釋道:“這裏明麵上是樂坊,但是日進鬥金,也是做些暗地裏的生意的,難免讓人不舒服。”


  謝景行搖搖頭,取出一枚銅板,用手一抹,覆上一層靈力,然後丟入茶水之中。茶水沸騰,一瞬間將銅板鏽蝕,露出些許銅綠色。


  謝景行下了判斷,道:“這裏不正常。”然後抬手,把茶水倒在地上,他融了靈力的茶水潑地的時候,地麵上頓時出現一道深黑的痕跡,先是某物的拖行痕跡,又像是肢體殘缺不全的生物行走的軌跡。


  風涼夜頓時一陣惡寒,驚訝道:“這是?”


  謝景行清楚,這是怨氣凝聚到一定程度,即將引起質變的表現。先前他獨自一人,並沒有處理整個小世界意外事件的能力,如今殷無極與陸機皆恢複,又有自己的魂魄遊走其中,控製局麵,是出手的最好時機。


  於是他拂衣起身,想要循著軌跡尋找本體,可就在這時,周遭騰起粉色的霧氣,猶如桃花,嬌豔異常。


  謝景行披群青色遠山紋外袍,裏衫是白色,襯的身姿挺拔清雅,卓爾不群。見事情有變,他也絲毫不慌,隨手從桌上抓了一把小豆,往地上一撒,豆子滾落在地,卻像是石子丟入沸水之中,一時間如燒火燎。


  而豆子所觸之處,竟是像出現屏障一樣,讓舔舐漆黑地麵的桃花霧硬生生退出數米。


  這怨氣濃鬱到風涼夜也能看的清晰,貴公子一時無話。


  “找對了?”殷無極施施然地起身,也走到謝景行的身側,低下頭幫他把一縷垂下的發別在耳後。


  “不是本體。”謝景行淡淡地道:“隻是一株桃花枝罷了。”


  然後他微微一揮袖,一陣清風拂過,那霧氣驟然如潮水褪去,屋內那如夢似幻的迷離氛圍,也轉瞬間冰冷下來,化為空蕩冷清的雅間。而地上,卻盤踞著密布的桃花枝,幾乎完全染黑,暴露在外,猶如某種生物的骨骼,正虯曲著挪動,密密麻麻,竟然顯得有些惡心。


  而屋外,絲竹聲卻準時地響起了。


  謝景行講究,忍著不適循著那怪異的植物蠕動的方向走了兩步。殷無極看出他的不快,一手蒙了他的眼睛,另一隻手彈指,放出一道靈活的血色魔氣 ,循著那飛速遁逃的怨氣而去。


  “若是不想看,那便交給我。”殷無極知道他風雅,講究,於是含著笑道。


  謝景行頓了一下,沒動,隻是微微側了頭,眼睫顫動間搔刮著他的掌心。


  聖人謝衍早年也是天之驕子,難伺候的很。殷無極以前隨他走天下的時候,沒少被他家師尊的臭毛病折騰。泡茶要用當年的梅花枝頭的新雪,茶湯多一絲雜質都少了味。酒要飲最醇厚的仙釀,除卻原料配比要精確到毫厘,還要特意埋在靈山秀水中,塵封數百年,才勉強可以入口。若是沒有,他便是什麽也不沾,連口水都要挑剔半天。


  到後來,儒門成立後,他成了宗主,那些古怪的毛病也像是一夕之間消失了一樣,照樣親手去尋原料,搭建宗門,那點讀書人的脾氣 ,清高與桀驁,也藏的極好,沒有再表現過。


  他早年古怪的脾氣,也隻有一個受害者。最後,連他也不在身邊了。


  所以再也沒有人知曉。


  殷無極卻慢慢地笑道:“謝先生再退兩步。”然後不動聲色地食指一勾,便牽引起地麵上殷紅的魔氣,將那倉皇逃竄的怨氣碾的幹幹淨淨,那漆黑蠕動的模樣被洪流一樣的魔氣一瞬間衝刷幹淨。


  謝景行依言退了兩步,卻靠上男人堅實的胸膛。他一怔,卻被徒弟攏在懷裏,溫言細語道:“這下幹淨了。”然後從從容容地拿開手。


  謝景行垂眸,看著滌蕩一空的怨氣,與把整個極樂樂坊給占領的魔氣,道:“你這是打草驚蛇。”


  “不,這是敲山震虎。”殷無極含笑道:“這東西若是受了驚嚇,定是會先回歸主體的。具體方位我已經找到了……”


  他話音剛落,雅座的門便被氣流衝開。


  而那穿著綾羅的各色美人,手中皆是拿著絲竹管弦,幽幽地站在門口。她們綢帶飄飄,如飛天仙子,鬢發如雲,猶如綠雲堆煙,美豔的妝容卻透著無機質,好似一具具精巧的人偶,可黑洞洞的眼睛,卻透著冷冽的殺氣。


  “……就在門外。”殷無極慢條斯理地道。


  謝景行瞥了他一眼,道:“本來隻是上門探查,你直接出手,便砸了人家的老窩,才像個不講理的惡客。”


  “謝先生怎的憐香惜玉起來?”殷無極道:“對這種東西,殺了都不行,非得要剝了皮,燒成灰燼,才能杜絕。”


  謝景行把桌上放的畫軸取到手中,暫時沒有打開,隻是看著她們。


  “客人這般動靜,可是要在我桃源樂坊挑事?”女人嬌媚入骨的聲音響起,酥酥麻麻,猶如美人蛇蠍。而一張芙蓉麵上,卻滿是冰冷的笑意。


  竟是一名衣著華麗的女子,執著一根煙杆,吞雲吐霧。


  “並非為了挑事,不過是來此處尋些樂子。”謝景行淡淡地道。


  “先生若是要尋樂子,又何必躲那桃花源。”她所說的桃花源,指的便是那粉色如桃花的霧氣。


  “此言差矣。”謝景行道:“若是飲了這茶,吸了這煙,豈不是與他們一般無二了?”


  謝景行幽沉黑眸抬起,看向妖嬈的女子們背後,皆是神誌不清,飄飄欲仙的男子,卻已經成了這桃源鄉的俘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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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車失敗了。


  今天加班回來所以短小,明後兩天有外拍任務,怕是又會累成狗,繼續更新隨緣叭。


  這個副本越來越神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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