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胸前缺了兩塊肉
龍一如今算是弄明白了，為何那日阿良要給他說少言慎行的話了。
因為麵前的主上就不給自己說話的機會，除了看阿魚時偶爾還會露出一抹微笑。至於，阿木和清池，她甚至從來都不曾正眼瞧過。
按理說，來到這唐河秘境，到今日不過四天，能被主上親自傳授仙術，實乃三生幸事。
可眼下，龍一如何也生不出一絲喜歡之心，不說身後那一遝厚厚的廢稿，就說這眼下，一舉一動都被人盯著，用鋒芒再背如坐針氈形容都毫不為過，哪裏好有興趣可言。
一時間，龍一真有一種重回上一世小學時代的感覺，眼前坐著的人不再是飄渺若仙的主上，而是碎嘴瞪眼的老媽。
若是手裏再拿個雞毛撣子，那就真是夢想成真了。
可惜，這夢也不美，比自噩夢也絲毫不差。龍一正襟危坐，感覺渾身每個關節都酸楚難耐。
他也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一個盡頭。
隻是，他突然弄明白了，為何在上一世畫那麽貴，不是因為稀少，而是因為每一幅畫的後麵，都暗藏著訴不盡的心酸。
就在他愣神的這一瞬，那白衣白裙的主上，曲著纖指在案前輕彈，發出篤篤的輕響。
“阿浪，作畫要專心才行。你這麽一愣神，筆下的畫就少了一絲神韻，哪裏還能做到透皮入骨呢？”
主上眉頭輕蹙，龍一真擔心，若再這麽堅持幾日，說不定，她那光潔的額頭就得多好幾條細紋。
說起來，這主上對自己真好，可龍一卻不喜歡。他有些想師父了，多麽隨和的老人，自己咋就能狠心一走了之呢？
……
時間就在一句句責備聲裏慢慢溜走，龍一第一日作畫，不知是天賦秉異，還是運氣釋然，一副最難描的美人工筆，竟被他一日之內完成了。
最難得的是，白衣白裙的主上再走之前，拿著那副工筆，對著站在窗前的阿魚望了良久，竟然出口說了一個好字。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就連龍一自己差點就覺得自己上一世應該是一個被耽誤的畫師了。
以至於，等到了主上前腳出門，那阿木和清池就一起湧了上來，拿著那張白描工筆，讚不絕口，口中連呼，阿浪是一個天才。
唯有阿魚走過來先看著畫裏的自己，默不作聲，其實畫裏的姑娘已經很美了，隻是胳膊和小腿短了些。
這一切，其實並不能責怪龍一。雖然使用一次符篆也隻能管兩個時辰，可龍一畫的符篆實在是太多了。
按理，對於阿魚這麽一個愛美的姑娘老說，並不該如此。隻是，今日主上來了之後，也不知用了一個什麽樣的術法，那些通過符篆改變了的部位，竟然全都恢複了原裝。
她原話是這麽說的，“阿魚啊，你要知道，自然的才是最美的。”
正以為如此，今日主上才特意讓阿魚站在窗前，盯著龍一作畫。
這一切龍一全看在眼裏，他似乎明白了主上的心思，一切都順其自然。
既然如此，龍一也不在著急了。想一想一月前，自己跟著師父，除了幾張符篆之外，什麽都沒有，那時也不是一樣那麽快樂的過活嗎？
如今竟然會因為一些錢財哭鬧，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師父也說過禍福相依的話，自己又是何苦來哉呢？
最起碼這一次認識了一群朋友，雖然剛剛學得的畫骨術法不知何種用途，那也是一種收獲啊！
餘下三人弄不明白龍一的心思，都覺得這個小師弟太過深沉。能得到主上的稱讚何其幸也，而眼前的阿浪竟然無動於衷，這實在是太能裝了。
就在龍一愣神之際，清池與阿木二人早已眼神交流無數個回合，等二人起身再與阿魚竊竊私語之後，三人臉上同時洋溢著詭秘的微笑。
龍一默默的收拾著桌上的東西，阿魚似乎對他做的工筆美人畫頗為喜歡，喜滋滋的拿在手裏看了又看。
“阿浪師弟，今日主上賜你靈法，而你有不負所望，連主上也交口稱讚，可惜可賀啊！”清池一開口，說的就一套一套的，聽得讓人舒心。
“其實，要我說啊，阿浪兄弟今後可是咱彤雲殿的希望呢，阿魚，你說是不是？”
阿木一貫都有自己的主張。
“就是，就是，若不是阿浪師弟做的這幅畫，我還真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子哩，嘻嘻！”阿魚雙眼全是星星，眼珠子早已被那副畫勾走了。
清池狠狠的瞪了阿魚一眼，說好的事情，怎能到緊要關頭就忘了呢？他轉眼又陪著笑臉。
“阿浪，你說說，這麽大的喜事，咱是不是得好好慶祝一番？”
“正該如此，按理說，阿浪師弟今日是雙喜臨門啊！一來，正式拜入咱們彤雲殿。這二來嗎？嘻嘻，阿浪師弟第一次修行竟然獨得主上青睞，你說說，今後，我等該怎麽活呀？”
阿木其實並不木訥呢！
“要不，我們出去吃頓酒，怎樣？”阿魚把畫卷好，抱在懷裏，一雙大眼睛撲閃個不停。
她這話，龍一愛聽啊！隻要能出去，怎樣都好。
“好啊！”龍一站起身，似乎也興奮異常。
三人相視一眼，全都笑出聲來。
……
不久四人就悄悄的溜出了唐河秘境。夕陽下的群山籠罩著金色，雖然臨近黃昏，可在官道上的一輛雙騎馬車裏，四個年輕人格外的興奮。
這一走，朝南又走了二百餘裏。聽清池說距此二百裏之外的南屏縣府，有一座逍遙酒樓，哪裏的逍遙魚是天下少有的美味。
要吃就得吃好的，龍一自然了得其所，因為他沒得錢啊！有人請客何樂而不為呢？
一個時辰之後，馬車停在一座山城的北郊。此時明月高懸，可此地的一座廟前卻依舊是人來人往。
廟不大，就在城郊一座百丈高的山顛，此時，山頂的小廟燈火通明，不是有鞭炮聲傳出，就連那厚重的香霧也隱約可見，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龍一剛一下車，就覺得不對了。說好了去吃酒，為何要到廟裏去呢？
“嘻嘻，阿浪就是這兒了！”阿木不由分說的拖著他的胳膊，拉著他站在一旁。
清池從車廂裏來來回回好幾趟，拿出桌椅板凳，支起一個小小的攤位。又拿出筆墨紙硯放在桌上，最後拿出一根竹竿，挑起一麵招牌，上書，神畫二字。
他看著龍一一臉好奇，湊過來笑嘻嘻的說道，“知道師弟剛進門，手裏緊，這不，師兄早早就給你準備好了，瞧瞧，如何？”
他抬臂朝招牌上指了指，龍一這才看清，原來招牌上不是神畫，而是畫神二字。
他一愣，勉強笑著問，“師兄可是說我？這兩個字我可承受不起啊！”
“嘻嘻，不是你，還有誰？大夥快來瞧瞧啊，這可是最年輕的畫神呐！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隻需五兩銀子，保你滿意！”
清池說著說著，就開始大聲招呼起來，一下子就圍上了一群人。
阿木拽著龍一的胳膊，把他按在椅子上，他拍了拍龍一的肩膀，笑著說道。
“阿浪你就別客氣了，主上都說你畫的不錯，你還客氣個啥啊！”
阿魚掩嘴輕笑，俏生生立於龍一身旁，磨著墨，看來一切都準備停當，就等著他動筆了。
圍觀的人七嘴八舌的吵個不停，卻沒有人願意一試，反而有人還在一旁說著冷話。
“這口氣還真大啊，畫神？山頂上就是紅夫人娘娘廟，也不怕閃了舌頭。”
“嗯，要我說啊，這是來砸娘娘攤子的，哼哼，你們看看，一會就得倒黴。”
……
阿木顯然是沒遇到過這樣的場麵，憋的滿臉通紅，揮著手，梗著脖子，在哪大喊著。
“你們不試，怎麽知道不是真的呢？要不，要不……”
“要不，你們拍一個人來，我剛才和小畫神商量過了，這第一位啊，免費！嘿嘿，機會難得，隻有一位啊！”
清池一看就是老江湖了，他打斷阿木的話頭，才剛一開腔，就有力挽狂瀾之勢。
這一下，人群炸了鍋，不但不再說夢話，反而為誰做這第一位而爭論不休。
清池滿臉堆笑，對著阿魚私語。阿魚笑臉憋的通紅，極不情願的從懷裏掏出那副畫，遞了過去，然後扭頭想走，卻被清池一把拉住。
他站在一個凳子上，壓了壓手，示意眾人住聲，這才一臉正經的攤開那副畫，對著眾人展了開來。
“你們看看，這副就是這位姑娘的畫像。看看，好不好，不用我再說了吧？”
他頓了頓，抬手指了指龍一，開口又道。
“這幅畫真是小畫神今日所做，隻是麽，這樣的畫，可不至五兩銀子了！”
“那值多少？”人群裏有人跳腳大喊。
“嗬嗬，你說說，值多少？”清池笑著問了一句。
“我看最少值十兩。”
“十兩，你心還真是大啊，這麽傳神的畫，百年少有，不說百兩，我看千兩也值！”
一個公子模樣的人搖著折扇，分開人群，走了上來。
他回身朝眾人搖了搖手臂，轉過身仔細的盯著阿魚良久，高喊一聲。
“這副畫，我出一千兩銀子買了，隻是敢問姑娘芳名啊？”
這一看就是個浪蕩子，龍一很生氣，正要發作，卻被清池彎腰按住了肩頭。
他跳下凳子，笑嘻嘻的走到那公子麵前，一臉無奈的說，“這位公子，你真是慧眼識珠啊，可惜，這位姑娘不差錢的，這副畫早被她買了。要不再給你畫一幅，如何？”
那公子一愣神，隨即又笑道，“可否麻煩大哥和這位姑娘打個商量，把那副畫轉給我？”
他這要求近乎無力，龍一那還能忍得了啊！再說阿魚和阿良可是青梅竹馬的一對，若是讓阿良知道了，那還不被他逼視一輩子麽！
“這位兄弟，今日隻作畫，不賣畫，何況我作畫從來隻看緣份！”龍一冷著臉，把阿魚拉在身後，他不是怕那公子輕薄，而是不忍心看著阿魚難堪。
“吆，原來你就是小畫神呐！瞧瞧，我竟然看走眼了。既然這副畫不賣，那你就再畫一幅如何？嗯，就還畫這位姑娘，我出這個數。”
他昂著頭，搖著折扇，伸出一個巴掌。人群裏傳來一陣吸氣聲，這可是五千兩啊，多少人一輩子都不曾見過這麽多銀錢。
“嗬嗬，這麽不行，不說姑娘願意不願意，就說你這個人吧，看起來玉樹臨風，可我總覺得這兒少了點東西啊！”
龍一輕笑著，指了指胸口。那公子一愣，隨即大笑起來。
“哈哈，本公子玉樹臨風自不必你說，隻是，你說我這兒少了東西，莫非是少了兩團肉麽？”
他轉過頭，有意無意的朝阿魚胸前瞟了幾眼，賤賤的笑著，一臉的不懷好意，惹得人群裏傳來一陣陣哄笑。
阿木青著臉，正要發作，卻被龍一一把攔住。不是龍一心善，而是他覺得這麽一個東西，若是被阿木一劍斬了，那真是太過無趣。他喜歡胸前多兩塊肉，那送他兩塊又有何妨。
想到此處，龍一不僅莞爾一笑，可能是他這笑容太過突兀和森冷，身後的阿魚竟然驚叫一聲，退了兩步。
這一下，那揺扇的公子就更得意了，衝著龍一嚷。
“我說的沒錯吧？可惜就是喜歡，你也沒有辦法啊！”
他吊兒郎當的樣子，龍一實在想上前給他一巴掌，好讓他清醒清醒。可轉念一想，還是忍住了。
他拱了拱手，嗬嗬一笑。
“這位大哥，別的我不敢說，可要是你想多上兩塊肉的話，在下還是能保你滿意的。不過，這畫可以免費，可這兩塊肉錢卻是少不了的，不知公子出的起，出不起？”
那揺扇公子把手裏的折扇猛地一揮，順手插在脖間，哈哈狂笑。
“一看你就是外鄉人，我李玉成別的沒有，可黃白之物從來不缺，你若是能辦到，還是那句話，五千兩銀子你拿走。
若是辦不到的話，嘿嘿，那就有勞這位小娘子陪公子我好好吃吃酒了。嘿嘿，不知這位小畫神敢不敢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