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分歧
近些日子,楊軍和伊丹總是爭吵不斷,自從楊軍失敗了鞋生意,伊丹比楊軍更覺沮喪,她認為楊軍把做生意看得過於簡單,做事毛糙,認定楊軍根本不具備做生意天賦。她是大城市姑娘,有城裏人特有的開放式思維定式。當初楊軍對她的追求,楊軍英俊外貌和一表人才,以及楊軍對事業的雄心勃勃讓她愛在心中,難以忘懷。在交往過程中,對於楊軍一貧如洗的家庭狀況她慢慢一清二楚,她得意地認為自己不是嫌貧愛富的勢利小人,沒有嫌棄楊軍的農村貧苦家庭。她曾努力理解楊軍的生活、工作,也以自己的微薄力量,盡所能幫助楊軍,她幻想自己的男朋友事業有成,她認為憑著楊軍的聰明勁,準能迅速擁有自己的財產和體麵的工作,自己也會有值得驕傲的資本。如今,麵對楊軍生意場上的失意,尤其是楊軍失敗後的搖擺不定和漫無目的的迷茫,伊丹心裏漸漸承受不了了,那種對楊軍的愛情和期望演變為焦灼不安。她越來越對楊軍的成就事業的可能喪失信心,感到缺乏安全感,缺少兩人之間的心心相印的溝通。
與伊丹的看法不同,楊軍堅信自己的失敗不是能力達不到,而隻是初出茅廬的判斷失誤。他現在的晃悠實際上是在尋找下一個時機。他反複向伊丹解釋,讓伊丹耐心等待。他們吵架時,伊丹的臉有些扭曲,先是抱怨:“怎麽說你們廠是國營大廠,工作穩定,福利還不錯,雖然你停薪留職了將近一年。你也沒少交錢呀,跟領導說說,興許還能重新工作,先穩定下來,以後有機會再做,也可以找兼職呀。總比現在這麽晃來晃去強多了。”
“我說過好多遍了,我有能力做!我賣鞋的時候你不是看到了嗎,賣起來還是挺順手的。隻不過功虧一簣。”楊軍觀察伊丹的無可奈何的神情,繼續說:“我一直在努力嗎,幫助小刃賣菜還是很不錯的。”
“你快別給我丟人了。賣菜?”伊丹不屑地冷笑,“我的同學要是知道我的男朋友賣菜,嗬嗬,不知道背地裏怎麽笑話我呢,非說我神經不正常不可。”
“這還不是權宜之計。等有了錢,我找好機會大做一番不是更好嗎,我怎麽可能一輩子做沒文化的事情。我可是大學畢業。”楊軍做出笑模樣想哄伊丹高興,把最後一句話說得很重。
“哼,說不好。你這個人。”伊丹歎氣,“認死理,怎麽也說不通。誰知道猴年馬月你才能發財。”說完她還不解氣,又哼了一聲,大步流星向前走。
伊丹心裏很壓抑,每次見到楊軍,雖然他還是穿著整潔,神采飛揚,但是,楊軍每天跟泥土裏長出來的蔬菜打交道,像塊陰影,籠罩在伊丹心頭。伊丹說他灰頭土臉,像個要飯的,把小刃也帶成了土孩。她無論如何想不明白,大學畢業的楊軍竟然拒絕找個體麵的工作,而是帶著弟弟在路邊賣菜。時間過去兩個多月了,雖然稍微掙到一些錢可以供他們倆人湊合著溫飽,理想中的掙大錢還沒個影兒呢。
最要命的是,伊丹不止一次聽到小刃向楊軍邊說邊抱怨賣菜的遭遇:下午3點多,他剛把裝滿菜的平板三輪車停在路邊,給第一個人稱好萵筍,因為無照經營,車就被工商所的人強拉到他們的工具車上。小刃也是著急了,一路打聽,摸到工商所。一直等到晚上8點好說歹說交了50塊錢罰款,保證盡快辦理營業執照手續,才走出工商所辦公室。
還有一次遇見幾個同樣買菜的,因為爭執地盤雙方大打出手,勢單力孤的哥倆被暴打一痛,小刃鼻子被打出血。還是過路人報警,楊軍和小刃不得不在派出所熬了一夜。第二天跑回去再找平板三輪,車麵木板七翹八翹,四個軲轆沒一個不是癟的。這次,菜沒了,秤也沒了。
花季少女伊丹,北京城不愁吃穿的姑娘,怎麽也不願把自己的命運同一個賣菜的聯係起來,盡管他是大學畢業。她感到太苦悶、太難以容忍了。感情的天平失衡了。
伊丹的父親是著名文學雜誌《筆友》的主編,母親是一家晚報社記者。他們十分寵愛學舞蹈的獨生女兒伊丹。私下裏多次討論過伊丹的終身大事。他們還算開明,並不幹涉甚至忍著不過問伊丹的愛情,他們最大願望是伊丹能夠找到幸福。
飯桌上,三口之家邊吃邊聊開了。伊丹不時地用筷子給父親母親夾菜。
“明天就要走了,準備好了嗎?”父親關切地問。
“準備好了。”伊丹低頭邊往嘴裏扒飯邊說。
“第一次自己出遠門,要注意照顧好自己。”母親不放心。
“沒事,媽。”伊丹抬頭看著左側的母親說,“您都囑咐十幾遍了。”
“楊軍今天晚上來嗎?”
“他們同學聚會,他說不過來了。”伊丹回答。
沉默片刻,隻有碗筷碰撞的微微聲。
“他回去廠裏工作了嗎?”父親關切地問。
“沒有,他和他弟弟在西八裏莊路口推車賣菜,他說那裏過往人多。”伊丹的笑容收斂了。
“賣菜?”父親驚異了,筷子懸在半空。
“爸,他是說要賣菜……我覺得他太不務正業了。”說完伊丹繼續低頭吃飯,不再吱聲了。
“這可不好。總在晃悠會一事無成的。年輕輕應該有所追求。尤其是男人,事業為重。你和他好好談談。”伊丹母親說完後和父親對望了一眼,“爸爸媽媽還是希望你找一個有穩定工作、熱愛事業,對你好的男朋友。”父親柔和的目光停在伊丹臉上。
“我和他談了,沒用,我累了,不想再談了。”伊丹沉著臉,父母不清楚伊丹的意思是不想再說這件事,還是不想戀愛,在父母麵前,伊丹感到委屈極了,眼淚幾乎掉下來。母親想寬慰伊丹,剛要開口,被父親用目光製止了。
飯還在吃著,可是大家全然沒有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