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值得

  第208章 值得 

  清辭醒過來已經是五日之後。 

  她從床上蹦下來,赤著腳往帳篷外跑。 

  陸平謙在帳篷門口拉住她,大聲喊:「姐!」 

  清辭怔怔看著他,如墜一場大夢,遲遲才反應過來,抓住他的雙臂,上上下下的盯著他看。 

  他黑了瘦了,原本白白嫩嫩的臉被邊關的風沙吹糙了許多,人是乾淨的,大概是剛洗過澡。 

  「你沒事啊。」 

  清辭一開口,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了。 

  陸平謙也哭:「對不起,我什麼都做不好,還拖後腿,害你剛生好孩子就過來了,我什麼用都沒有。」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清辭心口的巨石放下了,又問:「秀月呢?那個女人居然騙我吃迷藥,她有問題。」 

  陸平謙雙眸閃爍了下。 

  「姐,秀月走前給了征西將軍一道聖旨,聖旨上說,我一歸軍,就即刻率兵攻打碧璽城。姐,回金陵城去吧,接下來的事你不用管了。」 

  清辭遲遲聽不明白,「什麼意思?」 

  「……」 

  「你是怎麼回來的,平謙,他們是怎麼放過你的?」 

  陸平謙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說實話,當知道是秀月代替了清辭時,他心裡大鬆一口氣。 

  可他現在卻說不出口了。 

  清辭的臉色越來越差,她推了一把陸平謙。 

  「秀月不可能代替我去吧,羽國人又不瞎,怎麼能辨不出真假?」 

  「姐!」陸平謙說,「從你出金陵城到這裡一路的蹤跡,都有故意暴露給羽國的線人,因而他們志在必得,那張人皮面具是姐夫一早準備好的,他料准了你的性子是一定要來救我的,也不會同意讓秀月代替你去,所以他瞞著你。」 

  清辭怔住。 

  她原本以為弟弟還能平安無事的站在眼前,便是圓滿。可現在,她的心裡,嗓子眼,都像被什麼東西結結實實的堵住了。 

  秀月跟著傅景翊這麼多年,他居然讓秀月替她去送死? 

  陸平謙及時說:「是秀月自己的意願,姐你不要愧疚,跟你沒關係,欠也該是我欠她的。」 

  清辭頭暈目眩的,沉聲問:「所以呢,已經攻打碧璽城了嗎?」 

  陸平謙點頭,「咱們留在這裡等消息便可,或者回金陵城去,這裡用不著咱們。」 

  清辭跑回帷帳里找了一圈,找到了秀月的佩劍。 

  她拔劍出鞘,鋒芒依舊。 -

  被兵臨城下的時候,司霆曳才意識到手裡這個皇後有問題。 

  他幾乎氣急敗壞。 

  「陸平謙一送過去,就打過來了?怎麼他們不管這個皇后了?」 

  到這時,秀月才放心得笑出聲來,「蠢貨,我祁元朝的皇后豈能落入你手,就你也配。」 

  司霆曳拽住她的頭髮把她拎起來。 

  「臭婊子,你找死!」 

  原本以為拿捏住了祁元皇帝的心肝,結果反而被戲耍了一道。如此一來,城破在即,他更沒有辦法向王上交代。 

  司霆曳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她身上,狠狠踹了幾腳仍覺不解氣。 

  「把她掛城牆上當靶子,讓她死在祁元的箭下!」 

  屬下把秀月往外拖,司霆曳又道:「等等!」 

  他強硬掰開秀月的嘴,往她嘴裡塞了條千足蟲。 

  「用你身上我還捨不得呢,」司霆曳咬牙切齒道,「這東西是幫你收屍的。」 

  羽國人頂著亂箭飛射,也要奉命把她掛在城牆上。 

  她雙手被捆著掛下來。 

  秀月看到浩浩蕩蕩的祁元軍隊,那飛揚的火紅色旗幟,讓她心緒也激昂蕩漾起來。 

  她想,一切都是值的。 

  閉上眼睛,風聲瀟瀟,無數箭支破空而來插在自己身側。 

  她服用了手腳軟化的藥物,腹中千足蟲的啃食撕咬帶來的劇痛反而讓她有了點力氣,憑自己身體的避讓躲開好幾支箭。 

  沒有人是不怕死的。 

  她在這時候顧不上去想女兒,也顧不上去想崔寬,卻有那麼一瞬,想起了同樣被亂箭射死的沈復。 

  她記得曾經在沈復面前提過一嘴:男人死在戰場上是最值得欽佩的。 

  沈復當時說:那你永遠不會欽佩我了,我不可能放棄這樣的大好日子去上戰場,我永遠活不夠,我恨不得活得比王八還長。 

  誰活夠了呢,她也不想死啊。 

  「不要放箭!」 

  秀月被穿雲裂石的一聲大吼驚得睜開眼睛。 

  隨之而來的一道劍光,它直直的刺向那道粗長的繩子。 

  秀月自然認得,這是她的劍。 

  繩斷,她極速下墜,馬蹄甲胄聲鋪天襲地,她看到一抹青色的身影從馬上飛躍而起。 

  接著,她落入了這個纖瘦的環抱。 

  清辭單手摟住她,落地的瞬間,劍也回落到她手上。 

  秀月俯在馬背上,很快有人來接應馬匹,她的馬被一圈兵卒赤著盾護在中間。 

  秀月把喉間湧起的腥氣咽了下去,使勁抬起頭看清辭,她看到清辭用嘴型說了三個字。 

  謝謝你。 

  清辭的目光再轉向眼前這道被祁元軍沖開的城門。 

  她懶得跟將士們擠,飛身上了城牆。 -

  四個月後。 

  金陵城大街小巷中,百姓們都津津樂道於皇貴妃以一擋百,浴血奮戰,殺入羽國王宮斬下敵國王上頭顱的事迹。 

  漫天讚譽不絕於耳。 

  茶館中,陸平謙小心翼翼的說:「姐,你看所有人都奉著你,不少人說你巾幗不讓鬚眉,當為皇后,那個失蹤的根本比不上你。」 

  清辭道:「為什麼沒有人提起秀月?」 

  她面對這一桌菜食之無味,拿起桌上的劍轉身離開。 

  崔府即便多了個奶娃娃,還是冷冷清清的。 

  清辭在堂屋等著,很快,崔寬抱著孩子來了。 

  這孩子認生,清辭常來都不讓她抱,一抱就哭,只能讓孩子窩在崔寬懷裡。 

  她就這樣看看,哄著說: 

  「崔佑啟呀,你讓我抱抱,我把小公主許給你好不好?」 

  崔寬聽得笑了,也逗弄著孩子,說:「懂點事兒小佑啟,就讓皇貴妃娘娘抱抱,爹還指望著做公主的公爹呢。」 

  小佑啟聽不懂爹爹說的話,只是爹爹說話,他就咿咿呀呀的跟嘴。 

  清辭伸手過去,小佑啟立刻變了臉,小嘴一扁,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 

  清辭怕弄哭他,立刻縮回手,氣鼓鼓的說:「你會後悔的呀,小公主很漂亮的,長大了別來求著娶,到時候我不一定會答應的。」 

  她和傅景翊的孩子肯定好看,太子像爹,小公主眼睛像爹,嘴鼻子都像清辭。 

  就算是生身父母,也會忍不住比較兩個孩子,清辭覺得小公主就是比太子更好看。 

  小佑啟撅了下嘴,好似滿不在意。 

  「臭小孩。」 

  清辭總這樣說他,可又打心眼裡想要這個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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