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蕭牆
大魔的黑袍翻湧如浪潮,豔烈的業火幾乎將此間梅林照徹。
而他熾烈而鮮豔的眸染著一抹猩紅,側頭回望之時,竟有兩行血淚蜿蜒而下。
謝景行還被他困在懷中,烈烈魔氣入體,他的每一寸骨頭似乎都在被碾壓,侵染,靈氣與魔氣相撞,卻完全阻擋不了其長驅直入。
“修什麽仙,身擔氣運,責任重千鈞。”他啞聲低笑,完好的左手撫摸他頸側的勒痕。“不如入魔,從此天高海闊,為所欲為。”
溫柔低沉,仿佛輕歎。
可高天之上,孤月也被陰雲遮蔽,仿佛也在避其鋒芒。
謝景行咬著牙關,他被扯開的衣襟之下,是一片白如冰玉的皮膚。鎖骨之下,有漆黑的魔印漸漸生成,凝結,最終漸漸化為一個小篆的殷字。
刻在心髒處的皮肉上,霸道又悍烈,仿佛要刺入靈魂。
但是謝景行漆黑的眼眸沉沉如墨,卻亮的懾人,他一字一頓道:“不可能。”
任性的魔道帝王,以為刻上了他的名字便是他的所有物了麽?他固然可以奪得權力、財富甚至力量,但是左右不了人心。
腥風從他身側穿過,卷起千重烈火。
殷無極低笑,把他按在漆紅色的柱子上,左手輕柔地拂過他的脖頸之處,道:“魔氣入體,疼不疼?”然後又神經質地念叨:“再纖塵不染的花朵,一朝跌入泥地之中,也會汙穢不堪。你再怎樣白璧無瑕,我也有千萬種辦法毀了你。
“我要你與我同流合汙!”他白皙的臉孔之上,血淚卻還沒幹涸,仿佛猙獰的魔紋。
謝景行額上落下岑岑冷汗,幾乎打濕了衣襟。但他在一身傲骨被摧折之時,眸中神色卻絲毫未改,滄桑冷靜,仿佛看透了千秋。
他不屈服,聲音依舊破碎嘶啞:“別崖,你要殺我,我無怨言,但是要我修魔道,入魔宮,不可能!”
結界破碎,梅花林陣法損去十之七八,處處都是燃燒的烈火。
而紅蓮業火之中,卻走來三人。
為首的青年執書卷,靛藍儒衫,寬袍大袖,麵容皎皎,卻是清冷冰寒。
緊隨其後的男人白衣落拓,手中抱琴,足踏木屐,飄然如竹林雅士。
最後便是紅衣狐裘,麵如春風的美人,眉眼含怒,卻盡是風流。
三人齊聚,皆是手執武器,殺意騰騰。
他們師門的確不睦,但是在麵對殷無極時卻總能一致對外。在聖人在時如此,聖人仙逝之後,更是變本加厲。
並非因為正邪不兩立,而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聖人謝衍是個好師父,對他們都是一視同仁的慈愛寬和,可讓他們始終無法釋懷的,就是聖人對殷無極有著特別的關懷,最後踏仙門也是如此,甚至說聖人謝衍為他而死也不過分。
這讓心高氣傲的聖人弟子,如何能忍。
他們平日遇上,自然少不了冷言冷語,刀劍相向,卻僅有今日特殊。
儒門三相與魔道帝尊有不言之約,聖人忌日不動幹戈,即使再厭惡殷無極,因為師尊遺命,三人也從沒有在這一天與他起衝突過。
破壞這道誓約的,卻是他異常的魔氣。
連梅林‘苦寒來’都被魔氣點燃,十裏映紅,紅蓮浴火,魔氣近乎猖狂湧動,仿佛下一瞬就能把儒宗掀個底朝天。他們卻已經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他們甫一趕到,卻是眼睜睜地看著落梅亭之中,殷無極幾乎瘋魔,抓住謝景行的衣襟將他按在朱紅色亭柱上,神情森然可怖。
而謝景行麵白如紙,被灌入身體裏的魔氣折磨的氣若遊絲,白皙脖頸上有一圈青紫色的勒痕,脆弱,卻又刺眼至極。
風飄淩最是孤高無塵,目睹小師弟被大魔欺淩的場麵,哪裏能忍。
他慍怒道:“殷魔頭!放下他!”寬袍一甩,竟是又一次祭出法寶,悍然出手。
殷無極置若罔聞,隻是用指尖頗為輕佻地挑起了謝景行的下頜,緩緩摩挲。
風飄淩仿佛被刺痛一般,眸底也閃過紅絲,他廣袖在風中搖曳。
他向天穹一拋詩卷,紛紛揚揚,厲聲喝道:“九歌,東皇太一!”
鼓瑟陣陣,劍鳴佩響,仙樂繚繞,如臨瓊樓玉宇。
他竟是以神樂之歌,召上古仙神前來除魔。
“九歌?”殷無極隻是略略抬眼,神色懨懨道:“哦?儒門三相來了?”
儒門現任宗主白相卿手中抱七弦琴,手指已經勾上了冰蠶絲製成的琴弦,冷聲道:“不知帝尊如此身份,為何刻意為難師尊的洞府傳人?”
被他折騰的不輕的謝景行嗆咳兩聲,從柱子上滑落下來,垂頭時墨發滑落,露出一片脆弱的頸子。從耳後衍生至脖頸深處的魔紋血紅,襯著脖頸處幾乎致死的青紫勒痕,仿佛妖異的曼陀羅,美的脆弱而豔烈。
白相卿臉色霍然一變,看著自己在聖人像前承諾護住的小師弟如此慘狀,咬牙切齒:“你竟然要逼他入魔?”
沈遊之眸色陰沉道:“這麽一副靈秀根骨,天資聰穎,又那麽像那個人,你要他入魔,是在報複已經仙逝的師尊,還是欺我儒宗敗落,無人阻你?”
“早已仙逝?洞府傳人,弟子……原來如此。”殷無極側頭看了謝景行一眼,短促地笑了一聲。
他不過因為隻言片語,便知道謝景行是用什麽謊言誆騙他們的了。
他半瘋半醒,似狂似癲,卻又覺得自己無比清醒。
至於告訴他們謝景行的身份?
當然不可能。
殷無極雖然瘋癲,卻極其不喜歡旁人與他搶人。
若是謝景行就是謝衍之事被儒門三相知道,那三人定會和聞了味兒的野狗,瘋了似的撲上來與他搶人,何苦來哉?
他不僅要瞞天過海,還要把人帶走!
殷無極直起身,身軀巍峨似高峰險山,而他不自然垂落的右腕,此時還使不上力氣。
方才他是把骨節都捏碎了,下手淩厲狠絕,即使要長好,也需要時間。
“若要與本尊動手,那便一起上罷。”殷無極淡淡道:“僅憑風宗主一人,可攔不住我。”
“大言不慚,帝尊右手已廢,要以單臂接我九歌嗎?”風飄淩聲音清冷,吟誦高華樂章,擊節而歌。
漫卷詩書,慷慨激昂。
華彩若英,環佩琳琅。
“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
“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
“……”
風飄淩廣袖一拂,九歌書卷鋪開,金色字跡如流動,神君虛影已從界中浮現。麵容儒雅溫和,手執長劍立於身側,殺意淩然,劍氣自虛空而來,劍鋒雪亮,如寒霜紫電,煌煌如照,直指亭中魔頭。
而大魔不過站在那裏,黑袍如浪翻湧,僅僅隻憑左手迎敵,卻毫無懼色。
渡劫境隻與聖人差一線,而這世上,渡劫老祖也不過十餘人,而他麵前卻站著三位嚴陣以待的渡劫巔峰期老祖。
謝景行吃力地撐起身子,魔氣在他身上奔流,又仿佛東流入海一般,匯入胸口的魔種之處。他虛弱地道:“不要……”卻不知是在對誰說。
魔尊卻聽到了他沙啞的呼喚,心裏一動,動用魔氣將謝景行護在結界裏。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以為本尊右手廢了,就有擊敗本尊的希望了嗎?荒謬。”
結界籠罩的時候,謝景行掙紮了一下,眼睫顫動,白皙的皮膚上,流動的紅色魔紋更顯妖異。
那可是萬魔之主的魔氣,強悍無比,若不是殷無極不想殺他,刻意護住他的五髒六腑,他現在怕是死了千百回了。
謝景行苦笑,睚眥必報,不愧是心狠手辣的魔門第一人。
白相卿也是動了真火,道:“你若是還對師尊有一絲尊重,就放了謝景行,否則即使好脾氣如在下,也要發怒了。”
他平日懶散的模樣消失無蹤,直起了微微佝僂的背,白衣黑發在烈火之中狂舞,仿佛謫仙臨世,他懷中的七弦琴通體泛著流光,殺意凜然。
沈遊之挑了挑眼角,有一處朱紅的美人痣莫名綺麗,他似笑非笑:“本宗主的筆好久沒有潤了,帝尊既然在他靈前鬧事,便把命留下吧。”
風飄淩操縱劍陣,將這十裏梅林盡數籠罩其中。他的臉上霜寒覆蓋,道:“你欲奪他,逼他入魔,莫不是以他為師尊替身——”他皺眉,像是被自己的猜測氣的發抖,咬著牙道:“如若如此,我必殺你!”
字字句句,殺機畢露。
殷無極左手負在身後,黑袍翻滾如浪,黑發披散,眸色赤紅。
他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勢,瀟灑而霸道,孤絕又高遠。
可他卻看著風飄淩的臉色,淡淡地笑了,“是又如何?”
他不欲解釋,比起讓他們知道謝景行的真實身份,如此誤會,反倒對他有利。
儒門三相悚然色變,仿佛被徹底激怒,恨聲道:“殷、無、極——你怎麽敢!”
他怎麽敢!他怎麽敢如此!
殷無極側頭,看著勃然大怒的三人,嗤笑道:“一個個來太麻煩了,一起上罷。”
他左手一揚,大風起,烈火狂。
十裏梅林成墟,夤夜業火照徹。
而他手中,卻赫然出現一柄通體漆黑的古樸長劍。
殷無極舔了舔唇角,殺意凜凜,他狂傲道:“劍者,百兵之君。我的無涯劍曾與謝衍的山海劍並稱‘雙絕世’——”
“此去經年,你們之中可有人,能接下我洪荒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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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場進行時。
他們這是為了小景行打起來了啊,刺激,拍桌。
紅顏禍水謝景行:……你們搶人之前能問一下我的意見嗎。
攻不渣,即使他神經病他也不是渣,他沒有什麽虐待癖。
打個記號,是掛,真的是掛!
接下來大概就要進入彌天大霧了。
儒門三相咬牙切齒:你原來是拿他當替身,要搶回魔宮欺淩,可憐的小師弟竟然被這樣一個魔頭盯上,太慘了,一定要好好對他。
殷無極:他們的腦補怎麽這麽豐富?不過算了,誤會就誤會吧,馬甲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搓手手。
儒門三相:替身?這實在是太侮辱師尊了,也侮辱小師弟,殺了你!!
然後進入狗血劇情。
殷無極:你們不知道所謂替身其實是本尊嗎?(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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