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討價
進工商所大門，楊軍心裏七上八下，臉上流露出虛心接受任何批評教育的神情。
他的代價是沒收非法所得3萬元，並處罰款1萬元，罰款是最低線了，不罰是不可能的，人家工商也有任務。工商所還不錯，給他10個工作日，讓他回去籌款。
臨走，楊軍點頭哈腰說：“歡迎您到我們商場指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楊軍鼓勵自己。他又提著五條三五香煙，踏上崔剛家的台階。
進得門來，楊軍吃驚了，如此豪華，他萬沒想到的。
酒店宮殿式星級標準裝修，紅木雕花影壁後，是雕梁畫棟的富麗堂皇，開闊的大廳竟然縮微著潺潺流水，山影蓯蓉，碧綠花叢。
客廳朝陽，很敞亮，放眼望去能夠看到天空的湛藍。從大門到客廳，牆上大大小小掛著幾幅油畫，有曲徑通幽的清新小景，也有人物靜物。
著名書法家王辛銘手書的“睫在眼前常不見、道非身外更何求”，蒼遒有力，氣度非凡。
楊軍站在書法前品味：崔剛人到中年，已良多感悟。
“恭喜發財”“你好”“鋤禾日當午”之類的稚聲嫩語引起了楊軍的興趣，他望向窗外，4個大籠子裏掛在窗外，鷯哥們東張西望，不時清脆地冒出一句。
據說崔剛父親曾經是高官，離休之後回北京頤養天年，這套200來平米的大房子大約是他父親分配得到的房子吧。
從大門到客廳，楊軍被引到沙發前坐下。
有意思的是，三麵圍放的沙發，分別用不同顏色、不同質地的床單和窗簾布蓋著，四方很大的實木茶幾被塑料布蓋著，四個桌角雕刻著花卉蔓藤，顯示了茶幾的考究。
茶幾上坐著精致木茶盤，茶盤上七零八落擺著茶杯、茶壺，幹巴巴而漂亮的茶寵，一半深紅泥色，一半金黃，也是隨意放在桌上。看樣子屋主人不是不講究，就是沒時間收拾。
崔剛是40多歲的中年人，中等個，微胖。他看楊軍好奇的眼神，解釋說：“他們都去了美國我姐姐那裏了，剩下我看房子。”
崔剛給楊軍倒了茶，楊軍禮貌地喝了一口：“這茶真香。”
“前次浙江的朋友送給我的。”崔剛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楊軍側麵，喝了一口。話題一轉，崔剛問：“你說說情況。”
楊軍就從工商找上門要求他們提供九百兆準銷證，到電器商場也沒有，讓楊軍自行解決，否則無法經營介紹了一番。然後單刀直入說：“我想借用你的九百兆和工商執照。”
崔剛一直在認真聽，不時點頭，直到楊軍說完最後一個字，依然不動聲色點點頭。楊軍思忖，看來找崔剛的不隻我一人，我提的要求，對他來說不是很好辦。他卻這麽淡定。
“我們是國有企業，九百兆和工商執照可不是隨便能夠外借的。”說完了崔剛站起身來，在房間裏踱步。
“明白，出租工商營業執照所受處罰和我們這次的差不多。我隻是說白了，操作方式可以變通一下嘛。”
崔剛湊近前來，為楊軍續上水，故作熱情地說。
“我也很想幫助你，你告訴我你有難辦的事兒，我就一直惦記著怎麽幫你才好，工商吧，我不認識人，無委會隻有個熟麵孔，但你的資本微乎其微，拿九百兆根本沒戲。替你操心啊。”
他拖長腔說完最後一句，給人感覺是真想幫助，實在是愛莫能助。
看著崔剛端著架子的樣子，楊軍馬上給他戴高帽子：“你一直樂於助人，我們都受惠很多，不知道怎樣謝謝你，這回又給你添麻煩。”
崔剛擺擺手：“哪兒的話。你先說說能怎麽辦。”
“能不能由你們出麵租櫃台，我作為你的承包人在那裏經營。”
“我們租櫃台，開玩笑了，我們要租最起碼怎麽是王府井百貨大樓的兩層樓。租幾個櫃台，沒人相信是我們要租的。”
“山不厭高，有仙則靈。隻要生意好，在哪裏做不都一樣，您說是不是。”
“那我們還不如十八個區縣都下幾個小崽兒，改行做零售了呢。”
楊軍很尷尬，不過很快回過神：“很好啊，我們先給您趟路子吧。”
“哎，看在你誠心誠意做事的份上，好吧。”
“不過，我們需要仔細列出彼此的任務，就我所知，我們要給你跑合同、簽協議、跑工商、稅務，無委會自然少不了，各種管理部門羅嗦事多如牛毛，麻煩多了。”
“還有賬務問題，還有，我們還必須保證國有資產增值。”崔剛一口氣說了許多，看來是有想法的，不然他一口回絕也在情理之中。
楊軍頻頻稱是。他知道，崔剛羅列這麽多，無非是在租金的討價還價上，給他公司爭取更多籌碼。
“是，還要麻煩您很多。”楊軍說。
“麻煩倒也談不上，哥們嘛。隻是……我也看過你那片櫃台，位置不錯。”崔剛忽然中斷說話，低頭皺眉好象尋思著。
抬頭之後他沒有看楊軍，而是調轉方向看放在可能窗前的山影——一種仙人掌科的植物。
室內氣氛有所緊張，楊軍不敢斷定，他接下來說什麽。他靜靜等著他說下去。
好一會兒，房間裏安靜，隻有潺潺流水聲，和鷯哥胡亂說了幾句“恭喜發財”。崔剛更像是花匠，走過去，細心觀察山影的生長狀態。
說服崔剛是很有希望的。在楊軍看來，雖然談不上成竹在胸，卻也十拿九穩。接下去是最核心的內容了。如果同意我們的做法，下一步應該是，租金問題。
楊軍心裏早就盤算過，經過這段時間的銷售，按照最低銷售，每天2萬流水（銷售額），30天60萬，毛利15萬左右，七扣八扣，10萬.……
“這麽著吧。”崔剛轉過身，抑揚頓挫說，“你每年給8萬租金吧。”
楊軍大吃一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國有企業霸氣十足，開口要價都不可一世。
“8萬塊切走的話，崔總。我們可真就是賠本賺吆喝了。”楊軍搖搖頭，用了崔剛的官稱“崔總”，意在表示，自己很正式地跟崔剛談論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