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我們鬥嘴鬥了一路,終於趕在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前到了山下。
蒼穹帶著我來到一座簡陋的茅草屋前,然後鬆了手,化作一隻巨大的、長著兩隻角的棕色的鳥。
我看著他威風凜凜的翼羽和拖得老長的尾羽,問他:“你真不會飛?”
蒼穹“嗯”了一聲,朝茅草屋努嘴:“屋後麵有一個小水潭,你去那裏洗幹淨再進屋。今天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們下山去鎮上。”
說完,他把頭往翅膀下麵一埋,便在茅草屋旁邊的茅草堆裏睡了。
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我一句話都插不上嘴。
我朝他撇嘴,繞過茅草屋往後麵走過去。
一個幽深的湖出現在我麵前。
湖麵上倒映著西邊的山巒,在那裏,最後一絲橙光漸漸沒入山頭,剩下最後一片紅色的餘暉還在那裏不甘心地昭示著恒星曾在這裏出現過。
風止雲靜,我低頭,光如鏡麵的湖水裏倒映出我現在的模樣——炸毛的頭發、漆黑的皮膚、紅黑交映的瞳孔,現在的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怪物。
難怪蒼穹剛剛讓我抓著樹枝,原本我還以為是因為我是異世界的生物,不能和這個世界的生物接觸,可能會讓他受傷。現在想來,沒準是因為那家夥嫌我穿越時間縫隙後太髒,才不願意和我接觸!
我憋著一口氣跳入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瞬間包裹住我的全身,自天靈蓋到腳底心,將我心頭滾燙的怒火都澆了個透心涼。
我浮出水麵,看著頭頂一輪明亮的圓月,開始期待明天會發生什麽。
從今天開始,我不是地靈了!
我是新的我!
我會有一個新人生!
“啊————”我對著那一輪明月呐喊,它昭示著我的新生活。
“閉嘴,吵死了!”
然後,我聽到蒼穹惱怒的聲音從前麵傳來。
“小氣!”
我深吸一口氣,沉入水底,吐出一串泡泡。
泡泡一個接一個地上浮,在臨近水麵處又一個接一個地破裂。曾經,它們都是屬於我的痛苦,現在它們全部消失在空氣中了。
“啊————”
“再鬼叫就把你丟回山上!”蒼穹已然憤怒了。
我識趣地搓了搓我的麵孔,安靜地將殘留下來的汙漬都搓幹淨。
月光傾瀉而下,我看著湖麵上倒映出來的我自己——柔順的長發、雪白的皮膚、依舊紅黑交映的瞳孔,看上去還是像一個小怪物,但是個好看的小怪物。
隻是,可能是能量衰減,樣貌上變回了青春期的模樣。
但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
我知足地遊回湖邊,那裏擺著一套粗布做的衣服。我脫下身上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的休閑服,將它換了上去,大小剛好。
“蒼穹,謝謝你!”我朝他在的方向大喊,這回他沉默著,再沒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來。
我大搖大擺地走到茅草屋裏,在進去前,我朝蒼穹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他把頭埋在翅膀底下,一副睡得很香的模樣。
但睡是不可能睡熟的,我想。已經認識到他就是死悶/騷的事實。
茅草屋裏簡單地擺著一張床和一張桌子。
我果斷躺到床上,鑽進了柔軟的被窩裏。被麵是我喜歡的毛絨絨的感覺,我滿足地在上麵蹭了蹭,然後在太陽的味道裏一覺到天明。
我是被痛醒的。
蒼穹扯著我臉頰上的軟肉將我從被子的溫柔陷阱中提了出來。
我捂著腮幫子質問他:“你幹什麽!”
蒼穹伸手指著外麵:“你看看時間,太陽都露出山頭了,你竟然還在睡覺!”
我看看外麵天色,恒星才在東邊的山頭上冒出了一個尖,而我們這邊的半拉天空還暗著,上麵星光點點。
“哪裏露出了?”
蒼穹指著那冒著紅光的尖:“你看。”
“還早還早。”
我抖抖被子,準備再縮回去。
但蒼穹先我一步,扯開被子大大地抖了兩下,將我好不容易保存在裏麵的熱氣都抖了個幹淨。
我抱著被子的一角,在清晨的冷空氣裏抖得像篩糠一般:“凍死了快還給我!”
“你昨天跳水的時候怎麽不冷,現在就冷?”蒼穹拉著被子的另一邊不撒手,與我開啟了拉鋸戰。
“那是因為現在是早上,一天中總是早上最冷的!”我將被子拉過來一點。
“強詞奪理,那是因為你懶蟲上身!”蒼穹又把它扯了回去。
我們鬥嘴鬥得天昏地暗,一直鬥到天光大亮。
最後還是蒼穹不知道作了什麽法,將被子給變沒了,我才知道我抱了一晚上的溫柔陷阱竟然是他身上的一片羽毛。
噫!
我抱著胳膊抖了抖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暗搓搓地在心裏發誓,下次寧可凍死我都不要再蓋他的被子了!
勝利者蒼穹斜睨著打量我一眼,麵上帶上了滿意,拉著我往山下的鎮裏走過去。
“我們不吃早飯嗎?”我問了一聲。問完又反應過來,哈哈笑了一聲:“對,我才不要和你一塊吃蟲子。”
“你信不信再不閉嘴,我就真捉了蟲塞你嘴裏。”蒼穹在前麵冷冷回複一句。
我下意識抬起沒被他拉住的另一隻手,捂住嘴。
我倆安靜了,世界卻開始喧鬧起來。
清脆的鳥鳴聲自左前方傳來,先是一聲接一聲的單鳥獨鳴,後來加進了一隻新的,開啟了雙鳥合奏。再接著,又多了好幾隻,嘰嘰嘰地開啟了清晨大合唱模式。
蒼穹停下腳步,朝鳥鳴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隻一會,那些說得正歡的鳥兒便不約而同地閉了嘴。
看來他不止不喜歡聽我說話,他是不愛聽任何生物說話啊!我搖頭,對著蒼穹的後腦勺撇嘴。
真是個不開朗的人。
越接近鎮上,人跡出現得就越頻繁。
我看到前麵出現了一條滿是泥水的小路。
蒼穹顯然也看見了,他伸手在額前的雙角上一抹,那對角便立刻消失在空氣中。
我從未見過這種將實物從空間中變沒的術法,一時有些好奇,伸手去探了一探。然後發現蒼穹不過是將它們掩蓋了起來,並沒有移除它們。
隻是障眼法啊。
我失望地伸回手,卻看見蒼穹正瞪著我,眼裏帶上了一絲慍怒。
“你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