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雖然我也明白,這是當時唯一可用的方法。


  但怎麽說,以千萬生靈的生命換取自己愛人的性命,這無可厚非。如果是別的人這麽做,我可以理解他們,因為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不同,我無法對他們的做法置喙一詞。


  可我的分身,那就是我的一部分。即便我再怎麽否認,那也曾是我做過的錯事。


  我緩慢搖頭,鬆開了他的手。


  “你回去吧。”我對伊格納茨說,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地鐵卡:“這個臨時地鐵卡你拿著,等下有用。我還有事要忙,就不領著你了。”


  但伊格納茨緊緊攥住我的手,急道:“你不是說你拿不下嗎?我可以幫你拿,我力氣很大。你是不是又生氣了?我會改的,我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讓你開心,但是我一定會努力改掉讓你覺得不開心的地方的。”


  我幾次三番掙脫不開他的手,心裏也有些煩躁了。尤其旁邊還總有陌生的人類朝我們看過來,好像我們在大庭廣眾下拉拉扯扯戳到了他們的哪根神經。


  我不想當猴子被人類觀看,也想盡快結束這個話題。


  於是我決定開誠布公地與伊格納茨說個明白,好讓他早點死了這條與我談戀愛的心。畢竟我不是一個戀愛腦的地靈,而他也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儲君人選。


  我其實也很懷疑,我的分身選擇他做皇位的人選時,是否的確存有一絲私心?

  但無論如何,她不是我,而我頭腦清醒得很,也不可能與他在感情上糾纏不清。


  “好的。”我聽到自己對他說:“你想幫我拿東西是嗎?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並不需要你的幫助?”


  我說著,伊格納茨的麵露一絲疑惑。但很快,那絲疑惑便淡去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滿臉驚訝。


  周邊的嘈雜聲陡然一靜,我們身邊走動著的人群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下來。


  我們拉著手站在入口處,四目相對。原本穿梭宛如流水般的人群現在成了一座座雕塑,他們麵朝前方,表情或喜、或怒、或挑眉、或撇嘴,還有兩個年紀尚小的孩子在貨架前拉著家長的衣物抹著眼淚大哭,隻是光張嘴沒有聲音。


  除了廣播裏依舊鍥而不舍播放著“好運來”的音樂。


  【我還挺喜歡這首歌的,聽著多喜慶。】係統在我耳邊賤兮兮說,雖然從未見過它的實體,不過也許它的實體會讓我失望也說不定,可我還是能想象出他賤兮兮的笑著的模樣。


  ‘感覺挺詭異的。’我在心裏評價一句回複它,接著與它說道:‘我這回有點急事,需要你幫我買清單上的物品。這裏的人會被靜止15分鍾,15分鍾後你需要將東西全部備齊。’


  我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記得交錢。’


  【好嘞,瞧準了您。】係統說完,便暫時脫離了我的連接。


  我看了看屏幕右下方帶著皇冠的小愛心,那上麵有一個秒表的標誌,正在倒數時間。


  “這是怎麽回事?”伊格納茨問我:“他們都是怎麽了?”


  “沒事,我剛剛釋放能力將他們靜止了15分鍾,15分鍾後他們就會恢複正常。”我拉著他往樓上的餐飲層走過去,那裏人少,而且不會有什麽路人盯著在旁邊說話的我們看個不停:“你不是想知道我怎麽樣才能高興嗎?等到了地方我就告訴你。”


  “可你不是還需要購買東西嗎?”


  “不用了,已經辦妥了。”


  我說著,按了電梯。很快,我們二人就到了位於六樓的西餐廳。


  底層與高層不互通,我也懶得耗費多餘的精神力,把上麵的人類都靜止一邊,再清除他們的記憶,這未免太麻煩了。所以六樓很正常,在我們兩人落座時,還有服務員殷勤地過來幫我們拉開椅子。


  我拿起菜單幫伊格納茨點了一份最簡單的牛肉套餐,包括一塊基礎牛肉,加上水果和果汁,沒有其他多餘的化學添加物質。


  接著,我倆相對而坐,無言對望。


  我明白,伊格納茨是不敢問,他怕我生氣;而我,是還在想該怎麽說明我與我那分身的關係。


  其實這不難說,這隻是簡單到隻需要一句話就能概括出來的關係。如果嫌它不夠詳細的話,我可以將它擴充為兩句話,難度不大。


  可我不敢貿然開口,其實我也有些怕。可能由於我那分身的影響,我對伊格納茨的感情也沒有像我以為得那麽冷靜。他就像我與我那分身間的一根刺,不動則已,我們相安無事;可要是一動,我的腦海中就會不由自主地冒出不該有的念頭來。


  我與它離開太久了。它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和我再不是一體的了。我失落地想。


  “等一下東西擺上來,你就先吃一些墊墊肚子。”我說:“放心,我不會害你。阿文亞人隻是不耐受地球上的合成化學物質,但一般的蛋白質、還有纖維素正好是你這時候該補充的東西。”


  “我不怕你的,也不是很餓。”伊格納茨肯定地說,說完又靦腆地笑笑。


  我知道他心裏在腦補些什麽,但我懶得回應他。很快我就會和他有一個了斷,這種臨到頭還要演戲的做派,我做不出來。


  順其自然吧。我想。


  看著伊格納茨對著擺上來的牛肉大快朵頤的模樣,真不知道他多久沒吃過飽飯了。


  真可憐,明明是阿文亞頂尊貴的皇子,卻淪落到現在這種連飯都吃不飽的境地。我的思緒又開始漂浮不定起來,想起被分離神識前,我一貫有一個清醒的頭腦。


  但是現在,就好像一具軀體裏麵被塞進了兩個性格完全相反的靈魂。哪怕那分身的存在感很弱,可再弱,也不等於是不存在。


  我突然有些恨父親。


  伊格納茨風卷殘雲地掃蕩完了桌上的食物,拽下塞在脖子上的餐巾開始優雅地擦拭唇角。即便現在已經淪落到隻能吃這種地球上這種蛋白質含量極少的食物,他也依舊保持著身為皇子的尊貴做派。


  這是他深入骨髓的本能。


  我想,就像我的本能是遵循理智選擇繼承人,而不是依著衝動想把愛人推上王位一樣。


  所以白露你看,我們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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