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月(九)
第218章 月(九)
沈復不讓他走,這才出去,留他照顧秀月。
他以為沈復是真走了忙自己的去了,直到下人來送飯,崔寬一拉開門,瞧見沈復就坐在門口台階上發獃。
見崔寬開門,沈復問了句:她醒了嗎?
崔寬說沒有,然後很客氣的問他:你要進來嗎?
沈復搖搖頭,說:我看你不爽,我還是不進去了。
雖然這個人怪異,不過看起來人也不壞,有什麼說什麼,也沒有因為身份擺譜,崔寬就覺得他還行,懶得說他壞話。
秀月撇了撇嘴角,道:「你難道不想我只喜歡你嗎,為什麼要我見他?」
崔寬苦笑:「如果我只是你用來報復他的人,那我勸你不要這樣做,這隻會讓你們之間更回不去。雖然我也喜歡你,可我不喜歡趁人之危。」
「傻子,」秀月聽得無語,「我報復他幹什麼,吃飽了撐的啊。他沒有那麼十惡不赦,我也從來沒有恨他。」
她好幾次想:幸虧沈復遇到的是她,萬一遇到的是清辭,估計在大婚那天被清辭殺掉了。
她真心覺得不至於,從來沒有恨過沈復,只是不明白他當初要娶別人,後來又要這樣。
崔寬眼裡的星星明亮了些。
「你是真心的,我也絕不會辜負你。」
他似乎是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證明自己的衷心,甚至舉起了三根手指,「如若對不住秀月,天打雷劈。」
秀月抬起手,指腹輕輕撫過他的眼角,描繪出他的輪廓。
就算他什麼都不說,她也信。 -
沈復聽送水的下人說,裡面的姑娘已經醒了。
他坐久了站起身過急,頭一陣眩暈,幸而站穩了,再推開門,看到崔寬坐在床邊,頭低低的附在她唇邊,她正輕輕的說些話。
這個姿勢,他上半身都幾乎靠在她身上了。
沈復酸溜溜的說:「她有傷,你別壓著她。」
「沒事。」秀月話接著很快,還對崔寬眨了下眼睛。
崔寬直起上半身,給她掖了掖被角,溫聲道:「沈大人應當有話要跟你說,我出去透一會兒氣。」
沈復見縫插針道:「如廁就如廁,還透一會兒氣。」
崔寬也不尷尬,置若未聞的對秀月說:「我就在門外,他要對你做什麼,你就喊我。」
秀月挑眉,「我就是手腳都廢了也打得過他。」
崔寬便不說什麼了,繞過沈復到外面去。
秀月目送他消失在門口,再看向沈復,「後面的事你辦好了?」
沈復關上房門,道:「這些作證的人家裡,大多都搜出了數百兩白銀。」
「數百兩?」秀月困惑,「太子用得上這樣闊綽嗎,這些人給個十兩白銀,都爭先恐後上趕著賣命了。」
沈復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
秀月的表情一點點的繃住。
沈復見她這神色是猜到了大概,才說:「太子也不是蠢,料不到這些證人家裡會被搜。秀月,你之前有沒有想過,這一步從來不是針對你也不是針對七王去的。」
秀月蓋著綢被的身子起了涼意。
沈復繼續道:「也許這件事,本來就奔著太子去的呢?到現在,皇上一定會認為,這是太子拿你開涮給七王下馬威,而光收買證人就揮霍了如此大量的錢財,勢必會讓皇上重新審視太子的財力。」
秀月咬緊了唇,實在說不出話來。
主子當初為了讓皇上忌憚太子,是利用皇上的疑心做了很多大大小小方方面面的事,到最後致使皇上將太子視為眼中釘恨不能除之後快,也時時認為太子要越俎代庖,取而代之。
可是如今,居然連她也算在內了嗎?
沈復看著她,沉聲道:「他是什麼事都會做,什麼人都能利用的。所以你還活著這件事,我沒有通知王府。離開金陵城吧,我送你和崔寬走,你們走的遠遠的,別再回來了。」
秀月還是想不明白。
「他把我算在裡面,就是要我死了,可是這並不是必要的不是嗎,他為什麼要我死?」
她回想起留在主子身邊的那些年,她從未有一絲不忠,所以主子也看得明白,很信任她,從未將她置於險境。
沈復若有所思道:「是不是你重生回來,有些異常之處,他懷疑你了。」
最異常的,也就是從死心塌地突然變成死活不嫁沈復,然後又把清辭帶回了王府。
秀月頭痛得閉上了眼睛。
她居然忘了主子是什麼人,他容不下身邊有任何一個看不透的人。
沈復伸出的手,終還是撫在了她的臉上,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我知道你還放心不下什麼,蕭承書我會儘快讓他死的。你好好養幾日,把身體養好了我就送你出城,往後不會再有人逼迫你,欺負你。阿月,往後都會好的。」
她閉著眼,眉頭緊皺,道:「謝謝。」
沈復又說:「如果崔寬放不下他的前程,餘生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秀月搖搖頭,語重心長的說:「跟姜嵐解釋一下那個誤會,娶了她吧。她家世好,於你仕途有利。你本該前途無量的,沈大人。」
沈復沉默良久,道:「我是說,如果崔寬不跟你一起走的話,你給我個機會吧,我們過去在一起也很開心的,我們更能玩在一起……」
「我們都有遺憾,」秀月打斷了他的話,「我的遺憾就是上一世給他白頭偕老的承諾沒有兌現。而且,過去能玩在一起,是因為我在遷就你的喜好,甚至是為了討好你,才會陪你打球,陪你投壺,陪你喝酒,事實上我並不喜歡。」
秀月閉著眼睛,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聽到他近乎顫抖的呼吸聲。
他的呼吸聲越來越近,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撓在她臉頰上。
他終究還是保留了分寸,唇生生停留在她嘴邊,沒有印下去。
「謝謝你生下佑啟,只可惜我永遠看不到那孩子長什麼模樣。」
秀月猛地睜開眼。
沈複眼眶紅潤,眉眼帶笑,開玩笑似的說:「早知道那會兒我就不該去死,我應該等到佑啟長大,來個父憑子貴。」
秀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那不是你的,是崔寬的。」
沈復低低笑了一聲,無奈的看著她。
「瞞著我有什麼必要,怕我覺得你余情未了?不會的,我只會覺得你捨不得孩子而已。」
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想生,沈復又不是沒孩子。只是當時被他上戰場的事嚇到了,然後耽誤了,再想起來這回事時,肚子已經很大了。
她可不想讓崔寬知道她生過別人的孩子,儘管他上輩子也沒有介意。
秀月漲得滿臉通紅,纏滿繃帶的手去捂他的嘴。
「你別說了,他在外面你別讓他聽見。」
這一回,她得在崔寬眼裡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