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病了就該有病人的樣子
眼前那白衣女子在春光下一笑，身旁的野花也跟著顫抖，她舉起手中長劍，晃了晃，輕聲道。
“看好了，第一會合。”
話音剛落，人已同一隻花中蝴蝶翩翩起舞，身後的裙擺早春風裏輕搖，恰似一株迎風盛開的早荷。
龍一一時癡了，直到那女子又笑了一聲，他這才醒悟過來，慌慌張張的舉著劍，衝了過去。
龍一本不懂劍，更不會劍法，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懷裏揣著的符篆了。可這樣的一個姑娘，又如此的想記憶裏的那個人。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讓眼前的人弄得灰頭灰臉，一聲肮髒。
是以，他隻能硬著頭皮，把手裏的劍當成一根棍子使。
他本來有傷在身，若不是私下裏在身上拍下十餘張金剛符，腿上貼了好幾張疾行符，他可能連劍也拿不動，更不用說這麽瘋跑了。
可即便如此，每跨一步，渾身都是鑽心的疼。但這會兒，做為一個男人哪能輕言放棄。
龍一嘴裏嗚啦啦亂喊著，舉著劍，如同一個鑽進野花叢裏撲蝶的少年。
撲過蝴蝶的人都知道，蝴蝶輕盈靈動，看似緩慢，實則靈敏異常。你拿著一張網還好，若是拿著一根棍子，那結局不言自明。
原本圍觀的人群還有叫好聲，可等到龍一一動，全都傻了眼，一起扭過頭朝身後望去。
身後正是龍道長和古禹子，本來兩人好扯著閑話。
“嗯，古真人，這可是天一觀的落櫻步嗎？”
“老龍啊，真看不出來，你這呆在山頭也隻天下事啊！”
“嘻嘻，落櫻步不離落雪劍，看來是得了赤雲仙子的真傳呐！嘖嘖，瞧這身法，這劍法。唉！我說老古，要不你把我那小龍兒帶如何？”
“這你舍得？”
“嘿嘿，咋就舍不得了？你若是拿出掏箱底的功夫，我就舍得。”龍道長摸了摸腦門，訕訕的笑著。
“嘿嘿，那可由不得你了。我看你家徒兒比起你來可是有主意的緊啊！”古禹子撫了撫長髯，滿臉全是笑意。
“嗬嗬，那是，畢竟小龍兒可是我帶大的啊！”龍道長滿臉得意，似乎胸膛也挺起了幾分。
“哈哈，是嗎？”古禹子朝場上激鬥的兩人望了一眼，笑得意味深長。
龍道長抬起頭恰好望見眾人回頭的目光，原本還笑得如同胖月的臉，刹那間僵住了，飄來一大朵烏雲。
“這，這個孩子，到底是要幹啥？”
“我看他是要捉蝴蝶吆！隻是手裏拿著一根棍子可不行啊！嘻嘻，有意思，有意思。”古禹子頻頻點頭，轉身又問。
“我說老龍，這孩子是不是欠了你的？”
龍道長氣惱的跺了下腳，正要開口大喊，卻被古禹子一把拉住。他隻能哀歎一聲，隨口答道，“唉！不是他欠了我的，而是我欠了他的。老古，你剛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我剛才說了什麽？”古禹子一本正經的問道。
龍道長扭過頭，擺著著手，有氣無力的說道，“你不是要帶他走麽？額，我同意了。”
“你同意有啥用，瞧，那孩子可不願意啊！”古禹子揚鼻一指，出聲提醒。
龍道長一回頭，這才發現場上已發生了變故。
原本追逐的二人，此時卻是對峙不動。
那寧顏姑娘格格輕笑，不停的揮舞著手臂，嘴裏喊著，“小傻子，來追我啊！”
龍一拄著劍彎著腰，腦門上淌著喊著，無力的搖晃著手臂，低聲叫著，“不來了，不來了，你這隻蝴蝶太難捉了。”
“這麽說你是認輸了？”
“說說我認輸了，我不過是歇口氣，更何況，咱這是比試，又不是比賽逃命啊！”龍一漲紅著臉，說的話毫無底氣。
“嘻嘻，嘴還真是硬啊！那你看好了。”
寧顏姑娘突然止住笑，冷聲低語。整個人在一瞬間變得冰冷起來，就連身上的白裙也似乎沒了輕盈飄忽的感覺，如雕塑般站在春風拂過的原野裏。若不是，一頭烏發隨風飄揚，真以為眼前的並不是一個活人。
龍一又是一怔，他突然想起，上一世的女友在說出那句話之後，就是這麽一個樣子，從裏到外都散發著冰寒。
他緊了緊手裏的劍，直起腰神，似乎忘記了渾身無所不在的疼痛。
“嗬嗬，這樣才對麽！”
他自語一聲，又一次舉起手裏的劍，大喊一聲。
“來啊，朝這兒來！”
寧顏姑娘麵無表情的舉起劍，身體憑空離地三尺，輕吟一聲。下一瞬，那手裏的長劍無端的落下片片櫻花，似雪、似花，誰也辨不清。
然後，她手臂又是一揚，那把飄著雪花的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光。那弧光細看是由無數的輕盈雪花構成，隨著手臂的動作慢慢匯聚成一把九尺雪花巨劍，被她高高舉起在頭頂。
“聽好了，小傻子，這一劍叫雪花落，可惜你再也看不到雪花了！”
這一聲剛歇，那把雪花構成的巨劍就脫劍而出，如離弦之箭，甚至被箭還要快，直直朝不遠處的龍一射來。
站在人群最裏麵的青爺隻覺得眼皮狂跳，大吼一聲。
“爾敢！”
合身撲了前去，他距離龍一不過五六丈遠，本來就想著能救一命是一命。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場比試剛一開始就要結束，而自己想要救的那個人卻不是自己希望的那個。
這會兒，他隻盼著沒有礙眼的擋路，就還有得救。可誰知道，怕什麽來什麽。
他剛一動，那站在不遠處的花衣道人就動了，他舉著劍恰好迎著他的去路。好像就是起前算計好了那樣，等著他迎劍斃命。
“你……”
青爺大吼一聲，眼珠都要被渾身的血氣衝出，可眼前那一人一劍卻凱然不動。
這麽衝過去，青爺自負能應付得來，可場上那個愣小子就得斃命了。
青爺隻好強扭腰身，把身體憑空橫置著，這才堪堪避過那把長劍。瞥眼掃見那花衣道人原本笑嗬嗬的臉變成了一張大張著的嘴。
可這麽一來，青爺終究是慢了一絲。隻能遺憾的止步於龍一丈外出。
他呐喊一聲，“不……”。
眼看著眼前熟悉的小龍兒消失在無窮無盡的雪花裏。
身後傳來龍道長那熟悉的聲音。
“古真人，你莫慌，這個死老頭子啊，就是一個不長眼色的貨色，等下我讓他親自向你賠罪。”
“老古，看你說得是啥話？都是自己的娃兒，不擔心才怪哩。隻是這個白胡子老頭兒啊，你說說這些年咋就不長記性呢？”
“嘿嘿，誰說不是呢？”
龍道長那賤賤的笑聲傳來，青爺隻覺得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吐出，軟綿綿的癱倒在地上。
他動身之前，忘記了，現在的他還是有疾在身。可惜，天意難違，病了就該有病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