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智將與臨時魔王城
再睜開眼時,看到的是不太熟悉的天頂。
周圍擺放的家具看上去樸素卻透出一股價格不菲的味道,讓人心情都變得有些微妙。
身上蓋著的棉被比起自己的那套也柔軟得讓人靜不下心,記得昨晚很早就躺下了,但是感覺一整晚都靜不下來,好像想了很多事,卻又不記得到底想了些什麽。
“.……總覺得很糟。”
離末躺在能讓腦袋陷下去的枕頭上發出了好似歎息的咕噥。
理開了眼前亂糟糟的頭發,扶著有些昏沉的腦袋爬了起來,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對毛茸茸的金色長耳朵。
“我記得昨晚是有鎖門的。”
離末虛著眼睛,抱怨地看著這對耳朵的主人。
“這裏怎麽說也是妾身的家,要進來的方法要多少都有。”
“那你能說明一下你為什麽會在這嗎?”
“因為時刻照顧客人是妾身作為家主的責任啊,而且,這麽絕佳的機會,妾身當然會想乘著夜色做一些這樣那樣的事情啊。”
小狐狸並攏手掌,微微偏了偏頭。
“是嗎?那真是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
麵對麵露喜色的小狐狸,離末長歎一聲。
他敢肯定小狐狸是理解到他在說反話的,但正因為是這樣,所以自己真的不知道應該對她那種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態度作何反應。
“離末大人在妾身這裏住的還習慣嗎?”
“不習慣。”
離末再次沉沉地歎了一口。
他從以前就不擅長和小狐狸相處,因為她善解人意又明事理,除了身材從哪一方麵來講她幾乎都是完美的存在,但正因為完美,所以自己也容易被她牽著鼻子跑。
比如現在她就很合時機的拋出這麽個滿含愛意的問題,讓人不好盤問她口中“這樣那樣的”到底是什麽事情。
“哎呀,這還真沒麵子啊,難道是妾身這裏不夠好嗎?”
大概是離末的答案也很出乎她的意料,小狐狸臉上也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不,你這裏和寒酸的魔王城比起來已經算是天堂了。”
“那到底是為什麽啊?”
“是啊,為什麽呢?”
離末閉上眼用手枕著腦袋倒在了被褥上,腦袋和手這次也順理成章的陷在了枕頭裏。
光是能在這樣柔軟的被褥上休息,並且在這種陽光充沛的房間裏伴著晨曦醒來,離末就覺得舒暢得無話可說。
但是啊,回想起以前的日子。
自己總是在做一些苦差事,他幾乎每天都從早忙到深夜,就這樣都是能做多少工作算多少,現在自己已經住進小狐狸的家裏快一個星期了,期間除了例行的公事需要自己操辦一下,就幾乎就沒什麽能做的了。
什麽也不用做,要比想象的舒服,但也比預料的更痛苦。
說實話,已經忙碌習慣的離末還是覺得以前的日子更適合自己一點。
“你好,有人在嗎?”
屋外的院子裏傳來了誰的呼喚聲。
聽聲音是個陌生的人。
“啊呀,是誰呢?”
離末的房間在走廊的盡頭,出了走廊就是院子,小狐狸起身尋著聲音來到了院子裏。
“啊,你好!”
聲音再次響起,是從天上傳來了。
抬起頭,背著挎包的鷹身女郎正停在院子的上空。
“我是哈比快遞,請問離末先生在嗎?”
“我就是。”
離末聞聲跟了出來,在走廊邊探出頭望向了天空。
“這有一封您的信件,請簽收。”
鷹身女郎揮動翅膀落在了離末的麵前,從挎包中取出了信件遞給了離末。
“謝謝。”
離末接過信件的同時,信封口的火漆就自動彈了開。
因為魔族大多數人都不使用真名,所以信件往往都會附上這種魔法來辨別收件人的真偽,如果是真的收件人的話火漆就會像這樣自動彈開。
鷹身女郎見送對了人,便點頭回應了離末的感謝,扇動翅膀再次騰空,趕往下一處派件了。
“像離末大人一樣不忌諱名字的話收快件倒是很方便呢。”
“別說的我的名字就好像隻能用來收快件一樣。”
自己豪邁的擺出名字居然隻在這種方麵得到認同,說實話他的內心有點受傷。
不過想來也是,依照小狐狸的身份,她根本不需要煩惱不使用真名帶來的不便,至少在風之地就沒有人會認錯她。
“說起來,北方那邊的領主真的不用處理了嗎?”
“嗯,沒有關係,我已經狠狠地教訓過她了。”
離末一邊偷笑著,一邊從信封裏抽出信紙。
他為了報複,壞心眼的學著小狐狸當初的模樣偷偷地展示著信紙上蓋著的精致章印。
不過這塊印章不是當時領主館的正式章印,而是領主的私章,通常用這個章蓋著的都是小小的好事吧。
展開對疊的很整齊的信紙,是封不太長的信。
前半段都是一些感謝的前引,隻有最後這段才是離末真正想看到的:
“魔王大人,離末先生,請允許我再一次向您致歉,真是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因為我魔力的暴走導致魔王城被整個冰封,對此事我深表歉意,特以此信僅表歉意。水之地領主春雪拜上。”
這就是自己為什麽自己住到了小狐狸家中的原因,因為這個笨蛋現在整個魔王城都凍成了冰塊,而且看樣子不到夏天是根本融不完的。
“已經狠狠地教訓了她一頓了。”
離末把信捏皺,臉上掛著笑容額頭上卻青筋暴起,看來他說的不可客套話了。
“好像發生了很多事呢,但是既然離末大人這樣說了那就這樣辦吧。”
之前的委托也好,現在的事也好,小狐狸從來都不會追根刨底,隻要離末說了她就相信結果,這份信任著實讓人很安心,這也是無論她如何胡鬧,離末都對她發不起火的原因。
“那麽妾身還有公務,就先去領主館了,晚上的時候離末大人要在家門口迎接妾身哦。”
小狐狸展開隨身的折扇擋住半張臉,眼神中透出一股羞澀的感覺看著離末。
但離末知道這副樣子她是裝的,因為她對自己開這種玩笑的時候從來沒有也絕對不會害羞。
“快去快去,又不是新婚夫婦,而且就算是位置也搞反了吧。”
離末也故意開玩笑的露出厭惡的表情,用手做出了驅趕蚊蟲的樣子。
“嗬嗬。那妾身出發了。”
收起折扇,臉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也沒再開玩笑,轉身急匆匆地走了。
她本就是個大忙人,領地的公務加上還有自己生意上的事,哪一件壓在自己身上都會喘不過氣,離末覺得她能浪費不少時間在這陪自己開玩笑就該感恩戴德了。
“接下來,我該幹些什麽呢?”
沒了人陪也沒事情可做,離末又隻要如同以往一樣坐在鄰著院子的走廊上發呆。
但眼前卻突然出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離末趕緊追了上去,從後麵截住了她。
這個愛給人添麻煩的家夥手裏提著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油漆桶,她的洋服上到處都蘸著,連臉上、鼻子上也塗著不少,可是本人卻沒有發現的樣子。
“魔王大人,你在搗什麽亂啊!”
離末開口便是責問的語氣。
這個懶到骨子的人今天居然這麽早就起來了,而且好像之前還出過門,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在預謀著什麽壞事。
“真囉嗦,餘可是在辦正事!”
魔王丟下油漆桶拍開了離末拉住她後領的手。
不過離末也沒期待她能老老實實的交代,隻能耍點手段逼供出來了。
“魔王大人,我.……”
本來想如同往常一樣好好套路她一番的,但是隻是剛叫出名字離末的話就停在了喉嚨處。
從矮小的魔王大人身上抬起了視線,不安的看向了別院的入口。
閉眼傾聽,即使踩過別院鋪滿的雨花石和魔王城的大理石地板有所不同,但離末很確定,那是自己已經聽習慣的盔甲相互碰撞和與未出鞘的長劍躍躍欲試的聲音。
“看來有客人找到這裏來了。”
離末微微一笑。
“難道是那個!?”
看來魔王大人也發現了。
“沒錯,是勇者來造訪了。”
順手理了理自己的頭發,身為魔王軍最強智將形象可是很重要的。
再整了整胸前的領……帶.……
糟了,自己現在還穿著一身騷氣的粉紅色睡衣!
“曆經了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你們了,魔王!”
這是客人到場之後的第一句話。
然後毫不猶豫的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將劍鋒對準了離末他們。
清晰的刻印著苦難的銀色甲胄,襯顯著飽經曆練的長劍,是個渾身都散發出勇猛與果敢的少年。
但是,
但是啊!
為什麽臉上全是馬賽克啊!
離末斜著眼看著這團馬賽克,用手遮住嘴巴,伏在魔王大人的耳畔說:
“這是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流行的嗎?我已經這麽跟不上時代了嗎?”
“怎麽可能!”
魔王有些惱怒,從裙底拔出了球棒對準了勇者:
“你這個混蛋,到底頂著什麽下流的東西到處走才會變成這樣啊!有傷風化啊!”
“才不是!可惡的魔王,你別說你已經忘記了!”
勇者放下了劍,拽緊了拳頭,但臉上出戲的全是馬賽克。
“我曾經也曆經千辛萬苦到達過魔王城,經過了一番史詩級的戰鬥,我終於擊敗了魔王城的四天王和最強智將,但最後卻在挑戰魔王的時候敗北了,還被留下了這樣的詛咒!”
“有……有過這回事嗎?”
離末盡可能的回憶。
少年對著他空揮一劍打斷了他的回憶:
“當然有!當時的傷已經痊愈了,但是唯獨這個惡毒的詛咒消散不去!之後我做了無數艱苦的修煉提升了實力,就是因為我發誓一定要打敗你這個可惡的魔王,解除詛咒!”
再次舉劍擺開架勢,不願多言:
“覺悟吧!魔王!”
猶豫事出突然加上震驚,離末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了。
站到了魔王的身旁挺直了腰杆,習慣性地做出了將燕尾服一擺的動作:
“歡迎來到魔王城,勇者!讓我為你的勇氣譜寫讚歌,讓你的靈魂得到永眠!”
雖然好像不是魔王城,但是說順口了就這樣吧。
離末滿意的點點頭。
隨著離末如同“開始”一般的開場詞結束,長劍即刻起舞,閃出了寒光,直指離末眉心。
然後,
“不對!”
觸不及防的咆哮讓勇者下意識的收手,但由於出劍速度極快有些刹不住車最後隻有迎臉甩在了地上。
“不對!不對!不對!”
魔王一邊狠跺著腳一邊惱怒地喘著粗氣,然而她氣憤的源頭不是勇者,卻是被她指著鼻子的離末。
“這種台詞是完全不行的,一點也不帥氣!”
“你前些日子不是說過很帥的嗎?!”
離末記得上次她才誇讚過自己的台詞很帥的,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忍著羞恥感說這麽一段中二的台詞的。
不過她現在居然又變卦了,這讓人無法接受。
“這個時代,‘流行’這種東西隻要一天就會落伍,阿離你說來說去就這麽一套,當然是不行的!”
“但是啊,帥氣的台詞不是簡單的想一想就能出來的啊,意外的很難的。”
離末用手托著下巴試著思索著,但完全想不出什麽比現在更好的。
“那就先降低難度,先想一些帥氣的招式名字如何?”
“打架還喊名字啊,超羞恥的啊。”
“不羞恥!也不中二!超帥氣的!”
“好好好,那你又有什麽見解。”
離末完全理解不了魔王大人的審美觀,但見她那麽激動的樣子隻好妥協。
“那……吉力克炮怎麽樣?”
魔王大人得意的笑著做出了發出氣功波的樣子。
“那不是貝吉塔的技能嗎?你這隻是抄襲啊!”
“那就黃金魔王怎麽樣?”
“你別以為把弗利沙的能力名字改一下就能蒙混過去!你想變成全身屎黃色嗎?!而且為什麽全是當過反派的人的技能啊!而且這個時代你還玩龍珠梗有人能懂嗎?你所謂的流行呢?”
這個家夥的話有太多能吐槽的了,離末都說到大喘息了才說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什麽才好?”
魔王不滿的撅著嘴。
“那就.……不如我們換個思路,把再找三個天王,把四天王的名字設定成剛好有東南西北的形式怎麽樣?”
雖然離末很滿意他的想法,但魔王卻如同犯惡心一般地吐著舌頭,虛著眼一臉嫌棄的看著他:
“那你玩早莓100%的梗就有人能明白喏?你有什麽資格看不起龍珠?”
“囉嗦!是男人都會喜歡早莓100%,雖然老了點,但經典就是經典!”
“嘔,你們男人就是大豬蹄子,就喜歡TOLOXE這種女孩子倒貼的東西,惡心!一點都符合現代年輕人的思想覺悟。”
在兩人激烈的爭吵中,勇者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眼前在為這種毫無意義問題而打斷了自己一雪前恥的榮譽之戰的二人,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們給我適可.……”
“我問你,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喜歡看什麽!”
離末話鋒突然轉到了勇者的身上,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
“我也不算太了解啦,大概是異世界的人被打死了然後轉生過來變成史萊姆的故事,然後還有媽媽會二段攻擊還是順劈的故事吧。”
勇者捏著下巴,很認真的給出了他答案,但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什麽嘛,你們那種看可憐蟲的眼神!雖然聽著怪怪的,但實際上是很不錯的作品!”
“你也很不容易呢……”
離末輕輕的搭住了他的肩膀,然後偷偷地拂去了眼角的淚水。
“不是!這種問題根本無關緊要,我要做的是打到你,魔王!”
勇者揮開了離末的手,再次架起了劍,催發魔力,劍身上翻湧起了扭曲著空氣的熱浪。
“看招,爆炎裂空斬!”
“為什麽你有這麽帥氣的招式啊!?”
在嫉妒心的趨勢下魔王盛怒,一棒揮去打在了勇者的下巴上,在魔王如同狂風一般的暴虐下,馬賽克勇者騰空而起變成了流星,消失在了天際的盡頭。
“到底是誰啊!”
勇者才剛剛離去,憤怒的咆哮聲就再次不消停的湧起。
之前離去的小狐狸揚著灰塵追回到了院子裏,她狠狠的捏著折扇在兩人麵前惱怒的喘著粗氣。
“究竟是誰?!”
咬緊的牙關讓她的聲音都變了,足可以看出她到底有多憤怒。
“到底怎麽啦?你不是上班去了嗎?”
“是誰在妾身別院門口的鳥居上塗上‘臨時魔王城’的啊!你是嗎!?小鬼頭魔王!”
剛才的油漆就是拿去幹這種事了嗎?!
離末用手遮住臉,他為了魔王大人的無聊行為感到羞恥,這是一種比在現實中一邊打架還一邊喊技能名字的行為還要羞恥的感覺。
“不是,才不是餘呢。”
魔王把臉偏向一邊,嘴裏吹起了不著調的口哨,但卻剛好把她臉上的油漆給露了出來。
“你還狡辯!魔王城的魔都寫錯了!”
“不可能的啊!餘可是照著字典上寫的!”
“看吧!果然是你!”
“哢嗚!臭狐狸,你居然敢套餘的話!阿離!!!!!”
哎呀哎呀,真是的。
離末幹脆就放任她們這樣吵著,然後自己坐到走廊上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們。
雖然還得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但如果有這個煩人的小家夥在今後就還是很難閑下來了吧。
不過這樣也好,像他這樣害怕清閑的人身邊就要一直熱熱鬧鬧的才好啊。
——
幕後劇場
一星期前,深夜。
“好了好了,你還要哭多久啊,哈魯也不想看到你這副模樣吧。”
離末輕輕拍了拍委身在魔王大人懷裏哭泣的雪女的後背。
雖然現在就應該讓她好好地哭一場才對,但離末覺得現在的她也變得足夠堅強了。
“不好意思,但是……但是……”
在離末笨拙的安慰下,雪女的哭聲逐漸變小,轉變成了靜靜的嗚咽。
“但是一想到回去還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我就停不下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現在就請讓我再哭一會,哇啊——。”
隨著雪女放聲的哭泣,天空飛舞的雪花越來越厚重,堆積在魔王城中後居然開始慢慢變成冰塊,然後肆無忌憚的在城中不停蔓延,將整個王城都冰封了起來。
“不是,你.……我.……快給我停下來!”
“哇啊——”
擔心你的我就是個白癡!
漫天飛舞的雪花蓋過了離末撕心裂肺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