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鄭家莊舉事
逆天改明正文第四百九十六章鄭家莊舉事河南自古以來便是中原腹心之地,其土地大多平坦,隻要黃河治理得當,消弭水患,數萬裏沃野,糧食產量終歸不低。
若是朝廷能再輕徭薄賦,善待河南百姓,隻要年成尚可,崇禎六年的冬日就不是鬼門關,總還是能有大部分貧苦百姓可以撐過寒冬,迎來萬物複蘇的春天,覓得活命的機會。
然而偏偏天不遂人願!
山西大戰,流賊盡數被消滅,朝廷明發上諭,停收剿餉,河南各州縣也接到了這個命令,但這個命令實行的時間卻是明年不收,崇禎六年的照收不誤,是以官差們當然是不遺餘力,牽牛拆瓦也要把賦稅收上來。
這收稅的對象自然也是困苦不堪的少量自耕農,什麽宗藩親王,鄉官士紳,官差們當然是不敢去收的。
賦稅收完,窮苦百姓手中留下的糧食,無論如何也撐不了整個寒冬,百姓有飯吃,任當權者如何盤剝,總也還能忍受,若是連活下去都成了奢望,那麽打破這個吃人的社會便成了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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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省河南府盧氏縣鄭家堡,冬日裏隻穿一件滿是補丁的破舊棉衣,腳上隻有一雙草鞋,連襪子都沒有的狗剩看著自家即將見底的米缸,再看看擠成一團,同樣衣著單薄的自家老娘,媳婦,還有那一雙兒女,眉頭皺成深刻的川字,帶著深深的絕望道:“便是和著木屑吃,這點兒米也撐不了兩三天!”
他媳婦聞聽此言,先是默然良久,然後才幽幽歎道:“日子是愈發不好過了,當家的,你看還能不能找莊主……”
“借不到了,莊頭說,咱們還不上,不給借.……”狗剩妻子的話尚未說完,便被狗剩截斷。
“兒,咱們還有什麽能賣的?”狗剩他娘道。
“娘,連姐姐和妹妹都賣了,咱們又還有什麽能賣的……”狗剩環顧自家空空如也的陋室,苦笑一聲道。
狗剩他娘聞聽此言,默然無以應。
“那咱們鄭家堡可還有樹皮吃?”狗剩的媳婦期期艾艾道。
“沒了,都沒了.……”狗剩抬眼望著屋頂,目光渙散,聲音虛無縹緲。
“唉!想當年,萬曆皇爺和天啟皇爺在位時,日子不是這般過法,就算是到了冬天,總還能有個活路,今年,年景有不算好,賦稅和年租卻不曾短少半分,怎麽可能有米糧下鍋!?”狗剩他娘無計可施之下,不免有些怨念。
“官府說要加征遼餉和剿餉,東家的租子又重……。”狗剩倒是個明白人,一下子就說到了點子上。
說來說去,不都是官府在魚肉百姓這個根源!
“狗剩,俺隻問你,這個冬天怎麽過?”狗剩媳婦不想再討論這些沒用的問題,隻想為最現實的問題。
“怎麽過!?等過幾天再說吧。”
狗剩沒有任何辦法可想,隻能先把這幾天有東西吃的日子過了再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罷!
狗剩家裏人聞言,隻能沉默,屋子裏的氣氛一時之間,異常壓抑。
當狗剩一家正自為生計感到彷徨無計的時候,忽聽得莊子裏召集莊民的大鍾響了起來。
“什麽事,這個時候能有什麽事兒,莫不是老天開眼,朝廷要發賑濟糧了嗎?”
狗剩覺得這似乎不可能,但他卻又唉這樣幻想。
“不管是不是,咱們先去看看再說!”狗剩他娘說完這話,也不多言語,徑直帶著狗剩,還有自家兒媳,孫子和孫女,朝著鄭家莊莊民平日裏聚集祭祀,開會的地方去。
他們這一路上,但凡碰著個人,都要問問是怎生會事。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給出答案,大夥兒都是一頭霧水,隻有等到去到議事的廣場才能見分曉。
鄭家莊並不甚大,大夥兒走了三五分鍾也就來到了廣場之上。
“哎!?那卻不是莊主嗎,他怎麽被捆起來了!”狗剩眼尖,一來到廣場便瞧見鄭家莊莊主鄭夢準被五花大綁吊在那顆歪脖子大樹上,他的身邊,他的家人們也被五花大綁,跪了一地。
“這是怎生會事!?”
莫非是他們幹的!?
狗剩懷著一肚子的疑問,拿眼盯著站在土地廟前麵的那十幾個生人。這些人中,有一個人站在最前麵,他有些高大,不怒自威,戴著一頂大氈帽,一身紅衣,腳蹬皂靴,腰間挎著一柄單刀,氣定神閑,好整以暇地看著在土地廟前集中的莊民們。
莊民們瞧見這些生人,本來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各自竊竊私語,可問來問去,大夥兒也不知道這夥人是幹什麽的,鄭莊主為什麽被捆了起來,大夥兒不得要領,自然而然地就安靜了下來。
莊民眼中那個戴著標誌性大氈帽的紅衣中年男子自然就是李自成了,話說他被劉仁玉布置任務,放出劉家堡以後,便與李過,高傑,俞彬,顧君恩,白廣恩,以及威震天和驚破天,還有李自成從前的十數個得力手下一道投河南而來。
他們出的潼關,便來到與陝西較近的河南府盧氏縣,眾人到的河南來,就發現河南的情況與千裏赤地的陝西一樣,百姓窮困,崇禎六年河南大旱,整年雨量極少,整個大地都幹旱的龜裂了,年成自然是慘不忍睹。
冬天來了,窮苦百姓家裏沒有餘糧,何以過冬!
唯有剝吃樹皮而已,樹皮淨,則觀音土,此物不可消化,不數日便腹脹而死。
百姓唯有待死而已,官府,士紳毫不在意,酒肉臭而已,民心可用!
李自成與威震天和驚破天商議停當,便決意在鄭家莊起事。
這起事的第一步便是打鄉官劣紳,燒田契欠單,分田地,建立根據地,建立百姓自己的軍隊,有恒產有恒心的軍隊。
計議已定的李自成帶著人殺至鄭夢準家裏的時候,鄭夢準還以為自己遭了盜賊,是以還打算給點兒買命錢,交個朋友,誰知李自成等人是有理想有追求的,對這個渾然不感興趣。
李自成等人拿住鄭夢準,嚴刑拷打,逼他交出所有的財貨,還有地契,欠條,然後再把他一家捆紮好了,帶到莊子裏村民集會的地方。
李自成等到不明真相,雲山霧罩的村民們到齊了,便開始按照威震天和驚破天教授的套路開始演講:“我乃李自成,本陝西饑民,老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多年滴雨不下,地裏沒收成,偏偏朝廷不體恤,貪官不憐憫,士紳們不幫襯,咱老子眼瞅著就要餓死。
咱老子就想,為啥咱們活該要死,為什麽這些個鄉官士紳就要吃香喝辣,咱們不招誰不惹誰,勤勤懇懇,勞碌一年,末了就等來個等著餓死嗎!這不公平,咱們來到這個世上,就有活下去的權力,所以咱老子就反了他娘的。
反了,就有飯吃了,就活了下來。理兒就是這麽個理兒。多的咱老子也不多說,就說一點兒,現在你們的莊主就在這裏,咱老子殺了他,他的田契,你們欠他的租子,什麽利滾利的,咱老子全他娘的燒了,你們就分了他的田地,他的財產,跟著咱老子過好日子,怎麽樣?”
“嘿,原來是們是北麵兒的流賊,你們神氣什麽,誰不知道你們在山西被我大明天兵殺得全軍覆沒,就你們這些漏網之魚還能掀起什麽大浪來,我勸你們,快些把我放了,我保你們受招安。”
鄭夢準直到這個時候才把情況摸清楚,原來李自成一夥人是流賊的漏網之魚,到河南來又想起事,所以他便馬上將嚴峻的現實講出來,想勸導李自成等人放下屠刀,接受招安。
“嘿,要受招安,咱老子早就受了,何須等到今日。”李自成嘿嘿一笑,接著便迅速抽出腰間佩刀,一刀將鄭夢準的首級砍下。
“啊……”
鄭夢準的家人們遭遇到如此變故,還沒有來得及把驚叫聲喊完,便也都被李過等人全部砍翻在地,全部沒了聲息。