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天上景,人間話
熱氣球載著兩大兩緩緩升空。隻是五百米高度的試飛，兩罐火油提供的熱量，足以維持熱氣球懸浮在空中近兩個時辰。絲綢的質地也要比滌綸更柔韌結實的多，哪怕低空真有飛鳥撞擊，安全度也更高一些。
地上仰望貴人們上的圍觀群眾，被人類自古以來就遺傳下來的骨子裏想上的作死基因催紅了臉，緊張又激動的看著熱氣球越飛越高。
“人類總會飛起來的。”
葉舜在心裏想著。隻是不知道還要多少年，才會有灰機，有飛船。
李洪元站在吊籃一角，牽著葉舜，看著緩慢變的皇宮，老唇有些發顫。
老人自和陛下生活在冷宮，從不曾像今日一般，有過看景的閑暇。更何況這景色，千百年來無人可見，他是第一批見證者。
“元叔，風景怎麽樣？下次讓舅舅上來看看。”
“自是極好……極好的……”李洪元戴著眼鏡，想要將這風景烙印進腦海最深處，“那是極樂宮……那是殿下的胤王宮……那是禦書房……”
老人激動的不停言語，“早知這般……老奴應帶宮廷畫師一同坐上這熱氣球，畫下我大齊皇宮……甚是雄偉壯觀的美景……”
葉舜笑著挽起老太監枯老的大手，溫溫著，“元叔，下次再帶您坐，侄兒做個可以……彈指間自動畫下上風景的物事，給您和我大齊皇宮留個紀念。”
“那怎行……老奴不敢僭越…隻有陛下，才是我大齊的主人…”
元叔和陛下，都是大齊的主人。
我也是，溫雅也是，燕王也是，這下的百姓，都應是。
隻是葉舜不敢出口罷了。
“啊！”
來到大齊即將滿十年的年幼胤王，像是在抒發這個時代無人能夠理解的孤獨，在上用力的朝著皇宮大喊著。
溫雅也想學著葉舜叫出聲，還沒張開粉粉的櫻唇兒，就被燕王捂住了嘴。
“雅兒，莫要學著，女兒家家的，要溫淑典雅。”
燕王低聲訓著女兒，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大齊皇帝對於晚輩的寵溺偏愛，隻有一個葉舜，便夠了。
“啊！！”
“啊！！！”
葉舜叫著叫著就上了癮，沒人提醒他不能在皇宮裏大喊大叫有失體統，他也格外享受著皇帝舅舅對他獨有的特權。
不過想來地上的人是聽不見的。
現在大約處在80米的空中，熱氣球上沒有海拔儀，隻能大概猜測。
熱氣球還在慢慢載著四個大貴人慢慢升空，大齊皇宮最高的正德殿不過米，現在居高俯看，正德殿的俯視圖已經完整的呈現在了眼前，半個皇城像一張平麵透視圖，閃著嵌以金粉琉璃的莊嚴宮頂，至於空地上等待熱氣球降落的下人們，早已經成為了螞蟻大。
“李公公，這熱氣球，用來我大齊窺探鬼越兵馬布陣，想來是極好的。
“燕王的是。”李洪元微微躬身應著。
“隻是不知此物是何神奇原理？殿下可否告知本王？”
“雅兒知道！哥哥雅兒好聰明的！”
吊籃足有一米高，才五歲的嬌李溫雅隻能讓燕王半摟著，用手抓著滕邊兒，露出腦袋，睜著大眼睛，好奇又疑惑的看下麵皇宮的風景。
“燕王，國之重器，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還是莫要多問為好。”李洪元皮笑肉不笑。
“李公公教訓的是。”
燕王背對著內相李洪元，語氣平淡。
知道皇家是非多，葉舜也不插話，看著頭頂上雪白的絲質巨大氣囊，仔細聽著熱流匯入進風口的呼呼響動，再次感歎器械司的技藝。
“哥哥！那裏是雅兒的家！”
李溫雅在吊籃裏蹦跳，跑到葉舜身邊，用手指著變的燕王宮，“燕王宮醜醜的！”
從來沒上看過景的兩個老人，都被溫雅嚇得哆嗦，生怕熱氣球係在吊籃上的繩子崩斷。
“胡鬧！不許再跳了！”燕王訓斥了女兒一句，不讓她繼續耍寶。
“知道啦，父王凶雅兒！”
沒有燕王抱著看景，委屈的蘿莉隻好趴下，從藤製的吊籃縫隙看出去，睜大眼睛瞧了一會兒，腦袋裏的疑惑就跳了出來。
“哥哥，為什麽最遠處是圓彎彎的？”
吊籃上的兩個大人看著遠方的地平線陷入沉默，他們從不曾想過這些問題。
咯噔，地麵上牽引著熱氣球的長長繩索止住了上升，葉舜抬手傾倒燃燒器，讓熱氣球浮在五百米的高空中。
“雅兒長大以後想做什麽？”
葉舜回頭微笑著對懵懵懂懂的漂亮可愛溫柔道，“雅兒的父王大概想讓雅兒嫁給哪個皇子，嫁給哪個顯赫的大臣，雅兒自己想要做什麽？”
燕王肅手站在吊籃一角，並不反駁胤王對於女兒未來人生的猜測。
“主子，快要黑了。”
李洪元提醒著胤王，借著高處，看向遙遠的禦書房。
他能看見大齊百年來最為聖明的皇帝陛下，正饒有興致的坐在禁衛值守的幽深回廊裏，端著望遠鏡，看向這片空下唯一的征服者。
“雅兒想要和哥哥一樣，做出單車，做出熱氣球，在皇宮裏快快的跑，在上看星星！”
趴在吊籃裏看著景色的可愛調皮的跳起來，牽起胤王微涼的手，軟糯糯的輕輕哼哼，“父王，雅兒以後要嫁給太子哥哥，可是雅兒一點也不喜歡他，雅兒喜歡看書，喜歡算術！”
“那雅兒以後就多看些書。”
“知道啦，哥哥，雅兒的算數很厲害的！皇兄皇姐都比不過雅兒！”蘿莉睜大了星辰一般的漂亮眸子，撒嬌的抓著葉舜的袖子，“哥哥還沒有告訴雅兒，為什麽遠處是圓彎彎的呢！”
“雅兒的算術有多厲害？”胤王摸摸可愛的腦袋，“九宮格會解了麽？勾股算法知道麽？”
“嘻嘻，雅兒知道！”
可人兒得意的搖頭晃腦。
“那城東的大東山有多高？尚都的護城河有多長，河裏的泥沙有多少呢？”
溫雅嘟起嘴，不開心了起來。
“雅兒去尚學宮讀書了麽？”葉舜問著。
遠處的地平線已經慢慢收了餘暉，太陽準備落山了。
“未曾。”燕王從沉默中出聲。
“溫雅想不想知道，為什麽遠方是圓彎彎的？”
“想知道！”溫雅軟軟嘟噥。
“雅兒給哥哥磕一個頭，哥哥就告訴你，”葉舜溫柔的撫著李溫雅暖暖的腦袋，“像皇兄皇姐第一次見到太傅那樣。”
溫雅轉過粉臉兒看了看燕王微佝的背影，沒有得到父王的回應，像是終於明白了什麽一樣，學著尚學宮裏皇子公主們第一次見到太傅的樣子，可愛的跪下嬌的身子，啪嗒撞了一下腦袋，又飛快的蹦起來，用力搖著葉舜的胳膊。。
“哥哥快告訴雅兒！”
於是圓地圓，人類在漫長時間裏，對於地形狀的質樸認知，在這一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