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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殺狼8

  這些年跟著師父,總覺得遇上的妖魔鬼怪全都畏畏縮縮,似乎個個都不敢言,如今剛才明白,不是不敢言,是言了就會丟命啊!


  如今這又聽說這名叫斬妖殿的組織竟然是斬仙殿改名而來,任憑龍一如何去想,也弄不明白這中間的是非曲直,畢竟中間隔了數千年,什麽樣的事都可能發生。


  曹老頭見龍一不語,以為他不信。上前兩步,壓低聲音,笑曰。


  “此間不足外人道爾,實乃鄉野笑談,可細細揣摩,他年夏王為何又要昭告天下,斬世間妖?”


  又他這麽一問,龍一忽然又糊塗了,既然有大妖坐鎮中樞,為何又要斬之?

  疑惑間,龍一再望,那曹老漢隻是伸指指了指龍一,卻又笑而不語。


  這麽一來,龍一更加糊塗了。


  曹老漢見龍一一臉疑惑,隻好出聲問道,“怎麽,你要斬狼,竟然不知為何要斬,簡直是奇了?”


  似乎,龍一這麽做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惹得他放聲笑出聲來。


  “老人家,你為何發笑?”


  “我笑這世間竟有如此認真之人?”


  “老人家說的可是我嗎?”


  “非也,非也,我笑的不過是可笑之人罷了!”


  龍一一時無語,要說起來,殺狼這件事亦是一時興起,並非謀而後動。


  為何斬妖?為何斬狼?似乎自己從未曾思慮過。


  今日若不是曹老漢發問,龍一就連想也不曾想過啊!


  斬妖除魔,衛道天下,本就是天下修士己任,何須疑慮?可如今龍一卻不得不想。


  不是因為曹老漢說的可笑二字,而是因為順心意。若所為之事不能問心無愧,那終究會成為心中懸著的一塊巨石,不知那一日就會砸得再也直不起腰身。


  想到此處,龍一長長歎息一聲。


  “老人家,阿浪雖年少,但亦知修行不易。人也好,妖也罷,守道而恒,不違本心,方可成焉。


  今不守其道,誅亂而為,殺之何須問緣?”


  龍一說完此語,隻覺得胸中鬱悶一掃而空,胸腹間心湖漣漪突止,穩如明鏡。


  曹老漢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原本準備還在舞動著的手一下子懸在半空,詫異間,人生生頓住。莫約過了三兩息,這才歎息一聲。


  “吾等苦守數年,竟不如一黃口小兒,慚愧,慚愧。小先生一席話竟解開了我多年的心結,看來,老漢我果真不曾看錯人,。如此,殺狼有望,有望了啊!”


  說話間,他激動的身體直哆嗦,周身隱約有青光浮現,竟自顧自的盤腿打做起來。


  龍一心中亦是暗自竊喜,一瞬間的功夫,胸腹間的心湖亦是霧氣盈盈,開來要不了多久,定可以破入化氣境中期,那時方可稱之化元氣與萬物而無形焉。


  思慮間,半個時辰已經過去,那曹老漢亦從入靜修行中起身,對著龍一揚手長拜。


  “曹老兒以為此生再無寸金難買寸近,今個遇著先生,竟然又得了一甲子苟延殘喘的機會。看來,今生複仇有望,有望了啊!”


  說著話,滿眼濁淚竟然怎麽也控製不住。最後,手腳不錯的從懷裏掏出一張薄紙,遞了過來。


  “這東西,曹老兒自知先生看不上,但若是有官名加身,總是能避開一點世俗的羈絆,還往先生不要嫌棄才是。”


  他執意遞上之物,確實隻是一張再尋常不過的陳年黃抄紙,雖然上麵有官家印鑒,亦是模糊不清。


  龍一本不想接,但看在他略顯期待的神色,還是把這張紙接在手裏。


  還不等他細看,那曹老漢急急又道,“此乃斬妖殿官文,接此文書,隻需以血滴於其上,此生若不背叛斬妖殿,就可算作斬妖殿內役,具大夏朝斬妖郎官身。今日之後,斬世間妖,再無一絲麻煩。”


  他的話,龍一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可憑區區一張舊紙,能有如此神異,說什麽龍一也不信。


  再說,依那桃紅所言,自己可算的斬仙殿小主,何苦要這麽一個內役的身份?


  可眼看著曹老漢期盼之意甚濃,龍一也不在糾結,鼓動元氣,沿指尖逼出一滴鮮血,落於右手掌心的那一張黃抄紙之上。


  眼看著那一滴鮮血在黃抄紙上慢慢散開,紙頁上原本模糊不清的紙跡變的清晰起來。


  “先生不怕我誑你麽?”


  眼看那紙上幾個金色小字一閃而逝,那張泛黃的破舊紙頁騰起一團火苗。竟然在這個緊要的關頭,那曹老漢說出這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


  就如萍水相逢的朋友請你吃大餐,等你把最美味的一口進肚後,他笑著問,‘你不怕菜裏有毒嗎?’


  此舉何其歹毒,其心可誅。


  龍一一愣,卻並不驚慌,在滴出那一滴血之時,他早已暗自捏碎了一章符篆,屏蔽天際。別的不敢說,但對於師父的符篆之法,龍一還是深信不疑。


  俗語說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等到龍一離開有間廟之後,又多了一份心思。


  是以,曹老漢所言龍一並不覺出奇,隻是他這麽做又是為了那般?

  正在龍一苦思無果之際,那曹老漢又歉首低語。


  “先生,剛剛忘了告知你一聲,這道官符雖於人無礙,隻是,隻是……”他突然吞吞吐吐起來。


  那一張舊黃抄紙已隨著火焰的熄滅消散於無形,可那四個字卻成了龍一眼中一根刺。


  夏吏內役。


  那一閃而逝的四字終究沒能逃過龍一的雙眼,看來曹老漢的小九九就在這幾個字裏。


  龍一心中一冷,沉聲道,“老人家,莫非想要小子的命哉?”


  曹老漢一下子慌了神,胡亂的擺著手。


  “先,先生,小老兒哪裏敢做那昧心事。隻是,隻是,這官符原本就有這麽一個不好的地方。接符之人得,得受送符之人的統領。不,不是統領,是照應,對,就是照應。”


  他突然間就伸直了佝僂的身體,雖然因為慚愧還在不停的搓著雙手,可龍一卻能看出,他一雙眼裏藏著的興奮。


  龍一突然就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冷酷,以致於瞬間整個人入墜冰窖,從裏到外都透著寒意。


  “這麽說,我今後就得聽你的了?”


  “嘿嘿,哪裏是,嗯,也不是,隻是,先生今後若想要抽身而走,就沒得那麽隨意了!”


  曹老漢腰杆直了起來,大刺刺的坐於桌前,揚了揚下巴,詭秘一笑。


  “先生,不,阿浪啊!給本官說說你的本名。”


  世間翻臉如翻書的人,龍一不是沒見過。就拿那鳳凰鎮上的李員外來說吧,他雖然勢利,可畢竟還會礙著一絲情麵。可眼前的曹老漢卻又與他不同,活脫脫一副小人模樣。


  龍一突然覺得牙根有些癢了,他轉身直直朝外麵走,殺之髒了手,不殺汙了眼,還是走吧!

  “阿浪,你要到哪裏去?給我回來!”


  那曹老漢在身後大吼一聲,龍一不用回頭,都能想到他氣急敗壞的模樣。


  “去該去的地方。”龍一頭也不回。


  “你,你莫要逼我!”曹老漢又是一聲低吼,似乎這一聲就快掙斷了喉嚨。


  “嘿嘿!”龍一繼續前行。


  “好,好,很好!”曹老漢把不多的幾顆牙都要咬碎了。


  “自然是好,否則……”龍一輕輕搖了搖頭。


  突聽到身後的椅子哐當摔地,有振衣聲傳來。


  再一回頭,就見曹老漢持劍而立,目呲欲裂,衣衫無風鼓動。


  “你,你竟敢抗命?那就休怪我無情。”他說完這一句,從懷間拿出那塊令牌,對著龍一遙遙晃了晃。


  此時,兩人相距也不過十餘步,借著門外射入的光,龍一一眼就窺見,那令牌正是自己剛剛看過的那塊。


  “老人家,怎麽,惱羞成怒了?”龍一一笑,輕輕拍了拍衣衫,掃去在這間屋子裏粘著的灰。


  “你,你一個下賤的內役,竟敢無視上官。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曹老漢雙眼裏流露出一抹狠色,舉著令牌,一步步朝龍一走來。


  “你要殺我?”龍一伸指指了指自己,任憑他如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其中的緣由。


  “嘿嘿,你說呢?”


  曹老漢獰笑著,晃了晃另一手上的長劍,哀歎一聲。


  “唉!你千萬莫要怪我,怪就怪你自己不長眼,好好的前程你不要,偏要做一頭強牛。”


  說話間,他人已來到龍一三尺之外,手中令牌對著龍一麵門,嘿嘿幹笑著。


  “那徐狼豈是你能殺的?他可是我的小弟。嘿嘿,是不是,很詫異?遲了。若你順了我,做一個浪蕩子,花天酒地的多好,偏偏卻要做強牛。也好,讓你死了明白。”


  他突然偏頭朝堂中畫上人瞥了一眼,自語道。


  “父親,你莫怪兒走這條路,若不如此,你的仇何日得報。”


  說完這話,他又轉過頭,揚起手中長劍,一點一點刺了過來。


  “嗯,很快就好,我會給你一個痛快。”


  他嘴裏這麽說著,可手裏的動作卻異常的慢,那閃著寒芒的劍鋒一寸寸朝著龍一眉間刺來。


  看情形,他哪裏是想要給一個痛快啊,分明是想要鈍刀宰雞。


  那長劍上冒出的寒芒刺入龍一雙眼,一股冷意就沉到了心底。龍一說不上是悲哀,還是絕望,總覺得這一方世界過於冰涼。


  還不待他出聲,那曹老漢又歎息一聲,似自語般道。


  “唉!好端端的少年,實在是可惜了,可惜了!”


  龍一不知道他可惜什麽,隻看到那長劍忽而一閃,直直低著眉間刺了下去。


  有一絲冰冷,冷的毫無血色。


  龍一閉上雙眼,似乎再也沒了一絲求生的。


  “唉!”也不知是誰又一聲哀歎。那曹老漢一狠心,手猛地推了前去。


  隻是這麽一推,卻出了意外,竟然推不動。他猛地一使力,隻聽得當啷一聲脆響。他手裏那柄不知何種材質的寶劍竟然憑空斷成了兩截。


  “咦!”


  曹老漢大驚失色,一把把另一隻手裏的黑色令牌貼在龍一前額,慌亂間,大汗淋漓。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他匆忙的拋掉手裏的劍柄,想要拔出藏在腰間的短刀。


  可一撤手,竟然拔了個空。因為此時他的手腕正好比一隻少年的手緊緊握住,絲毫動不得。


  “你,你,怎會如此?我明明……”


  那曹老漢還要說話,卻覺得手中一空,原本被他緊緊攥在手裏的令牌竟然也被龍一一把奪了去。


  “是不是很好奇啊!”龍一笑著把令牌收入懷間趁著他驚愕的功夫,摸出一道符篆,端端的貼在他的額頭。


  這是一道定身符,雖無什大用,可要是趁著敵手驚魂未定之際,卻可以生出奇效。


  顯然此刻是最好的時機,龍一自然不想錯過。


  這不是因為他過於迂腐,而是因為曹老漢那句話。隻要一想到能收大妖做小敵弟的奇術,龍一就啥也顧不上了。


  因而,這才有了他裝作受困的模樣,硬生生受了那一劍。


  要說不害怕,那是假話,誰然來之前,龍一在身上貼了十餘張金剛符。可富貴險中求,若是不冒如此之險,那裏又能生擒此賊。


  這並不是龍一托大,而是在曹老漢靜坐調息之際,龍一弄明白了一個問題。眼前之人最多不過是剛剛破入歸元境的小修士罷了,想要自己的命,那真是做夢。


  所以,龍一在他舉起令牌之際,再也不曾說一句話,做一個動作。


  如今,賊人動彈不得,龍一自然是要好好審問一番了。


  “嗯,忘了告訴你,我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那些天道約束。嘿嘿,合該你倒黴。說吧,你和那徐狼是何關係!”


  龍一也不願廢話,直入正題。


  那曹老漢麵如死灰,閉目不語,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


  眼看著曹賊不動不語,龍一一時氣惱,探手拾起地上的劍柄,抵在他的脖間。


  “嘴硬是吧?好,我這就成全你。”


  他手腕微微一抖,猩紅的鮮血就順著曹賊人的脖間溢下。


  隻見那曹老漢身體一抽搐,猛地睜開眼,支支吾吾的亂叫著,隨即空氣裏就彌散出一股難聞的臭味。


  就連龍一也不曾想到,這個看似陰險無比的糟老頭子,竟然在這一刻拉了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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