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日陽睜開眼,想起夢中的一切,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他下意識看向心口,那裏好得很,連個紅印都沒有。但日陽隱約覺得那裏冰涼得很。在夢中,那個女人從他身後,給他一刀穿心。那種透心涼的感覺,他發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太滲人了。才睡了一個午覺,就做了這麽一個可怕的夢。日陽至今心有餘悸。


  “殿下,那邊消息傳過來了。”日陽的近侍文正從門外進來,一見太子這副汗濕的模樣,便自覺地打了一盆水上來替他擦洗。


  日陽擋開他伸過來的手,著急火燎地問他:“先說消息,這種小事不用著急。”


  文正應了一聲,回憶起白大人的話,一字一句向日陽稟報:“白大人說,雁娘子前些日子才去了青山寺拜佛,至今還未回去。說要在青山寺齋戒幾日,才好回家待嫁。”


  “他真如此說?”日陽問道,文正點頭。這幾句話簡單得很,他不可能記岔。


  “不好!”日陽大呼:“快替我更衣,我要去麵見父皇!此事生變,白家千金應當是出了事。”


  “殿下你怎麽知道?”文正拿著汗巾站在原地,傻愣愣地問道。日陽等不及他,自己起身去尋了衣服穿上:“你不懂。這叫心靈感應!”


  文正一副太子在騙小孩的模樣。


  日陽該怎麽能同文正解釋,這是由於他曾經活過一世,所以才會知道白雁會在這幾日遭遇不測。上一世,他被權利蒙蔽了雙眼,竟然到死的那一刻才發現了真正愛自己的人竟然是這個在後宮活得像個鵪鶉一樣的皇後。一想起她死時,看著自己那對幽怨的眼神,日陽便覺得內心十分歉疚。


  他對她虧欠甚多。上一世,他登基全仰仗白家幫助,但卻在在位時一直忌憚白家,生怕後戚誤國。也因此,對皇後白雁十分地冷淡,使她明明身為皇後,卻一直卑微地生活在後宮中。最後到她死了,當時的日陽還動過心思要將貴妃蘇氏扶成皇後,將她生下的第六子立為太子。


  但當他真正感知到自己將要歸天時,才發現貴妃蘇氏其實是一隻睡在他身邊的美人狐。她隻是為了權勢地位,才嫁給他。而他的兒子,則更是狼子野心。在他病重在床時,那逆子竟然夥同禦林軍統領想趁機逼宮,逼他把王位傳給他。但事實上,這對母子隻要再等很短的一段時間,他們就會發現當時眼瞎耳聾的日陽的確是決定傳位給他那狼子野心的兒子的。


  結果在日陽最為絕望的時刻,他那一直被忽視的皇後的血脈親子,卻拚死殺出一條血路來,隻為了救他。


  日陽十分感動,於是最終決定將皇位傳給他。而他,也在死前下了最後一道旨意:要與皇後同葬,以及貴妃蘇氏不得立碑供奉。


  死了一遍的日陽,醒來後發現自己又活了。頓時覺得這是上天給了他一次彌補當時犯下錯誤的機會。於是日陽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故意結黨營私,搞小團體了。他主動向父皇請求,將白家千金許配給他。


  日陽決定,這輩子他要好好對白雁,將上輩子沒給她的寵愛全部還給她。


  而此時的白雁,正默默地翻了一遍係統裏麵的劇情提要。然後她驚訝地發現:“哎呀,這個劇情裏麵沒有這個小破孩的名字啊。”


  白雁不信邪,又仔仔細細看了兩遍,最後確定:果然劇情裏沒有提到星暉的名字。


  “我這救的是個啥玩意兒啊。”白雁一對烏黑的眼睛苦惱地轉了轉,實在是想不通。算了不想了,白雁啪得關閉係統界麵。外麵的時間又開始流動。星暉從小幾上也拿了一杯茶遞給林世清,林世清感激涕零地接過,再一次詢問星暉的身體如何。


  白雁表示你倆都噓寒問暖,客套了這麽久了,不累的嗎?她一個看客都要看累了!


  或許是白雁的眼神太過於直白,星暉咳嗽了一聲,林世清便很有眼色地找了個“老人坐馬車有些累,我決定去騎馬”的借口遁走了。


  “白雁姑娘,你有什麽事就說吧。”星暉把茶杯放回到小幾上,杯底與黃花梨木的幾案一碰,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應該叫我雁大王,這樣我比較高興。”白雁沒頭沒腦來了一句,星暉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找回了自己的場地。頓時反駁白雁的底氣也更足了:“如果你想被所有人知道你是個妖精的事,我可以這麽叫你。”


  白雁想了想,相比較高興和被人類找方士追殺來說,她還是覺得後麵更麻煩一些。於是白雁輕鬆地妥協了:“好吧,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但是我們說好的,你幫我弄死日陽。可現在我就看你在喝茶,閑得很。你什麽時候去弄死他?”


  星暉失笑,這話他沒法接。但白雁看著他,臉上滿是認真,她可沒有開玩笑。她是真的,很嚴肅的想弄死星暉。因為根據剛剛她的係統劇情裏看到的,她發現星暉的確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中心。隻要他死了,她就可以回到007號麵前。


  雖說一次兩次,天庭還會讓她改造吧。但白雁就不信,她弄死十個百個世界的氣運中心後,天庭還會讓她繼續這個可笑的改造計劃。


  她是一隻暴躁的大雁精,而現在暴躁的大雁精隻想咬人,不想做這些狗屁任務。


  “這麽說吧,白雁姑娘,短時間內我是不可能幫你弄死日陽的。因為他是我的兄長。”星暉好笑地看著她,眼裏全是譏笑的神色。他突然很想看看,這隻大雁精知道這個消息後會作何反應。會不會突然發起瘋來?


  事實證明,白雁不會發瘋,但她確實生氣了。


  “你騙我?”白雁暴起,一把薅住星暉的衣領:“我用我修煉了八百年的內丹救你,結果你告訴我那個日陽是你兄弟?好啊,我現在就先把你弄死,再拿了內丹去找日陽。我自己弄死他,用不著你了!”


  她轉頭尋找刀,卻發現這馬車裏吃的喝的應有盡有,就是沒有刀。星暉兩隻手握住白雁的手掌,喊道:“白雁姑娘冷靜!你放心,雖然日陽是我的兄長,但我的確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別說是幫你,就是為了我自己也會殺了日陽的。”


  “你現在放什麽屁!你跟你這個人類講,我不相信你了!我就是要弄死你,你等著我這就找東西剖開你的肚子。”白雁喊道,她的瞳孔發紅,眼看就是怒極。星暉這才有些害怕了,他不該去試探一個妖精。


  妖精畢竟不是人,沒有像他們這麽束縛自身的條條框框。他們的一切行為都遵循本心。


  “前麵有塊石頭,不用避直接碾上去。”說是要騎馬的林世清坐在馬車前頭,與車夫一人一邊,十分地和諧。聽著裏麵忽大忽小的動靜,他很想進去看看自家的殿下如何了,但現在的情況他也不好直接進去。正愁著呢,巧了,前麵路上就有塊不小的擋路石。


  馬車直接從擋路石上碾了過去,車身猛得一震。馬車內扭打在一起的白雁與星暉忽然失去平衡,往旁邊一倒。馬車內突然一陣詭異的平靜,林世清看著前麵的路,表情間深藏功與名。


  “老天爺在上,你這個狡猾的人類竟然敢輕薄我!”


  “林先生,咱們這麽做不大好吧?”


  車夫聽到了那句響徹天際的喊聲,麵上表情一滯。那句話不僅他聽見了,所有在這裏的人都聽見了。他們都在默默擔心,到時殿下怪罪下來,吃瓜落的可不正是他們這幫小兵小將。


  可唯有林世清,麵色如常,甚至還心情不錯地哼起了小曲。這才有了車夫的那一問。


  “不用擔憂。我且問你,陛下賜婚與太子殿下的白家千金,名諱是不是一個單字雁?”林世清揚聲問道,就像說起一件小事一般。


  車夫點頭,這件事整個帝都都知道。


  “唔,那我且再問你,殿下是不是稱呼那位姑娘為白雁?”林世清再問。


  車夫又點頭,這不是在這的所有人都聽見的嗎?

  “那不就得了!哈哈哈哈哈!”林世清拍手大笑,笑車夫的愚笨。車夫見他擺明了在嘲笑自己,心裏就不高興了。廢話!誰會覺得別人笑自己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他又不是個傻的。所以車夫的嘴角瞬間掛了下來,他不滿地看著林世清。


  林世清終於是笑夠了。他坐著順了順自己因大笑而有些岔的氣,向他解釋道:“白家千金白雁被賜婚太子,前幾日便去了附近的青山寺禮佛。已經快在佛寺住了小半月,白家卻不去接人,你說奇怪不奇怪?而正恰巧是這時候,一個名叫白雁的女子出現在殿下身邊,你說蹊蹺不蹊蹺?更何況,這白姓女子身上名貴的衣著配飾,根本不是一般的人家能供得起的。你難道覺得在這帝都,還有第二個白家有這種財力供得起這樣一位千金?所以在馬車裏的那個女子,正是白家千金,白雁本人。”


  林世清分析得有理有據,已經有不少兵士在心裏點頭。但車夫想了想,還是覺得這個女子身上有一點十分地奇怪,於是他說道:“林先生,你分析還挺有道理的。但是你不覺得那位小姐行為實在是與一般的千金差別頗大嗎?白小姐在帝都是有名的貴女。白家又是累世公卿之家,怎麽可能教出這麽一位粗魯的小姐!”


  牆頭草兵士們又在心裏默默點頭。能做殿下車夫的也不是一般人啊!瞧這說得多有道理,他們這幫大老粗都說不出這麽文縐縐的話來。


  “這個啊。”林世清摸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須,抬頭望天道:“像你這樣的俗人不懂。這是我們文人的情趣,在心上人麵前,就是要和在旁人麵前有所不同!差別越大越顯得我們重視對方!”


  白雁揪著星暉領子的手一緊,眼看那高舉的拳頭就要落在他臉上,強烈的求生欲頓時使得星暉大喊:“老師你別說了!”


  “啊!原來你們竟能聽見啊。”林世清仿若不知地朝裏喊道。


  白雁鬆開了揪著星暉領子的手,將他一把推倒在地,氣衝衝地掀開簾子:“對!聽得清清楚楚的,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唔。”林世清順手將手臂揣進自己的袖筒裏。他看也不看白雁,說道:“既然能你聽清我的話,那白小姐也應當知道,我們在外邊也能將你在裏麵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這林某就很好奇了,白小姐嘴裏想弄死的日陽很明顯就是現今的太子殿下。你剛被陛下賜婚給太子就口口聲聲地要謀殺自己的未婚夫,還想讓身為他兄弟的殿下幫你。於是林某不禁想問問白小姐,這是為什麽呢?”


  林世清轉過身來,一雙皺紋橫生的眼裏沒有一絲笑意。他問她,語氣裏也沒有一絲善意:“或者說,白小姐接近我們殿下的目的是什麽?”


  “什麽目的?”白雁看到林世清這樣的人就心煩。他們自己機關算盡,不做個好人,就也當別人機關算盡,非要害他們一樣。


  “老師你別問了,白雁沒有什麽目的。”星暉知道這理由不能說,他半掀開簾子,想將白雁拉回去。但白雁不樂意,又將他推了回去。她不喜歡藏著掖著,既然這個人類問她,那她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你要知道是吧,那我就告訴你。我想弄死日陽的目的很簡單,我.……”


  星暉實在無法,隻能從後麵抱上白雁,捂住了她的嘴:“老師你別問了,這個原因她不能說。白雁是我的救命恩人。”說完,他朝外使了一個眼色。


  林世清頓時明白了他的想法,他是擔心這裏有日陽的奸細。所以即使心裏仍舊對白雁的動機存疑,但林世清也不再多問,就此放過她一馬。


  “你為什麽不讓我說,我坦坦蕩蕩的,有什麽不能說!”白雁掙脫開星暉,向他吼道。星暉臉色發白,靠在靠墊上喘著粗氣。剛剛那一番動靜透支了他所有的力氣,現在的星暉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白雁吼完,發現自己這樣粗魯地對待一個傷號實在是不好。所以,雖然她還是有很多的話想罵他,但白雁還是閉上了嘴,獨自坐在一邊生悶氣。


  “你的理由說了也沒有用。”星暉緩過氣,輕聲與她說道:“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幫你做到。但你剛剛行為如此張揚,實在是不好。如果你要我幫你一起殺死日陽,那你就要按照我的方法來做事。簡而言之,就是聽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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