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報複
右相府中
皇帝任命未來的駙馬爺查案的旨意分發到各個朝臣的府中,右相宋德生攜嫡子宋銘禮下跪接旨,高呼陛下英明。
待到傳旨的宮人離開,宋銘禮跟在父親宋德生的身後,拿著聖旨的手越發攥緊了起來,借此狠狠地壓抑著心中的惱怒與憤恨。
直到回到主廳,宋德生也沒有開口責罵他,隻是平平靜靜地開口命令下人們退下。
他的語氣淡然而普通,實在看不出與平常有什麽兩樣,但是他的臉色和渾身的氣壓是在算不上好,所以下人們一聽這話,都如釋重負的退下了,隻留下宋銘禮一個人。
宋銘禮垂首以待,並不多言語。
宋德生緩緩的轉過身來,端起一盞茶,一飲而盡,全然不顧平時自己是個多麽重視禮儀的人――而後,他竟然狠狠地將茶盞擲向宋銘禮。
茶盞是素白玉胚的瓷器,用了上好的瓷釉,市麵上不可多得,如今竟然被宋德生用來狠狠地砸了自己素來引以為傲的嫡子。
宋銘禮不躲不閃,被狠狠地砸中了額頭,茶盞掉落到地上,碎裂成好幾片,碎裂出齏粉來,宋銘禮渾身一顫,額角劇痛,不多時,竟流出濃稠的鮮血來!
“你不是說,你有辦法嗎?”宋德生語氣森寒陰冷,隻開口質問,全然不顧自己的兒子額角上的傷口!
宋銘禮疼得皺眉,但也顧不得,隻能直直得跪了下來,瓷器的碎片就墊在他的膝蓋下麵,鋒利的碎片逼迫他的衣帛,狠狠地紮進他的皮肉裏,痛得他將眉頭皺得更緊了!
鮮血流淌而出,滿滿的,在地麵上積聚成一片!
宋銘禮忍著痛,語氣顫抖,開口道:“是兒子的錯!是兒子考慮的不周全!請父親責罰!”他狠狠地將頭磕在地上,發出“咚,咚”的悶響,在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血印來,看得人心驚肉跳!
宋德生低頭看他,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思慮事情不周全,廢物!伴君如伴虎,多少人會盯著你,就盼著揪出些錯處來著,像你這樣,將來如何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得穩穩當當?”
宋銘禮乖乖地低頭認錯,並不反駁宋德生說的話,隻是道:“是,父親,兒子錯了,以後做事,必定會加倍小心!”
“那這件事,你打算怎麽辦?交到他手裏,可並不意味著下手鬆快!”
本是打算借著這次的案件解決夫人的糊塗事兒,可是聖心難測,誰知道皇帝居然不把這件案子交給左右兩相中的任何一邊的人處理,反而交給了一個跟朝堂毫無關係的江湖中人!
偏偏那江湖中人還是個厲害角色,雖說從不曾入朝為官入職廟堂,但是在江湖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手腕魄力肯定是有的。
說到底,還是夫人太過糊塗,她那些個親戚也都是廢物,明明當初家世顯赫,各個皆是名門貴子,可是那家族如今也隻徒留聲勢罷了,仗著自己三代是個富貴人家,家族中人奢靡不堪醉心享樂,而捅出了麻煩,一個一個地都來找自己的夫人替他們解決醜事收拾爛攤子!
偏偏自己的夫人也是糊塗,念著什麽血親關係,狠不下心來不管他們,也就一次又一次的幫他們!
如今可好,卷宗都到了禦書院了,不得不冒險給攔下來,可是那兒可不是一般地方,而是禦書院,戒備森嚴――所幸,皇帝近來大力提拔寒門士子,將科舉考進來的能人們分派到朝中各處去任職,而自己剛好有個十八戚開外的遠房親戚被分到了禦書院,這才能夠在皇帝過目之前銷毀那卷宗,但僅僅是解決掉卷宗並不能完全解決問題,皇帝已經知曉了其苗頭,皇帝都是生性多疑的,你犯了一點錯,做錯了一點事,他都會懷疑你,疑心生變,所以重要的是消除這疑心。
所以,那石錄生就是個很好的引子――小小的禦錄郎,死了也不會對朝局有多大影響,而一死就死了全家近百口,一家妻兒老小,仆人護院,案情嚴重,皇帝也不得不徹查,到時候自己再趁機做點手腳――
若是案子到了左相那邊的人手裏,就搗點亂,然後趁機潑髒水給他們的人,由自己這邊的人盯著,他們不敢不報;若是案子到了自己的手裏,那就更方便了,直接找個替罪羊,把這件事情終了,自己也落個鬆快!
可以,如意算盤打的啪啪響,現實卻不如人意!
誰知道,皇帝居然找了個並不隸屬朝堂的人來查案,這下子可好,底細不明,能力多大自己也不清楚,並不敢貿貿然的下手。
可是錯過了這次機會,皇帝心中的疑慮不消,往後會失去很多在朝堂上做事的機會,那豈非得不償失?
“說到底,還是你娘婦人之仁!非要出手相幫,最終給自己惹了一身髒水!”
宋德生不悅地開口,語氣裏滿是對自己夫人的不滿。
宋銘禮一聽,連忙開口為母親求情:“母親縱然糊塗,可也是念在血親之情,雖有婦人之仁,但情有可原,請父親不要責怪!”
他深知自己的父親的一貫作風,若是開口辯解,那母親在父親心中的形象會越發糟糕,轉頭消息便會傳出去――右相府第的當家主母慘遭厭棄,嫡子處境如何如何……
那對自己才是真的不利!
所以,該說什麽話可得用心仔細地斟酌!
“罷了罷了,”見跪在地上的兒子一心認錯,加上他的樣子的確很慘――額角的鮮血已經流到了脖頸,形成一條血柱,膝蓋下更是有許多鮮血,幾乎染紅了他的衣袍,看起來真是十分淒慘,於是宋德生揮揮手道:“你起來吧,你母親有你這麽個聰明兒子,實在是她的福氣……記住,我說過了,你是個聰明兒子,你是我宋德生的兒子,這件事,你得好好兒想法子解決了!”
說著,便轉身拂袖離去。
宋銘禮已經跪了許久了,此刻膝蓋仿佛失去了直覺一般,他深吸一口氣,開口喚道:“來人,扶本少爺回屋!”
這是自己這麽多年以來第一次失手,第一次罰跪,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恥辱!
此仇不報,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宋銘禮打定了注意,便開口吩咐下人:“去叫管家來,就說我有事要吩咐!再把府醫找來!”
“是少爺!”
下人忙不送地答應著就離開了。
呼,嚇死小的了,大少爺的臉色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