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九章：誓死不為奴
多寶道人顯現出水鏡術，畫面當中有一座恢弘大殿，殿外有一座廣場，方圓十餘里，其中盤膝坐滿了長成各種稀奇古怪模樣的修行之士，無一個是人，或是虎頭，或是狗頭，或是長著許多腿腳，甚至有蠍子蜈蚣之流。
可這些修士身上，卻無一不是穿著華麗的人類衣服。
沐猴而冠，不過如此。
一股滄桑的暮氣，出現在畫面當中。
暮氣！
人之將死，才暮氣沉沉。
柳毅看得出來，這些盤膝坐在大殿當中的修士，全都是些壽元即將耗盡之輩。
一旦壽元耗盡，必死無疑。
老氣森森，暮氣沉沉，已經是活不了太久。
天穹之上那一道光柱，從九霄雲外直泄而下，達到大殿之外的廣場上。
廣場里擺著一座祭壇，其中盤膝坐著一個修行之士，周身有一股股道韻氣息。有一條天道大河以及三千八百條支流虛影，垂在這人身後，隨著這修士手中打出一道道法訣，祭壇中立時就有一束華光衝天而起。
華光攀升至千米空中，霍然炸開，變作傘蓋一樣的東西，將十里廣場罩住。
遠遠近近，群山霧靄。
怪石嶙峋，仙氣繚繞。
這些盤膝坐在廣場當中的修士，多達數十萬，黑壓壓一片，就像是趴在地上的螞蟻，全都凝神靜氣，抬頭仰望著天空。
轟隆！
從天而降的壽元白光，衝撞在祭壇光華星辰的罩子之上，隨即就在光罩之內，化作點點滴滴宛若是春雨一樣的光露，飄飄洒洒落了下去，落到那些盤膝坐在廣場之上的修士頭頂。
有頂上三花，從這些修士頭頂百會穴衝撞而出。
修行之士精氣神越是旺盛，越是生機勃勃，頂上三花就越是明光閃亮，可這些修行之士的壽元已經所剩無幾，可謂是行將就木。於是，懸浮在他們頭頂的頂上三花，也變得有些暗淡無光，就彷彿是被秋風蕭瑟過的花朵，變得比以前枯萎了許多。
花開花謝，本是天地常理。
只等他們頂上三花完全變得暗淡無光，這些修行之士必死無疑。
可是，當空中那些由壽元白光匯聚而成的雨露，落到了這些修士頭頂之時，他們拿枯萎衰敗了的頂上三花，竟然緩緩生出了變化，變得有聲有色，恢復了生機，金光燦燦……
廣場中有數十萬行將就木的修士，區區一道壽元光柱，卻是遠遠不足。
當這一道光柱消失之後，又有一道光柱從天而降，緊隨而來，又是化作了雨露……
直到朝陽升起，緩緩滑過天穹，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空中一道道襲來的壽元白色光柱，才停歇下來。
那些坐在廣場當中的修士，亦是紛紛站起身來。
他們身上枯萎的皮毛，凋零的翎羽，以及雪白的頭髮，臉上幽深的皺紋，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在一日之間，這些修行之士就返老返童。
將以往失去了的壽元，全都補充了回來！
諸如此等補充壽元的手段，柳毅以前在橫山地界瑤池派，也曾見到過一次。只是那些瑤池派的修士，是靠著採集女子的元陰，靠著采陰補陽的邪異手段，才能將那些因施展神通而損耗的壽元補回來。
可畫面當中這番手段，卻絕非是簡簡單單的采陰補陽。
白色壽元光柱當中的壽元，來自於這世界當中的無數凡俗世人。
這時候，柳毅終於理解了，為何在會在每一座城池當中，都見到一塊寫著多生多獎勵的榜文！
只有生得多，人口才多。
人口多了，才能提供足夠的壽元。
一個凡俗世人，若是無災無病，可以長命百歲。
可這一方世界當中的凡俗世人，卻大多都在年紀輕輕就死去了，諸如那大樹與薔薇母子二人。
他們死得太早，二人加起來本來還有一百多年的壽命，卻被壽元玉環都奪了去……
這世界當中的凡俗世人，就像是諸天萬界里凡俗世人家裡養的牛羊！
只不過，牛羊是用來宰了吃，這些凡俗世人卻是用來被提供壽元。
一日時間，許多道壽元光柱奇襲而來，降落在這廣場當中，使得那數十萬行將就木耗盡了壽元的修士，再度恢復了活力，返老返童！這些位於廣場里的修士，全都是仙人層次，若要返老返童，至少也要數萬年壽元。
陸地神仙需要十萬年！
太乙金仙需要百萬年！
如此一來，這一日之間消耗的壽元總量，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也不知要死去多少凡俗世人，才能填補得了。
可是，這世界的凡俗世人卻庸庸無知，只把自己當做了天生的牛羊，從不想著反抗捕快的鞭子。
生而為奴！
對於這種境況，或許有的人會有一種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感慨。
可柳毅卻只是哀其不幸而已。
至於怒其不爭，那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這些凡俗世人連最尋常的捕快都打不過，怎能抗爭得了？若是這些凡俗世人都聚在一處，隨意一個仙人就能將他們誅殺得乾乾淨淨。
而最有力的抗爭，只怕就是拒絕生兒育女。
如此一來，只需斷絕了子嗣，自然而然子孫後代就不會被奴役。
只不過這些凡俗世人的一生十分短暫，不讀書不明智，更不知道自己的先輩到底經歷了什麼，只在時間短暫的活了一回，他們只怕還以為自己生來就是奴隸，下輩子依舊是奴隸，以為子子孫孫，也必須是奴隸……
「師叔祖。」
多寶道人指著畫面，言道：「這些修士，實則都是有著上古血脈的修士！他們自稱為先天神族，總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只把除去他們之外的所有生靈，都當做了奴僕，可以任憑他們宰割。」
「先天神族？先天，理當是先於天地才對，莫非他們都是先天地而生，在天地開闢之前，他們就出現了？這怎麼可能！」
胡圖圖一臉不屑，說道：「這些人自稱為神族，可終究還不是要靠著歪門邪道的手段，補充失去的壽元，才能活得長長久久？」
「所謂先天神族的先天二字，並非完全是先天地而生。只因在上古之時，天地初開，天地間有著無數先天靈氣，他們的先祖就是滋生在那一片滿是先天靈氣的世界當中，於是才叫做先天種族。至於那些真正先於天地而生的，卻全都是些威能浩瀚之輩，威勢萬千，至少也是道人級別的高手！」
多寶道人點了點頭，朝指著頭頂無限虛空，說道：「這一方方世界，就位於無盡虛空當中，可無盡虛空，也只算是混沌一隅罷了！若將混沌比作一片大海，那麼我們所在的虛空，只算是海中的一座島嶼。萬古之前，有一經天緯地之人，做了那開天闢地的舉動，在混沌當中以無中生有，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三才的無上手段開天闢地，繼而有了萬物……可在天地開闢之前，位於混沌當中，卻還是有著一些生靈！」
「多寶！」
柳毅皺了皺眉，問道：「難道你就是從混沌當中滋生而出的生靈？」
「非也。」
多寶道人言道：「我也是在天地開闢之後，才出現在了天地之間，並非是混沌當中的生靈。至於那兩位老祖，其中有一位就是從混沌而生，而雪羽大尊，也是從混沌而生！我師尊聽一位老祖講道之時，聽說過混沌當中，本有三千八百生靈，只是在開天闢地之時，這些混沌生靈幾乎全部被滅絕了，餘下的寥寥無幾。」
混沌當中，本有三千八百生靈。
可以柳毅所知，這天地玄黃之內，卻有三千大道，八百旁門。
這個數目，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而且上古之時傳下來的上古銘文，也正好是三千八百個文字。
「這些人並非是先天而生，卻號稱是先天神族，果真是心高氣傲！」
柳毅眼中寒光閃閃，滿是殺機，沉吟道：「只怕唯有以先天神族為名，他們才會心安理得的把天地眾生當做螻蟻，高高在上，盡情的奴役，毫無半點仁心。」
「正是如此！」
多寶道人點點頭，說道：「若是諸位出生在這世界當中，只怕……」
話未說完，已是被柳毅揮手打斷：「我柳毅生在天地玄黃之內，哪怕不能威震萬古，也將頂天立地，豈能做別人的奴僕？」
「說得好！毅哥兒說得好！」
胡圖圖大聲叫道：「誓死不為奴！」
「哈哈哈哈……師叔祖果然氣度無雙！」
多寶道人勃然讚歎，隨即臉上出現了一抹自嘲，搖了搖頭，言道：「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多寶道人，也算是先天神族，而且是先天神族當中身份最為尊貴的那一個種。可我卻偏偏與他們志不同道不合，卻是與我師尊一起，跟隨著大尊的腳步，與這些先天神族不死不休。如此算來，我只怕也算是一個叛徒了。」
這種自嘲，卻是當不得真，多半只算是調侃而已。
他出身於這個階級，卻背叛了自己的階級。
柳毅神色如常，淡然問道：「像你這樣的叛徒，多不多？」
「不多。」
多寶道人搖搖頭，指著畫面中祭壇上那個高手，言道：「諸如這東王公，就冥頑不靈，不肯與我們合謀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