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無法言說的身世
阿良大急,正要出門去追,卻被龍一一把攔了下來。龍一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關上門,又對著房間使了一道隱身符,查探良久這才開口。
“阿良師兄,你莫不是要打草驚蛇?”
“驚什麽蛇?隻要我阿良師兄出手,他還能逃到天上去?到時候,隻需撬開他的嘴,不就啥都明白了嗎?阿浪啊,你實在是太過膽小了。”
原本,今日翠雲樓之行也算意外收獲,他還想著此地有紅夫人守護,那些妖魔鬼怪哪裏又敢造次。如今見到阿良如此,龍一恍然大悟。
阿良是彤雲殿唯一外出行走的弟子,雖然功法了得,可惜卻還是沒得腦子。
不然的話,翠雲樓裏的樹妖姐妹,他竟然毫無察覺,這就奇了?
龍一斟酌再三,還是決定問個明白。
“阿良師兄,你說的沒錯,是可以抓,但抓了小的,跑了老的,又將如何?”
“自然是尋著他們的老巢,一鍋端了!”阿良不知何時,抽出一把劍,在手裏晃了晃。
“若是太重,端不動呢?”
“這,這怎可能,有主上在,何方宵小還敢造次?”阿良大吼一句,聲如洪鍾。
“嗬嗬,就知你會這麽說!”龍一輕笑一聲,突然覺得做一個聰明人還真是累人啊!
阿良麵色一紅,抬手摸了摸腦袋。
“嗯,你是說主上也不行麽?”
龍一搖搖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阿良。
“其實,我們自己可以試試!”
“試試?”
“對啊!我且問你,你以為那縣府大人如何?”
“自然是剛正不阿,兩袖清風了!”
“何以見得?”
“五年前,徐大人攜家人來南屏,因旅途勞頓,不出一月,夫人新喪,可你知道他是如何做的?”阿良頗為自得,似乎想要考教龍一一二。
“難道他守節三年未再迎娶?”龍一笑著答道。
“咦,你咋知道,是不是這幾日聽到什麽消息?”
“嘿嘿,我也是今日才知,可這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性?”龍一又些不信。
“非也,非也。徐大人不僅未娶,而且直到一年前,因救下一女,這才娶做小妾。”
“那女可有異處?”
“尋常人家,一年前因被城東周家公子欺淩,在東門外尋死之時,恰好被徐大人所救。你說說,這徐大人是不是算做君子?”
阿良越說性致越高,看來他很在意女子的清白。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世界,若一女子沒了名節,那也隻有尋死一條路了。若這樣看來,那徐大人也算是救人一命。
“嗯,確有君子之風,不過,那女子理應很美吧?”
龍一順嘴問了一句,誰知阿良卻一下子拉下臉來。
“你怎能看臉下菜呢?徐大人豈是那種貪慕美色之人?”他一臉怒色,看來對縣府徐大人分外看重。
若這時候,龍一說出發現狼毫的話,他如何能信?
“我隻是順嘴問問罷了,阿良師兄你何必生這麽大的氣啊?不過麽,你對那桃紅和柳綠可是好的有些過份啊,是不是還有什麽說不出口的事?”
龍一這話剛一出口,那阿良就惱羞成怒,高喊著,“你,你怎能如此,怎能如此?我和她們不過是尋常的好友罷了,哪裏有你說的齷齪事啊!”
“嘿嘿,若我說她們是妖呢?”龍一站起身,繞著阿良,不時笑眯眯的盯著。
“你,你怎麽知……”
他突然禁口不語,下一瞬才發覺自己說露嘴了。急忙對著龍一拱拱手,做一副求饒狀。
“阿浪,師弟,你能不能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主上,其實她們也算是可憐人。十年前,我第一次來南屏,就發現了她們的異處,可了解之後,我總覺得她們不該死!”
“嘿嘿!”龍一笑而不語,這一下,阿良就隻能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個痛快。
原來,這桃紅和柳綠正是那小樓邊上的兩個樹妖,一桃一柳,活了快數千年。
數百年前,二人生出靈智,化形成人,委身於翠雲樓裏,從來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阿良碰到她們也算是巧了,起因全因一隻雞。這些年,來來往往,也算是故人。
阿良說完,等著龍一的答複,他也怕龍一率性而為,斬了此妖。
“這麽說,你是想饒她們不死了?”龍一笑著問道。
阿良點點頭,默聲不語。
“也罷,等那鳳郡上官派的人來了,我也好為她們做好托辭!”
龍一鄭色道。
“真的?若是如此,阿良就先行謝過!”阿良又對著龍一拱了拱手,這讓龍一分外難過,看來那阿魚又是一個癡心人呐!
可說了這麽多,龍一卻覺得並未說到正題,他尋思良久,這才開口又問。
“若今後真要遇上了大妖,師兄以為,我等該當何如?”
“自然是請主上做主了,你不知道,主上雖說隻是鎮守鳳陰縣府,可這些年,她兢兢業業,掃妖滌魔,守護一方平安。
這些年,不僅是鳳陰,就連南屏也被世人敬了好些香火。你那日去的娘娘廟正是主上香火之一!”
說到主上,阿良顯然是個迷弟,說的興起,眉飛色舞亦不自知。
“難道南屏縣府就沒有道觀廟宇麽?”龍一禁不住問了一聲。
“自然是有的,隻是十五年前,南屏最大的道觀,問龍觀被仇人所襲,觀內道眾無一幸免。若不是一個瘦瘦的老頭救下僅存的一個嬰孩,那真是要斷了香火。
不過,自此之後,那問龍觀舊址再也無人敢去。這些年,雖然南屏還有些小觀小廟,但終究難成大氣。故而,主上有此鴻福,不得不說也算天道使然。”
聽阿良說完,龍一心頭狂震不已。十五年前,自己恰好被師父收養,弄不好那個嬰孩正是自己。
雖說,自己隻是占據了他的軀殼,可說到底,若沒了他,自己那裏還有命哉。
想到此處,龍一沉聲問道,“你可知那嬰孩是男是女?那瘦瘦的老頭可是長著一對綠豆眼?還有,是不是有一個胖胖的光頭道長還曾來過?阿良師兄,你,你倒是說啊?”
他接連幾問,一句接著一句,聲音有急有快,竟然讓阿良一下子怔住了。
阿良尋思良久,這才接口道。
“是個男嬰,聽說剛出生沒多久。不過一個道觀內竟有如此荒唐之事,看來也不是個好東西!至於那老頭長什麽樣,倒是不曾有人說過。
可那天清晨,附近的村民是見過那瘦老頭和一個胖和尚抱著一個嬰孩的,並不是什麽道士!噫,不對,不對,阿浪,你為何知道這麽清楚?”
阿良轉過頭,盯著龍一不放,似乎他一瞬間變得聰明起來。
龍一強壓心頭的悸動,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
“阿良師兄,前些天我聽丁二牛說過此事,總覺得絕無可能。今個聽你這麽一說,還真是一件奇事哩!你說說,為啥一個偌大道觀會有新生的嬰孩呢?”
龍一也隻能把鍋全推給丁二牛了。若非如此,怎能自圓其說。
“嗯,你說的也對,這事絕非聽到的那樣。前些年,主上無意說起此事,她以為……”
“她以為什麽?”龍一突然有些慌了,他很怕莫名的就多一個媽來,那這一輩子就完蛋了。
阿浪以為龍一心急,瞪了他一眼,這才一本正經的說道。
“主上說,這事全是那個光頭和尚惹出的禍。當時我有心想問,可看看主上一臉不滿,哪裏還敢張口啊?”
阿良悻悻一笑,似乎再為自己但是的明智之舉感到慶幸。可這會兒,龍一卻是恨得牙根癢癢,他也隻能有意無意的接了一句。
“這事怎能與那和尚有關哩?道觀裏若是住個大和尚,那還叫道觀嗎?”
龍一很怕那個傳言裏的和尚就是師父,若真當如此,那還不如試著再來一世。
“唉!我也以為絕不可能,可主上這麽說自然有她的道理。否則,那和尚怎會來的那麽巧呢?嗯,弄不好,那個胖和尚才是真正的凶手呢。”
他分析的頭頭是道,反到讓我龍一鬆了口氣。
“不過,那和尚絕非好東西,一看就是一個酒肉和尚。我反倒覺得南屏縣府的那個傳言才是真的。”
“什麽傳言?”龍一又是一驚。
“怎麽,你不知道,難道那丁二牛不曾對你說過?”阿良一臉驚奇。
“他又不是南屏人,自然是知之甚少。”
丁二牛又一次替龍一頂鍋,看來今後收個小弟,帶在身邊,還是有莫大的好處。
“嘿嘿,這說起來,話就長了……”阿良嘿嘿一笑,笑得有點。
……
聽阿良說完,龍一都不知道該如何接口。這傳言實在是太過離奇,而自己光腦殼的師父也實在是太過可憐。
話說,數十年前,那光頭和尚並未出家,娶妻之後遲遲不見動靜。家人逼得甚急,不得已就去了問龍觀求子。
一來二去,就與那問龍觀的觀主成了熟人。
可生子這事,全憑天意,任憑夫妻如何努力,進獻多少香燭,那妻子的肚子卻還是毫無動靜。
這一下,十裏八鄉的相鄰都知道,胖和尚娶了個蔫貨。時間久了,就連他們自己也懷疑是不是上一輩做多了惡事。
在家人苦逼之下,和尚一封休書,把妻子掃地出門。
說來也巧,那一日,妻子心灰尋死,正好碰上了問龍觀的觀主。一番苦勸之下,那婦人跟著觀主回到問龍觀,做了一個女廚娘。
接下來的事就沒了懸念,廚娘愛上了觀主,苦思多年,終有所得。
隻是那胖和尚接連娶了數房媳婦,依然無後,一怒之下出家當了和尚。
又過了好些年,和尚修成了大師,廚娘變成了夫人。
十五年前,和尚回鄉尋古,忽逢鄉鄰議論此事。偷聽之下,才知那海誓山盟的妻子成了他人婦。
原本,大師早已是不問世事已久,可那存著的一念卻無法斬去。
佛法有雲,一念生,一念死。若不除此念,難修正果。是以,大師喬裝之下,獨自去問龍觀斬念。
那日,風和日麗,大師於道觀堂前沉思良久,終無所得。
臨下山之際,忽見一美婦攜觀主入山,那美婦身懷六甲,眉宇間全是喜色。逢大師若路人,眼裏隻有郎君。
這一下,大師一念未斬又生萬念。一氣之下,做了荒唐事,夜斬觀內道眾無數。
隻是臨近美婦房前,恰逢美婦臨盆,觀主自知做了錯事,為保兒子,自刎房前。
此時,那嬰孩降世,一聲啼哭驚醒雙手沾血的大師。
等美婦掙紮著出門,眼見心愛之人離世,故人沾血,竟然一命嗚呼。
自此,大師再無生念,本想就此一死了之。可房內嬰孩啼哭不已,他長歎一聲,漂然離去。
等到那瘦老頭再來,他又換了另一身裝束,接過嬰孩,一個人扶養那孩子成年。
……
這個傳言讓人不由得不信,隻因天下芸芸眾生,卻都信一個理字。
龍一禁不住長歎,有師父若此,徒弟那還有活命認父的那一天啊!
阿良見龍一久久不語,以為他著相了,急急吼了一聲。
“阿浪,阿浪,醒醒,醒醒!”
龍一禁不住苦笑一聲,人常說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此話真的不假。若他不是當事人,不信才怪。
可眼下這一切是否與十五年前的命案有關,龍一也不敢肯定。但有一點,這問龍觀,他必需得走一遭。還有那徐大人,他也得好生盤問,弄不好,還得做幾道問心符備著才好。
想到此處,龍一在阿良耳畔低語,聽得他頻頻點頭。
與龍一想商之後,阿良決定今日回山,炳明主上。
臨幸之際,他再三告誡龍一,莫要輕舉妄動,亂了陣腳。
等阿良出門之後,龍一心中早有了主意。思慮再三,總覺得那天夜裏在逍遙樓的事絕非巧合,若是如此,那背後的人圖謀絕非他們幾人了。
至於翠雲樓裏的小妖,也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看來還得再去打探一下。
至於如何去,龍一早有妙計,他使勁揉了揉臉,對著房內的鏡子,仔細端詳。
最後,龍一還是放下了最初的心思,化作那張家柱兒模樣,一步步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