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 凹出救命恩人這個人設？
白鹿把這句話在腦海裏轉了一圈後，便很快答應了。
快到001號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在逗它玩？
因為按照白鹿的個性，這種事她不會答應得這麽爽快，總應該再在它這裏刮出一些好處來，它甚至做好了與她討價還價的準備。但事實是，這回白鹿什麽要求都沒提，就單純地答應了它。
這讓它實在是意外。
因為這實在不像她一個愛搞事的宿主能做出來的事情。
001號半信半疑。
白鹿無所謂它在想些什麽。
她摸著因為長時間在地板上睡覺而發酸的脖子，走到屋子裏，將那塊毛毯隨便找了個地方丟著。
然後她轉身又出去了。
“你去哪裏？”
001號在她身後大喊。
白鹿頭也沒回。
“吃飯啊，還能幹嘛？你那些數據流味道好，但不能填飽肚子，我不還是得回去揪點草吃？”
她的聲音懶洋洋的，就和他們剛剛商量計劃的時候一樣，好像做任務在她這裏，就和吃飯一樣，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001號自然還是跟上去了。
“你和以前很不一樣。”它看著白鹿，紅色的電子眼裏帶著從未出現過的神色。
因為現在的情況早已經超出它一個人工智能能夠理解的範圍。
畢竟激素和數據流到底不是同一種東西，那些奇怪的思維流也根本不能用大數據來解釋。
白鹿應了一聲。
她點頭：“是啊。以前總覺得人活著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要認識、要珍惜很多重要的人，然後還要去尋找作為一個地靈的意義。但現在想來，哪有這麽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人嘛，就是活著，生老病死都體驗一回，然後循環往複，再繼續活著。賺錢是為了活著，吃喝拉撒是為了活著，無論過得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都是為了活著。”
她笑了一聲，臉上帶著疲憊。
“可人活著，哪裏有這麽多的意義呢？活著，就是活著，能吃能喝能哭能笑。而死了，就是什麽都做不了，連唯一的思考能力都喪失了。我原來追求的一切，其實都是建立在我活著的基礎上。要是死了，這些東西都不複存在。我又為何還要追逐過去的真相呢？”
“所以你要珍惜當下？”
001號的聲音裏帶著懵懂。
白鹿果斷搖頭。
“當下也沒什麽好珍惜的。我現在隻是在活著而已。活著，生存著，然後完成附加任務，回去現實世界，再做一個地靈？”
白鹿聲音裏帶著疑問。
“不。”她微笑搖頭：“或許我已經做不成地靈了。那就回去現實世界，沒準會被天道殺死吧？”
“誰知道呢。”
白鹿無奈攤手。
“所以那就趁我還活著的時候，怎麽舒服怎麽過日子唄。”
夕陽漸漸落下。
他們走出院子，穿過冗長的甬道，穿過一處宮門，再穿過一處宮門。
“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現在做什麽。”白鹿的聲音響起，帶著迷惘：“我其實並沒有這麽愛蒼穹，我也沒有那麽想做任務。我隻是覺得，原來安排好的我要幹啥幹啥，那我就幹啥幹啥好了。”
她看著前麵寬闊的廣場。
他們竟然走到了華陽殿外。
“原來這裏就是華陽殿。”白鹿抬頭，看著宮門上黑底燙金的大字：“夢魘挑戰的時候，我都沒去過華陽殿。你說阿穹會是蒼穹嗎？”
白鹿的麵上滾落一滴淚水。
001號不知道該怎麽與她解釋，因為它實在是不懂，為什麽現在白鹿會哭。又為何會在哭之後，擦幹眼淚，隨後又變回了那副木然的模樣。
它隻是一個人工智能，或許換一個生物，他們就能明白她的心情。
可它不行。
所以001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變成更加麻木的樣子。
白鹿站在台階下，或許是看著牌匾的模樣實在是太過奇怪。那兩個守在殿門口的侍衛相視一看，其中一人便要走過來。
但白鹿沒等到他過來，已經轉身離開了。
沒等001號詢問，她便回答了它的疑問：“我們走錯了，所以就要回到該去的地方。”
說完她輕聲笑了。
“你說，要是我沒完成附加任務，是不是我就會從永遠消失了？無論是哪個空間裏都沒有我的存在。”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001號的電子眼閃爍。
“事實上，你的肉體已經被我們的工作人員捕捉，現在就存放在研究所地下室的生物艙中。如果你附加任務沒有完成的話，那具被保存的身體就會因為你靈魂的衰竭而立刻變成一具幹屍。”
它問她：“你害怕嗎？”
001號想，要是白鹿會因此害怕的話，那附加任務至少會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
可白鹿聽了，卻愣了一瞬。
隨後，她緩慢搖頭。
“我沒有感覺。就像在聽別人的事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
001號泄了氣。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消極情緒感染，它現在甚至沒有衝她大喊的欲望。
它隻覺得無奈，隻覺得能量不足，或許這就是崩潰時的感受吧。
白鹿長久看著001號紅色的電子眼。
“對了，你能加快世界運作進程嗎？”她指了指頭頂的天空：“就是快進這類的，這樣不就能節省我們很多時間嗎？像有些不重要的劇情，我們就能直接跳過。反正這裏也不是真實的世界，不都是由數據流模擬出來的影像嗎？”
“這倒是。”
但001號卻麵帶猶豫：“但是這需要最高級的世界操作權限。就算是高級管理係統，也不可能持有這種權限，隻有主腦本身才會有。”
“那你給主腦打個申請報告？”
白鹿抬手指了指頭頂的天空：“沒準它就同意了也說不定。”
“這怎麽可能!”
001號想也沒想，就大笑出聲。
但白鹿看著它，臉上滿是認真。
“這怎麽可能啦！”
001號的聲音小了一些，看著白鹿的神色，臉上也帶了一絲不確定：“不可能的吧？”
白鹿幫它點開係統申請界麵。
“不試試怎麽知道。”她蔥白色的手指點在閃著熒光的屏幕上：“要是它同意了，哪怕隻給了一個代理權限，我們也可以節省許多不必要的時間。你難道不想更快回去係統空間，拿回自己的權限？”
“這我當然想的啊！”
001號大喊，麵上卻還帶著猶豫：“可是你也知道，我光想這個也沒有用。要是主腦不同意，那一切不都白搭了？”
它看著熒光漸漸暗淡下來的屏幕。
“試一試總不會有什麽損失吧。”
白鹿在旁邊說了一句。
“是，試一試是不會有損失的。”001號跟著她說了下去，聲音微微動搖：“反正也不會有什麽損失。那我試一試也沒什麽關係。”
白鹿欣慰微笑。
她收回了手。
“接下來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就不幫你想報告裏的說辭，你自己斟酌。”
001號的電子眼裏閃著堅定的紅光。
它已經有了主意。
而白鹿，離開了華陽殿，往禦花園的方向離開。
“我不想知道一個由他人告訴我的前因後果，我隻想活下來。”她的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所以這一回我會努力完成附加任務。”
001號已經飛快地打完了報告。
“那之後呢?”
它抬起頭來問她：“你想好之後的打算了嗎？”
“沒有。”
白鹿麵上是淡然的表情：“之後要等到我能順利活下來之後，才能再做決定。要是我沒通過附加任務，不還是得死嗎？死人能有什麽打算，死人就是一個物件而已。”
她粲然一笑。
“不過就是死，我也想做個漂亮的死人。這就是我最後的打算。”
001號看不懂她的表情，而她話裏的意思，它也聽不大懂。
它隻知道，主腦在受到申請後，便立刻回複過來。
“它同意了？！”
看著申請上顯示著“代理通過”的四個綠色大字，001號的表情十分震驚。
“它竟然同意了？！”
白鹿點頭，臉上的表情十分平淡。好像這件事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一樣。
“你就不好奇嗎？”
001號問她。
白鹿沒接茬，隻說：“那就試試那個權限，先快進時間到狩獵當天。”
001號點頭，連忙操作新獲得的權限。
隻見時空一陣變換。沒一會，白鹿腳下站著的地方就由地磚變成了鋪著枯葉的泥地。
“我們在哪裏？”
白鹿神色未變，繼續問001號。
“等一下，我重新調試一下定位。”
它說著，擺弄了一下虛擬屏幕。
很快，白鹿便看到他們所在的地點：落葉林，隴泉城以西三十裏。
他們竟然已經處在獵場的範圍中。
001號嘖嘖稱奇：“才商量出計劃，我還沒進行布置，你還沒有行動，我們就已經進入獵場了。這也才人性化了吧！”
人性化？
白鹿在心中搖頭，隻怕是那萬能的數據流在對這世界進行宏觀調控而已。
她抬頭，看著眼前萬裏無雲的晴朗天氣，湛藍的天穹上還墜著兩片潔白的雲朵。
還有虛擬屏幕上低於-60的蒼穹好感度。
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大型劇場。好感度掉破及格線，主腦係統裏竟然沒有一點反應，甚至連一個警報提示都不沒發出來。
這是不是就說明，其實好感度等於負無窮，其實對劇情也沒有任何影響？
白鹿嘴角彎起。
她抬手指著天上。
“你看那裏。”
001號眺望過去，隻見遠處的天空上聚集著一大群鳥類。突然，仿佛是受到什麽攻擊，其中好像是頭鳥的那隻發出一聲哀鳴，隨後直直墜落。
“那是怎麽回事？”
它指著那裏。
“是我們計劃好的，本來應該由你打落下來的蒼穹。”
白鹿說著，腳步不停地朝那隻鳥落下的方向走。
001號還在她耳邊驚訝：“可我並沒有設置陷阱，也沒有操作過數據流啊！怎麽他現在會掉下來？”
它以為白鹿會回答它，可她隻是笑了一聲。
“以後你就知道了。”
說完，她加快腳步，朝那裏跑過去。
樹隔著樹，葉連著葉。
白鹿跑了好一會，多虧於這世界裏她是頭鹿精的設定，否則她還真不能連著跑了兩個山頭，還不帶一聲喘氣的。
001號看著眼前的風景。
“是不是我的錯覺啊？”它指著前麵長在溪邊的歪脖子樹：“我怎麽覺得這玩意兒有點眼熟?”
白鹿的目光順著它的話看過去。
她愣了一愣。
然後，白鹿緩慢點頭。
“是，很眼熟，你沒看錯。”
那是在第一次穿越世界後，蒼穹受傷時，她扶了他靠著的歪脖子樹。它會出現在此處……白鹿搖頭笑笑，明白原來那樹的來曆也有前因後果。
001號兀自驚訝。
白鹿看了眼天空，估計了下剛剛蒼穹掉落的方向，調轉腳步往西北走去。
“你去哪裏啊？”
001號在她身後大喊：“剛剛那鳥掉的方向不是那邊啊！”
“我去看看，前麵應該有一處較窄的地方，能讓我直接過河，而不用繞遠路。”
白鹿指了指前麵，轉過來對它說道。
001號麵上疑惑：“我不記得你來過這裏，怎麽你對這裏這麽熟悉。是不是原身留下來的記憶什麽的啊？”
白鹿不想與它解釋，自己之所以清楚的原因，所以便佯裝思考的模樣，然後慢慢點頭。
“也許吧，是有些模糊的記憶。可能那就是原身留下來的。”
聽到這話，001號便不再追究。
它爽快點點頭，跟了上來。
“難怪呢，你對這裏這麽熟。”它隨口指了指那棵歪脖子樹：“那這棵樹呢？你記憶裏有沒有關於它的？”
有啊。
白鹿垂下眼睛。
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我怎麽可能記得這麽一棵歪脖子樹。這種樹哪裏都是，指不定我們剛剛見到一棵差不多的，就把它認作那棵了也說不定。算了，你別追究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了。要我說，我們趕緊把任務做完，然後你繼續做你的高管係統，我呢就出去好好做個人。至於其他的，管這麽多做什麽？吃得空嗎？”
001號不好意思笑笑。
“你說得也是。我剛剛不是突然見到個眼熟的東西好奇嘛。那既然你這麽說，咱們就以任務為重。等做完了任務，該幹啥幹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