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行
第9章 夜行
十二年前的青草街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那時候控制青草街的地下老大叫蛇頭。單小溪已經記不清他的具體樣子,只記得對方看人的目光就像冰冷的蛇信一般粘膩令人作嘔。
骯髒的街道,乞丐、賣春女、小混混和流浪狗隨處可見。
福利院像個小可憐夾雜在這些人中間,大一些的孩子不得不站在小混混的拳頭威脅下保護更小的孩子。單小溪就曾不止一次跟在哥哥身後揮舞棍棒與小混混打架。
林婷是福利院年紀最大的孩子,還不到二十歲的她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男朋友是普通人家的男孩,年少純真。
在那時候的青草街,美麗和純真是致命的。
老鰥夫蛇頭看上了林婷,殺害了她的男朋友,逼走了他的家人,又以福利院威脅林婷嫁給他。
單小溪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情景。
平時總來福利院幫忙的大哥哥像塊破布一樣被人丟在院門口,婷姐撲在他的屍體上痛哭到昏厥,然後再醒過來的婷姐就像變了一個人。
因為自己出生帶著記憶,可以說是穿越來到這個世界,單小溪總覺得那一夜的林婷像是重生歸來。
溫柔姐姐變成了一把刀。這把刀劈開了青草街灰濛濛的天空。
單小溪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只記得三天的時間青草街變了天。
蛇頭死了。他的幫派瓦解,新的幫派接手他所有的業務。
單小溪知道參與那件事的人不只林婷一個人,她身後還站著許許多多對蛇頭忍耐到極限的人們。單小溪的哥哥便是其中之一。只是因為單小溪年紀小,大家不肯告訴她細節。
那之後又過了幾個月,單小溪哥哥的親生父親找到了福利院。哥哥答應跟生父走,條件是生父家族庇護青草街。
在哥哥離開后不久,官方對青草街的關注越來越多。
比如警方到青草街的巡邏次數明顯變多,街頭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越來越少,街上治安越來越好。援助所對福利院的關注也變多了,甚至還給院里增添了一些電器設備。林婷漸漸成為青草街的話事人,並獲得官方許可開了帕特拉食館。因為帕特拉的食用價值,要拿到進貨渠道可是很困難的。
這些都是來自哥哥家族對青草街的隱形資助。在這些改變下,青草街才有了現在的樣子,福利院才會成為一塊凈土。
因此單小溪對哥哥生父家族略有些好感,一直到兩年前哥哥突然失去音訊為止。由於長久沒收到哥哥的訊息,單小溪想盡辦法聯繫哥哥的家族但都求助無門。
她終於意識到那些所謂內環的豪門並不是那麼富有人情味。當他們眼裡沒有你的時候,你真的什麼都不是。
四處碰壁之後,單小溪才下定決心要憑自己的努力尋找哥哥。
即使失去了工作,她也不能這樣放棄。
厚實的窗帘之外,紅月已經升起,危險的夜晚來臨。
單小溪穿著一身自製的黑色運動裝,戴著黑色的口罩和手套,背著自製的黑色背包,輕手輕腳來到一樓門口。
小北已經在這裡等著了,他要負責在單小溪離開后鎖門並在單小溪回來后開門。
小北,全名路北,十四歲,是目前青草街福利院年紀最大的小孩子。
「小北,辛苦你了。」
「姐,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單小溪紮好兜帽,把自己整個人都包裹起來。然後掏出那瓶帕特拉骨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帕特拉骨酒,由帕特拉的骨頭和藥材泡製而成的藥酒,具有短時間內提高人體抵抗紅月輻射的效果,泡製年份越久持續時間越長。
帕特拉骨酒獨有的腥甜在口腔散開,熏得單小溪幾欲嘔吐,只能屏住呼吸強行忍住。略有些濃稠的液體吞入腹中,很快就被腸胃吸收。
嘔吐感淡去,身體漸漸泛起燥熱,指尖傳來麻酥酥的刺癢。這是酒勁「上頭」了,也是帕特拉骨酒起效的特徵。
單小溪對著小北點了點頭。
小北躲到門后拉開大門,單小溪一個閃身出了大樓,隨後大門就在她身後關上並上了鎖。
四環的夜晚不需要路燈。紅月的光芒輻射大地,就像街道掛滿了紅燈籠。
滿目的紅光令人不適,單小溪眨眨眼讓自己儘快適應環境。在帕特拉骨酒的作用下,她的眼眸泛起淡淡藍色,再戴上綠色的夜視鏡,視野中的景物像披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時間有限,單小溪輕巧地在街道上奔跑起來。
夜晚的青草街上鮮有行走,悶頭跑動完全不用擔心會撞到人,但是單小溪仍然選擇了固定的路線。這是小時候跟著哥哥夜晚外出時形成的習慣。
這些路線大部分都在建築物的陰影籠罩下,可以更多的避免被紅月的光芒輻射到。
僅用了十來分鐘,單小溪就趕到了帕特拉食館。一路上總共就遇到兩個匆匆回家的工人。
夜晚的帕特拉食館比白天熱鬧。晚餐的菜單除了帕特拉美食,還有普通的飯菜酒水。
畢竟林婷的帕特拉食館是隕落河東岸夜晚唯一營業的店鋪。
打工人忙碌了一天,拿到工資後來這裡吃點好的補補身子。也有人就是來這裡吃頓晚餐,或者三兩好友聚在一起喝頓酒。
單小溪推開厚重的擋簾來到店內,一邊緩氣一邊掃視店裡。
今晚店裡的客人比平時少了很多。大概還是因為之前的畸形襲擊事件,人們白天都不敢出門更何況晚上。
總是少不了買醉的人。有張桌子上擺了七八個普通的空酒瓶,喝得醉醺醺的男子趴在桌子上說胡話。
帕特拉骨酒價格不便宜,最便宜的一瓶也是普通酒水的十倍,所以買醉還是喝普通酒更划算。
店裡的夥計看到單小溪,朝她招招手。
「婷姐在樓上房間等你,叫你來了自己過去找她。」
食館二樓是林婷和夥計們的卧房。單小溪熟門熟路敲開她的房門。
「你來了。」林婷的語氣頗顯無奈。
單小溪點了點頭:「我來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林婷再次提醒,「去了河對岸,就連我都無法保護你,一旦沾上他們,就很難甩掉了。」
「我知道,」單小溪心意已決,「我一定要找到哥哥,不管走什麼途徑。」
「你跟你哥哥真是一個脾氣,明明你們都十幾年沒見過了。」
林婷邊說話邊換上一套黑色的緊身衣。緊身衣緊緊包裹她的身體,將她的身材襯托地更加凹凸有致。
跟她這一身相比,單小溪的一身運動服就太沒有看頭了。還好她有一張清秀可愛的臉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會讓人把她錯認成男孩子。
林婷又拿出斗篷罩在身上,還給了單小溪一件。
這種斗篷是用整張的帕特拉皮裁製成的,可以更好的阻隔紅月輻射,千金難求。
單小溪個頭要比林婷高一點,但她穿的是運動鞋,林婷是高跟鞋,從背後看上去兩個人差不多的樣子。
兩人從二樓側面的樓梯下來,從後門出了食館,快步向合金橋走去。
兩人走得不緊不慢。在這樣的夜色中,林婷明顯比單小溪更適應更遊刃有餘。
「你是第一次去西岸?」
「是,聽說去那邊要交過橋費?」
「跟著我就不需要。」
「為什麼要收費,他們不想要更多的客人嗎?」
「就像紅燈街不收流鶯一樣,他們不需要底層客戶。」流鶯是最底層的賣春女。十二年前的青草街上就曾有過流鶯。
踏上合金橋,從東向西,走到一半就能看到那邊橋頭站著幾個人。他們是守橋人,負責收過橋費。
單小溪和林婷,從並肩而行換成一后一前。
守橋人正聚在一起抽煙,瞧見橋上過來兩個人都略顯差異,其中有人認出了林婷。那人對著林婷彎腰點頭,頗為尊敬的樣子。
林婷跟那人打了招呼,拿出一塊牌子遞給另一個人檢查,再跟那人打聽情況。
「這幾天過橋的人多嗎?」
「東岸這幾天都沒什麼人過來,那些膽小鬼們都嚇怕了。」
林婷沒有多言,拿回牌子后收起來,然後又掏出一個盒子遞給那人:「兄弟們辛苦了,幾塊點心,給大家解解悶。」
盒子里是用特殊材料腌制的帕特拉風乾肉,有嚼勁又有嚼頭還能壯陽,十分受男士喜愛,價格也不便宜。
跟蕭條的東岸不同,西岸的夜晚依然人聲鼎沸。
單小溪第一次來西岸,忍不住好奇得東張西望。
西岸的街道上方被大幕遮擋。
這種大幕用帕特拉皮一塊塊縫製而成,阻擋了大部分紅月的光芒,讓人們可以在夜晚的街道上行走如常。
當然這種阻隔並不完全。紅月的輻射遠不是用張獸皮就能隔離的。尤其是在大幕邊緣,月芒依然毫不留情地傾泄而下。
因為沒有月光,所以這裡的街道是有路燈的。路燈是太陽能儲能的,可以盡情得揮霍能量。
單小溪已經摘下夜視鏡並收了起來。她很想把斗篷也收起來,但看到林婷沒有那麼做,也就做罷了。
西岸房屋的風格偏歐式洋樓,有些樓房看著還有些像某種宗教建築,比隔岸看到的更顯奢華。
這樣的建築造價不菲,似乎不應該出現在平民聚居的四環。
西岸的有錢程度超過了單小溪的想象,讓她不由心生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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