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一切都會好的
第113章 一切都會好的
賀錦深低著頭連連說是。
「我不會讓人欺負丹惠的,你放心。」
說這話太過於心虛,以至於他出陸家大門時腳被門檻絆了下,往前撲去狠狠摔在地上。
他扶著膝蓋起身,低頭看,衣服蹭破了一塊兒,受傷的手再次劇痛,血滲出了繃帶。
賀錦深深呼吸之後,爬了起來。
「賀公子,沒事吧?」
周遭友好問候他的聲音,在他聽來都尖銳刺耳,嗡嗡嗡的一片,像是在譏諷他。
多麼可笑啊賀錦深。
多麼窩囊啊賀錦深。
回到賀家,賀母還在家門口大哭。
看到賀錦深回來,賀母趕緊纏著他說:「你去賭場求一求吧,賭場不就缺個人嗎,你把你哥去換回來……」
賀錦深忍無可忍,崩潰道:「娘!他是人,我就不是人嗎,憑什麼我就活該殘廢啊!你看看我的手,你看看!」
賀母看了看他的手,臉上有一點慚愧,很快理直氣壯道:「還不是你那媳婦害的,她跑什麼,她不跑也不會惹怒債主,哪有後來的事兒。」
「你還要怪丹惠?」賀錦深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娘無恥至極,「欠錢的是你好兒子賀峰!我被他害的殘廢了,你還要怪丹惠!人要臉樹要皮,娘,你要過臉嗎?」
賀母難以置信,「你罵我?」
賀錦深要走,賀母死死拉住他,「你這個不孝子,你罵我不要臉?」
「我是不孝子,你就一個孝順兒子賀峰,你想著他就得了,別來煩我!你自個兒都自身難保了,想想今晚在亂葬崗怎麼過吧!」
賀母是想過逃跑的,可這宅子被人圍了起來。
她不管爬牆走後門還是什麼,都被抓了回來。
賀錦深能出門,她卻不能,因為有人等著天黑把她丟亂葬崗里去。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賀母繼續坐地大哭。
賀錦深嫌棄道:「你不嫌丟人就繼續哭,沒你那麼慣著,我哥不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害了他,也害了我。」
賀錦深對這個母親,他但凡起一點憐憫之心,都會覺得自己噁心。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不,他還有個媳婦。
賀錦深有些撐不住了,手上的傷讓他失血很多,現在整個人極度的睏乏。
他回去房裡躺著,側首,就看見丹惠的枕頭。
遙想起陸丹惠答應嫁他的時候,他歡天喜地的讓家裡安排提親,他母親卻說:要不讓你哥去提親。你比你哥少兩歲,不急。
那時候他還很耐心的跟母親說:丹惠要嫁的是我,大哥去她不會同意的。
他也不可能同意,大哥的媳婦怎麼沒的,旁人不知道,他可清楚得很,大嫂就是被大哥賣了抵債去了,之後就被發現溺死在河裡,官府下的定論是她失足跌落。
他怎麼可能會把丹惠讓給大哥呢?他從來不想讓丹惠死啊。
新婚之夜,他信誓旦旦的跟丹惠承諾,我會對你好的,這一生,都會好好的對你。
可是,可是……
那個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陸丹惠,那個每天把衣物都給他準備好的陸丹惠,那個會給他揉肩膀揉腿的陸丹惠……每每他有點疲憊,只有陸丹惠會發現,會哄著他去休息。
她其實私底下從來沒有大小姐脾氣,也不擺大小姐的譜,她貼心,細緻,她的一雙手柔柔軟軟的,還會在半夜把他踢掉的被子蓋上。
從來沒有人對他那麼好,母親都沒有。
賀錦深閉著眼沉沉睡去,希望醒來的時候她能回來。
只要她回來,他再也不會讓她委屈了。他在心裡這麼想。 -
四天後,陸天秦入殯,府裡頭慢慢恢復如常。
清辭在堂屋入座,陸平謙急急而來。
「師父,陸丹惠不見了。」
清辭點頭,「應該跟你說聲的,她跟我在一塊兒,沒事。」
「那就好。」陸平謙鬆了口氣。
清辭給他使了個眼色,他立刻讓下人退去,關上門。
「怎麼了師父?」
「你剛接手陸家,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人找過你?」
陸平謙身子往寬大的圈椅上一癱,發牢騷,「多得很,啥破事都來找我,我現在是知道了,父親當初也不容易,這累得我像狗一樣。」
他倒也沒有太生疏,陸天秦這些年來強行教了他不少,堪堪用的上。
「我是說,朝廷大官,有沒有?」
陸平謙略一回憶,搖頭,「遠遠近近的小官倒是有,大官沒有,或許是我爹一向避嫌,遠離朝廷,跟那些大官沾上關係未必是好事。」
清辭敢肯定他的確是一無所知,直接切入正題,「某個大官在岐州養了兵馬,而你爹陸天秦,在為這些兵馬的武裝提供餉銀。」
陸平謙面露驚愕,一時片刻難以置信。
「怎,怎麼可能,我爹他很老實的,你知道的他膽子小都不得罪人……」
「他的隱忍都是為了一朝平步青雲,他不逞一時之能,也不甘於做個商人。」
有錢的想要權力,有權力的需要錢,於是往往一拍即合。
陸平謙臉色逐漸蒼白。
「師父你又是如何知道?」
「因為,你爹死在康丞相的手裡。」清辭說得鄭重沉痛,「你爹終究是怕了,想中斷與康丞相的來往。康丞相生怕你爹出賣他,便派人暗殺了你爹。」
清辭絕不可能告訴他,查出陸天秦勾當的是蕭躍林,下令誅殺的是皇上。
這個鍋得由康相來背,陸平謙對康相抱著殺父之仇的恨,斷斷不可能再接受康相拋開的橄欖枝。
陸平謙額邊青筋暴起,眼中血絲漸顯。
「你要冷靜,」清辭說,「康相沒準還會派人找到你,讓你繼續提供餉銀,你屆時萬不可跟他硬來。」
陸平謙默了良久,抬起沉痛的眼。
「那要如何?拒絕康相會被殺,同意更不可能,他殺我爹,我還跟他往來助他謀逆,我比畜生還不是。」
「康相不會親身前來,八成派個心腹來跟你談話,」清辭附到陸平謙耳邊,「你與他周旋就是了,不要表現你的忤逆。對方要錢你就給,給了告訴我,我路上去把它攔下來。」
陸平謙嘴唇咬得發白,「師父還是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清辭繼續扯謊,「我是皇上的屬下,奉旨盯著康相,盯出了這個事兒。」
「那皇上知道我爹……」
「我當然不會告訴皇上,」清辭說,「因為那是你爹。」
陸平謙當即熱淚盈眶。
「師父,你對我陸家有救命之恩,謀逆大罪是要株連九族的呀。」
清辭摸了摸他的腦袋,「說到底,那也是你爹一人的罪過,平謙,一切都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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