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逃不掉
夜深人靜,在楊軍鬆懈下來的同時,一道遠光燈在車後忽閃,很快超到他的車前方50多米路邊戛然停下來。車上嗖嗖嗖跳出4個人,向他跑過來,楊軍緊急製動,也將車停在馬路邊。
“你跑什麽。”身穿製服的中年男人跑在最前邊,喘著粗氣嚴厲地喊。伸手要拉楊軍的車門,楊軍配合地推開車門,跳下車。
“我……”心虛的楊軍沒敢吱聲。
“我們在辦案,你的車涉嫌運送違法貨物,跟我們走一趟吧。”
楊軍聽從安排上了自己的貨車,他原以為自己會像抓壞蛋那樣被手銬銬住,實際上並沒有。執法人員也就是最初幾句話非常嚴厲,後來要走了他的BP機,很平常跟他交流。他們先是讓他進貨車裏席地而坐。3名執法人員進了他的車,一人駕駛,年輕一些的挨著他坐下,另一人進了副駕駛。中年男人回到原來的車,在前麵開路。
平穀話有很濃口音,楊軍在車上垂著頭,豎起耳朵聽他們說話,想由此判斷自己的結局。
遠光燈把前方照著通亮,貨車飛馳在黑暗的原野道路。執法人員話不多,雖然他們頭戴大蓋帽,身穿藏青色製服,楊軍搞不清楚他們是哪部門,稅務局的?市容的?工商的?應該不是警察。他想,隻能任由發落,等著吧。他有點害怕,有些後悔,恨自己不該跟著老三做冒險生意。
一個多小時路程。汽車放慢速度。一座院落大門打開,汽車駛進去。楊軍看到門上掛的大牌子“工商所”。
“你先到房間裏等著。一會找你問話。”這一等就是幾個小時。
房間挺大,幾張辦公桌兩兩相對,幾把折疊椅散落在桌旁,桌上隨意放喝水杯和暖瓶。文件插格是空的。迎門牆上掛著工商部門特有的大徽章,左邊貼著半米高兩張銅版紙,上書《崗位職責》,右邊對稱貼的是《執法紀律》。與這堵牆對麵的牆上掛著一座石英鍾,滴答滴答不緊不慢走著。剛進屋,楊軍可沒心情看這些。送他進屋的人轉身關上房門走了,他站了將近半個小時,見沒動靜,便輕輕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靜靜等著,心中忐忑。
屋外比較喧鬧,不時飄過方便麵的香味。已經淩晨2點了,想必在吃夜宵。
漸漸地,屋外安靜下來,卻不見有人進屋,楊軍想,執法人員回家了吧。昏暗的燈光若隱若現,楊軍規規矩矩坐了許久。時鍾走到3點半,他站起身,不敢動,站一會兒又坐下,反複幾次,不見有人進屋幹預,他膽子漸漸大起來。百無聊賴中,他站起身,走上前,看看崗位職責,挪幾步又看看執法紀律。然後回到原處坐下。無法釋放的焦灼讓他越來越坐立不安。眼看著4點半了。終於,站起身,走向門,“吱扭”一聲推開門。涼氣襲來,頓感清醒。他環顧四周黑暗,靜悄悄的。工商所的院落四合院格局,一排房分幾個房間,左右對稱也是各幾間,除個別外,都亮著昏暗的燈。
楊軍走出來沒兩分鍾,大門旁傳達室有兩個人推門走出來。楊軍一看,趕緊退回到剛才的辦公室,坐回原處。驚心動魄一晚上,楊軍也死心了,疲憊地趴在桌上打瞌睡。
遠處傳來的公雞打鳴吵醒了楊軍。他睡眼朦朧,晃晃頭,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在執法部門熬了一夜。屋外已經有嘈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透過窗戶向外看,院子大門已經敞開,陸續有人推進自行車打著招呼。
7點鍾剛過,昨晚的中年男人和開車的年輕人進屋。楊軍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畢恭畢敬垂手站在桌旁,中年男人坐在楊軍一晚上坐的椅子上,另一位坐在他對麵辦公桌前,拿出紙筆。先是例行公事,“說一下你的姓名、年齡、家鄉。”得到答複後,話鋒一轉,工商人員嚴厲地問:“你跑什麽?!”
“.……我錯了。”楊軍小聲嘟囔。
“錯在哪兒?”
“不該亂跑。”
“為什麽。”
“害怕。”
“怕什麽。”
“.……”一陣沉默,空氣像是凝固一般死寂。“是啊,我怕什麽。”好一會兒,工商人員發話:“現在正式向你詢問,說吧,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看了看威嚴的工商人員,為了自保,楊軍本能地將自己如何結識老三、幫老三運貨的、每次運貨的收入、運到何處,一股腦結結巴巴交代出來。
“你知道你這個行為是違法的嗎?”
楊軍睜大眼睛,確實是自己年輕,用無辜的眼神看著工商人員,然後搖搖頭。“你們老板販賣走私的國外香煙,逃避海關關稅,是嚴重的違法行為。我們國家煙草專賣,不允許任何沒有證照的人私自經營。他私下經營,罪加一等。”
“你協助他違法走私販賣,直接觸犯了法律。”楊軍聽著後背發涼,連聲稱是。
詢問之後,就是簽字畫押。到此時,楊軍還是不知馬上麵臨著什麽。
“你這麽年輕,也沒涉及很深,以後幹活可要擦亮眼睛,可別再跟著做違法的事情了。”工商人員從公文包中拿出楊軍的BP機。“這個你拿回去,你在這裏簽個字。”是車輛暫扣單。
走出工商所大門,楊軍仰望長舒一口氣,不由自主沿著馬路跑起來,頭腦空白,下意識在躲避什麽。跑了好一陣,停下來。想起了BP機。開機,歐陽碧橙的電話號碼跳了出來。四下看看,廣闊的視野裏,隻有遠遠的土坯房子,哪裏能找到公用電話。
楊軍好不容易找到人問清楚進北京的公交車。
下午2點,他終於在等車1小時、乘車2小時之後,到了東直門長途公交車總站。下車後,七找八找在東直門一條小胡同裏,有戶人家窗戶上插著公用電話的招牌。真不容易。楊軍撥通歐陽碧橙的電話。
電話那頭,歐陽碧橙急切地告訴他給他介紹了一份工作,對方要人挺急的,讓他晚上無論如何來家商談。
“我晚上7點來鍾去您家可以嗎?”得到可以的答複,他放下電話。繼而多次撥通了老三的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就此,跟老三失聯了。
再過兩三個月,電視新聞播放,老三和他一條龍團隊被公安部門一舉端了。楊軍慶幸老三對自己的“不信任”,沒有讓自己過多參與。
第三個電話撥給伊丹。“伊丹沒在家。”“去哪?”“夜總會表演?老師帶著去了?”楊軍聽到電話被伊丹母親掛了後,心裏一沉。出了這麽大事,楊軍最想見的當然就是伊丹了。跟了老三忙活,楊軍就很少約會伊丹,一來一個時期以來兩人總是觀點相左見麵吵架,傷感情,二來楊軍深知道伊丹的正統觀點,不願意把給老三工作這種遊走在灰色道上的事情說給伊丹聽,會無端起爭執,反正自己的想法沒有打算一直在老三處永久待下去,掙點錢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