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九章：陣
字跡當中，甚至有一種看盡了日月輪轉，看足了星河旋轉，看夠了眾生生死之後，滋生與胸懷中的超然意境。
盡了，足了，夠了。
這些辭彙，素來都適合於年輕人，就連那些保持了一顆童心的老頭子，也不適合這些字眼。
年輕人，理當朝氣蓬勃，理當欣欣向榮，理當有一種得隴望蜀，步步向前，永不滿足的奮發氣息。
這劍冢二字的筆鋒雖銳利無比，可書法意境，未免太垂暮了些。
之於書法，年輕人與老年人的筆跡，大都會有一種最為普遍的不同之處。年輕人的字跡，落筆之時濃墨重彩，手筆之時卻有些鋒芒畢露。老年人的字跡，落筆之時也有鋒芒，可在收筆之時，在即將提起筆尖的那一刻，筆跡反而會更為蒼勁……
字如其人！
這劍冢二字裡頭，最為遮掩不住的，就是垂暮之氣。
字中隱含七彩雷霆，藏著神威，這就意味著寫出劍冢二字之人，必定是大神。大神長生不老，只要不惹因果，不遭殺伐，就能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大神雖肉身不老，與世長存，卻能容顏未衰心已老。
「柳師弟，莫非你要把這塊牌匾帶走？」
凌萬劍眼神一亮，言道：「這牌匾當中，能放出雄渾劍意，可以藉此錘鍊我們這些劍修心中的劍意，算得上是一件極為珍貴的寶物。」
「這劍冢二字，暮氣沉沉，不適合掛在此處。」
柳毅淡然一笑，指著頭頂字跡，說道：「長劍兩側開鋒，本就是殺伐之器。而我等劍修更是鋒芒畢露，寧折不彎，剛毅無比！劍冢當中，存留著上萬種上古劍道神通，日後若有其他修士來此，也能得一種取劍冢中的劍道神通，更有可能就此步入劍修一途。牌匾上如此暮氣沉沉、老氣十足的字跡，如何配得上這座劍冢？」
配不上？
這言下之意，竟是把劍冢主人，都貶低了一番。
「哈哈哈……柳師弟說得極妙！」
凌萬劍神采奕奕，抬手指著劍冢二字，言道：「若是有人因為來到劍冢當中，得到了上古劍道神通，因此而成為劍修。他只需走出劍冢大門，就見到了頭頂這麼暮氣沉沉的字跡，必會影響到他的劍道修行。若這人是在劍冢二字之下，悟出了劍修的劍意，只怕那人此生此世，也難以脫離這兩個字的影響。」
劍意，乃是劍修之途的開端。
若在領悟劍意之時，受到了不好的影響，就意味著步入劍修之途的第一步，已經走歪了！
這一刻間，柳毅忽然就明白了，為何當初眾生求道堂為了橫山地界二大至寶，侵入橫山地界之時，所有劍修全部奔赴戰場，與眾生求道堂的高手大戰，卻依舊敵不過眾生求道堂，被斬盡殺絕……
劍修的實力，在同一層次的修士當中，有著天然的優勢。
這是一種鋒芒畢露的修行法門！
修行劍道之人，只要一劍在手，便有血濺五步的豪情！
諸如瓊玉地界玄天宗，四大劍仙雖只有真仙修為，卻無懼陸地神仙，若是布置成四絕仙劍大陣，他們連太乙金仙也敢斬於劍下。
凌萬劍雖只有陸地神仙修為，卻能與橫山地界第一高手魔帝，平分秋色。借著劍盤之助，甚至能逼得魔帝不得不藉助不朽之書偷襲！
可是，橫山地界諸多劍修合力，卻被眾生求道堂斬盡殺絕！
虛空中這座劍冢，本是橫山地界諸多劍修的聖物，不知存在了多少萬年。
修士若不能成神，則至多只有百萬年壽命。
在眾生求道堂入侵橫山地界的時候，上古之時存下來的劍修，不知已經死去了幾百萬、幾千萬年。
那些與眾生求道堂大戰的劍修，只怕全都進入過劍冢，在劍冢當中學取過上古劍道神通。甚至，那些劍修會團團圍坐在劍冢門口，仰望著劍意恢弘的「劍冢」二字，藉此來錘鍊一身劍意。
垂暮之氣，自然而然就會對這些劍修構成影響。
人若是老了，大多會失去進取之心。
垂垂老矣，心氣已失，怎能鋒芒畢露？
劍修，理當朝氣蓬勃！
若失了鋒芒，怎有資格談論「劍」字？
「這座牌匾，合該被我摘去！」
柳毅眼中精光一閃，朝著牌匾飛馳而去。
劍冢大門高達百米，牌匾選在大門頂端。
當柳毅飛起八十餘米之時，忽然又一層五彩斑斕的光輝，擋在了前方。
這牌匾所在之處，合該有大陣守護。
若無大陣在此，只怕這寫著劍冢二字的牌匾，不知在多少萬年之前，已經被人奪取了去，然後再被天下高手爭奪，流落四方……
陣法玄妙至極，隱隱有血光在陣中閃爍，陣中隱藏太極、乾坤、兩儀、三才、五行、八卦、九宮，陣勢微妙至極，重重疊疊，哪怕是大神來此，也破不掉護衛在牌匾周圍的上古大陣！
此等陣勢，只把站在下方的凌萬劍看得頭暈目眩。這陣法的精妙之處，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凌萬劍雖看不穿這陣法的真諦，心中卻是知道，哪怕當年他師傅凌求劍成神之前那一刻，在玄天宗大門之處布置的陣法，也難以比得上此陣的萬分之一！
可是，這陣法今日卻遇到了柳毅。
「天下萬陣，皆可破得！」
柳毅冷然一笑，足下生出金光，直接衝出了陣法光罩之內，將懸挂在大門頂端的牌匾，摘取在手，口中亦是轟然言道：「這劍冢主人果真手段不凡，竟然在此處留下了一座大神難破的精妙陣法。若我在此處留下一些字跡，正好可以被大陣護衛住，使得字跡能萬古不滅，永世長存！」
摘下牌匾之後，柳毅手中乍現一道寒光。
嗖！
十二丈劍道法相，出現在柳毅手中。
法相如劍，宛若一株大筆，在原來掛著牌匾之處，寫下一行龍飛鳳舞的銘文大字，「吾兄曾說，天下修士共有四種，分為不學無術，不學有術，有學無術，有學有術。神通妙法為術，劍道方是根本！」
「根本」二字即將寫完之時，柳毅左手緩緩抬起，在身前畫出半圈，施展出半道劍訣，頓時讓最後落筆的二字，變得鋒芒畢露，字跡中的劍意玄妙至極！
哪怕凌萬劍這等人物，也忍不住看呆了。
凌萬劍原本還以為，自己這個小師弟未免自視甚高。竟然要自己的字跡，代替上古大神留下的「劍冢」二字。
不成大神，終是螻蟻。
不是大神，怎有資格用自己的筆跡，代替劍冢二字？
可當這根本二字一出，凌萬劍心中再無半點其他的想法，只覺得這兩字中蘊含的劍道意境，簡直玄妙到了極點。至於到底有多玄妙，凌萬劍也不知道，這個問題已經是超出了凌萬劍此時的見識。
半道劍訣，源於雪羽大尊。
大尊若出現在天地之間，就連佛祖也要拱手施禮。
柳毅借著雪羽大尊的半道劍訣，留下一行字跡，比起這劍冢主人留下的劍冢二字，若不精妙玄奧一些，只怕會被滿天神佛恥笑！
牌匾高三丈，長達十丈。
柳毅飛在百米空中，將牌匾抓在手上，就像是抓著一扇大牆。
好在修行了吞雲水袖神通，能將諸多物件，藏於衣袖之內，倒也不懼收不下這一座牌匾。
可是，當柳毅將牌匾收入衣袖之時，牌匾中立時放出七彩雷霆。
轟隆隆！
整座牌匾，在柳毅衣袖之前炸裂，在七彩光輝中化作滾滾齏粉。
另有一張陣圖，從牌匾炸碎之處顯現出來，在柳毅衣袖中招搖飄蕩，獵獵作響。
「此乃陣圖！」
柳毅只將陣圖看了一眼，就將陣圖連帶著牌匾炸開的齏粉，一同收入了衣袖當中。
有神威乍現之時顯出的七彩光輝遮掩，凌萬劍倒是沒有看清楚牌匾的變化，他依舊愣愣的站在原地，心思似乎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
「師兄。」
柳毅落到門口，將凌萬劍從呆愕中驚醒，言道：「此事已了，該回瓊玉地界了。」
「對極！對極！」
凌萬劍將舌尖一咬，借著刺痛感冷靜下來，說道：「你我離開師門依舊，而今是該回去了。也不知那紀無雙去了瓊玉地界之後，在瓊玉地界中掀起了多少腥風血雨！」
「紀無雙若敢侵犯我玄天宗，我定會讓他後悔來到這世上！」
柳毅渾身儘是殺機，目光森寒如冰。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那一張陣圖的影響，柳毅目光深處，盡然隱隱有著一種血海滔天的影像！
陣圖共有兩面，一面畫著一柄泛著青光，劍鋒骨白的古劍；另一面則畫著一柄鮮紅如血，殺氣滔天的古劍。
也不知哪一面才是陣圖的正面，哪一面才是反面。
陣圖之上，也無字跡，更不知這畫著的這兩柄劍，到底叫什麼名字。
可驚天動地的劍意，卻從這陣圖之上散發出來，沖得柳毅劍意激蕩！這陣圖上釋放出的劍意，比之先前劍冢牌匾中放出的劍意，精純了十倍有餘！若非柳毅見機得早，將陣圖收入了衣袖之內，只怕站在劍冢門口正在發發愣的凌萬劍，會被突如其來的沛然劍意，將三魂七魄衝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